孙佳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在街边看见招聘广告,一看工资那么高,要求很宽松便去了,面试地点在淀海区三岔口附近的一栋三层老式办公楼里,来面试的人员很多,一直从楼门口排到三楼,每个人手里拿着一张面试表,排队等着面试。 面试人员虽多,但面试速度很快,6张桌子摆在三层的楼道里,面试者可以自由选择去哪个面试官的队伍里面试。有人乖乖排队等面试,有人看一会儿嗤笑说这就是骗子,让大家不要上当受骗。孙佳也觉得这里有点奇怪,但想着万一呢,来都来了,就试试呗。 孙佳交了10块钱报名费,又顺利通过面试,之后就是分组,谁招聘过来的就跟谁一组,各自认了组长后,就把他们带到简陋的会议室去做培训。 讲师是弯弯口音,男性,四十来岁年纪,穿西装打领带,白白净净,梳着二八分的头发、文质彬彬、气度不凡,说起话来让人热血沸腾,情绪激昂,恨不能立刻就跑出去,干出一番大事业。孙佳跟着一起喊口号,心情激动地觉得康庄大道就在眼前,马上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培训之后,各组各自出门,孙佳跟着组长直奔同州区的农村,提着一双褥子挨家挨户推销,把褥子功能吹得天花乱坠,还说要是买了褥子,周末就可以去西单商场参加活动,不仅能将买褥子的钱全款返回,还能参与抽奖。 先时孙佳没觉得组长是在骗人,跑了好几家,说得开干舌燥村民都没买,孙佳还觉得很气愤,这么好的活动,怎么就不参加呢?可是渐渐地,她品出来不对。 她便从组长嘴里套话,组长觉得孙佳表现很好,给他帮腔,是个可塑之才,便跟她说了实话,说是这个褥子就是市面上普通的褥子,说得天花乱坠的那种功能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周末西单商场搞活动也是胡扯,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一个普通褥子价格抬高百十来倍卖出去,他们能拿到20%的提成,一个月卖出去几单就够他们很好的生活了。 这就是骗子啊!孙佳意识到了这一点,但组长马上就以他自己举例子,告诉孙佳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靠着这些钱在燕市买了房,之后还准备买车,这个工作只需要干上一年,专门跑燕市农村,这里人有钱,但好忽悠,等把燕市下辖的农村都跑遍,他们的钱也赚够了,就可以转行,干清清白白的行业。 孙佳被忽悠住了,她顿时觉得当个骗子也没什么,又继续跟着组长在村子里继续跑,直到闻讯而来的村治保大队的人来驱赶他们。 回程时,孙佳的心渐渐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下午自己干了多么愚蠢的事情。回想今天的自己,就像是中了邪一般,这要跟他们一块当了骗子,自己这辈子可就完了,她想想,都很是后怕,跟自己父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下了车后便直奔路圆满家里0。 “大满,我当时就觉得,不就是做骗子嘛,也没啥,只要能赚钱就行,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也抓不到我。” 孙佳接过路圆满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说道:“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幸好那几家村民嫌弃价格太高,都没有买,大满,他们当时是真的信了,真动心了,要是价格便宜些,他们肯定就买了,那我就真成个骗子了,幸好,幸好!” 路圆满宽慰她几句,也没多说什么,人都有鬼迷心窍的时候,知耻而后勇。 现在社会上这样的骗子组织不少,就是抓住了人们急于找工作的心情,把薪资待遇说得天花乱坠的,吸引人过去面试,他们光靠求职者的报名费就能收入一大笔,再给这些求职者洗脑、画大饼,忽悠他们一块行骗。 这种行为报纸上、电视上报道过很多次,西关村派出所的民警们也来村里做过普法宣传,可总有人有侥幸心理,想着万一呢,万一人家真是正规机构,万一人家真给那么高的工资呢,就会越陷越深。 电话铃响,孙佳赶紧催促路圆满去接,“没准是通知我去面试的。” 路圆满接了电话,听了几秒钟,看了孙佳一眼,答了声:“是。” 孙佳立时激动起来,忙把电话旁边摆着的纸笔推过去,满心期待地等着。 路圆满挂了电话后,将记录好的信息指给孙佳看,“这家公司通知你后天上午10点去面试。” 路圆满记录的时候孙佳就看到了,心里头失望,说道:“电脑城的4层,都是卖打印机、复印机之类的小公司,文员跟打杂的差不多。” 路圆满想说好歹是份正经工作,怎么也比走街串巷当骗子强多了吧,这话要是以前,路圆满肯定就当玩笑话说了,可这阵子孙佳因为工作的事情有些敏感,舌头便拐了个弯儿,说道:“先干着,骑驴找马呗。” 孙佳失望归失望,面试还是要去面试的,“那后天还是你陪我去,行不?你不是想攒电脑嘛,上次没去成,这次在电脑城里逛逛,多对比几家。” 十点多钟,太阳老高了,外面晒,电脑城里面人多、闷热,路圆满不太想去。再说,她已经拜托租户给她报价了,人家一项一项的品牌、性能、价格都写得很清楚,价格也合理,就等着她付钱,就能把电脑送过来。后来她寻思寻思,买个电脑,还得拉单独拉电话线拨号上网,价格高,网速慢,有了电脑自己也干不了什么,可有可无的,就不想弄了。 但想着孙佳这阵子受到的打击不小,先是失业,找工作不顺,被心仪的公司拒绝,又遇上了骗子,自己这个好朋友也没帮什么忙,便答应道:“成,我陪你去。” 孙佳这时候才注意到路圆满换了外出的衣服,也看见了收拾好运动包,“你是去游泳啊?那我不耽误你了,我先回了。” 路圆满点头:“我跟你一块出去。” -------- 路圆满起床洗漱,照着镜子狠狠心,忍着疼拿起眉夹,夹掉多余的眉毛。她眉毛又黑又浓,就是眼皮上长了些杂毛,破坏了些许美感,修理过后,眉型整齐,好看多了。 好看是好看了,后果就是眼皮上点点斑红,发疼发肿,路圆满从冰箱里拿出根老冰棍,在眼皮上敷了一会儿,就好多了。把半长不长的头发梳起来,梳成个短短的马尾辫儿,又戴个窄窄的银色金属发卡,将碎头发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脑门,又从首饰盒里找出一对低调却绝对不便宜的钻石耳钉、项链套装戴上。 之后再从从宽大的衣柜里拿出一套米白色的正装套裙换上,在穿衣镜前照照,觉得自己很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出了自己的卧室,便看见刘秀梅站在院子当中。 路圆满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了下手表,“这才7点,你来多久了?” 刘秀梅拉拉衣襟,又理了下头发,呵呵笑了两下:“刚来刚来,路老师,你看我这样可以吗?” 刘秀梅换了白衬衫、黑长裤,虽然有些肥大,但还算得体,头发新剪的,用黑卡子别在两边耳朵后面,脸上擦了粉,描了眉毛,又擦了口红。 “可以,挺不错了。”路圆满打量她一番之后说道。刘秀梅先天条件摆在哪儿,拾掇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那么邋遢,有了点职业女性的样子。 “我还没吃早餐,你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来等呗。” 刘秀梅听了路圆满的肯定,表情轻松了许多,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就在院里就行,这里凉快。” 路圆满命令道:“进来,你这样站在外面,是诚心不想让我安心吃饭。” 刘秀梅只好走过来,问:“何大姐……在屋吧?” 路圆满:“不在,跟我大娘他们去城乡仓储赶早市去了。” 刘秀梅脸上露出和年龄不相符的稚气,呼出口气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这两天都不敢从你家门口经过,就怕何大姐骂我。” 路圆满瞥她一眼,“我妈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她可从来没阻拦过我帮你,上回你因为水费卫生费跟村里头闹得那么僵,要不是请了我妈出面了,你以为那么容易解决?” 刘秀梅忙快赶两步跟着路圆满进屋,说:“是,是,何大姐是个好人,这些年帮了我不少忙。” “你自便,要喝水自己倒,我吃饭去。” 路圆满吃完了何秀红温在电锅里的饭菜,又刷牙漱口,整理了自己的挎包,和刘秀梅闲聊几句,就听见门口传来车喇叭的声音。 “车来了,走吧。” 来接他们的是村里的贵叔,跟路志坚是一辈儿的,都是从小一块长起来的发小,今年五十来岁,以前在公交公司开公交车,有了占地补偿款后,就辞职了,自己买了辆车跑出租,专门在西关村那边趴活儿,虽然家里头有固定的房租收入,但为人很是勤恳,他说,不是为了赚钱,就是图每天能跟不同的客人聊天。 路圆满昨天找贵叔约车时,他还有点不乐意接这单活儿,他跟陌生人可以随便聊天吹牛,可以跟人家谈论国家大事,探讨国外形势,输出自己的观点,和路圆满这个矮了一辈儿的小丫头片子可没什么好聊的。 “贵叔。” 路圆满将提前准备好的烟酒放在宽大的牛皮纸手提袋里,放在后座,自己拉了车门坐上副驾。 “呦,大满子,好久没看见你穿成这样了,还是这样好看,倍儿飒!” 路圆满:“哈哈,是吧,我也觉得是,就是穿这种衣服板得慌,不舒服。” 贵叔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了个边儿的刘秀梅,说道:“坐好,把住,要开车了。”他又转头,下巴向后微点,用眼神询问路圆满:带她出去做啥。 路圆满:“帮着青苗学校去跟师专谈点事儿。” 贵叔发送车子,说道:“你跟你妈一样,都是热心肠。” 路圆满笑:“这话您可别当着她面说,她可不爱听。” 何秀红不愿意别人用“心眼好”、“热心肠”之类的词语形容她。 贵叔笑了两声,说:“刀子嘴豆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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