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蹭着墙壁跑到窗边往外看走廊,钟明跟他说话的地儿就在旁边不远。 服了真的。 宗怀棠怎么还躲在窗边偷听。 陈子轻把脑袋收回来,尴尬地对着宗怀棠笑了一下。 宗怀棠也笑:“没话说了?” 陈子轻搓了搓手。 乍一看很无措很局促,可还知道把烫伤的那根手指翘起来不碰到。 宗怀棠的唇角扯出了个讥讽的弧度,这人真装。 “宗技术,你听我说。”陈子轻支支吾吾,“我没想到……” 宗怀棠悠悠地往后接:“没想到我长了耳朵?” 陈子轻:“……” 首选那边没路了,其次这边也堵死了,他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宗怀棠冷冷嗤了一声,回椅子上继续组装帆船。 陈子轻穿的白背心,侧边口子大,窗户外的风一股股地往里抽,他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石头戳起来,整个人打了个抖。 “现在是要怎么样,谎话没成,开始用苦肉计了?” 宗怀棠在捣鼓帆船,目光都没往那他偏一下,却能及时嘲笑挖苦:“对象搞错了吧,你一男的跟一男的装可怜,磕不磕碜?” “别骂了别骂了,我马上走。”陈子轻灰头土脸地转身。 “遇到问题就退缩。” 陈子轻掀布帘子的手顿了顿,宗怀棠声线一慢又放低了,像他哥宗林喻。 还有口吻。 到底是双胞胎。 陈子轻回头,台灯的光打在男人轮廓上,挺迷人。 尤其是眼帘微垂,睫毛投下扇影的样子。 陈子轻望了望天花板,听他说:“我看你是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 “我有。”陈子轻木着脸,“关于我隐瞒你这件事,完全是我个人问题,当时我只想达到目的,没有考虑到道德作风……” 一番解释完,他进行最后总结:“我卑鄙不诚实,我检讨,我反省。” 面对陈子轻绞尽脑汁的道歉,宗怀棠半晌问了一句,很随意的语气,并没有多在乎的样子:“钟明靠哪点盖过我拿下的首选?” 陈子轻:“……” 这是重点? “他没有盖过你。”陈子轻耐心地说,“我就是按照宿舍顺序找的你们。” 宗怀棠依旧是那副姿态:“是吗?” 陈子轻立即说:“当然。” 宗怀棠桌子底下的腿伸了出去,惬意地抖动几下,散漫道:“你的话我很难信,他那胸肌能撞死人,我一个走路都走不利索的瘸子,哪比不上。” 陈子轻说:“我找的是室友,不是生死队友。” 宗怀棠不紧不慢地笑:“哦,生死队友我就屁都不是了。” 下一秒就敛去笑意,煞有介事道:“你羞辱我。” 陈子轻牙都咬紧了:“我什么都没说!” 宗怀棠斜眼:“无声胜有声。” 陈子轻瞪他,就你这嘴,白长这么帅了。 “我走了,我不该不想清楚就向你发出邀请,更不该在找了钟明之后找你。”陈子轻心力交瘁地说,“你当我没有来过。” 没回应,陈子轻把帘子一掀,汤小光躲闪不及跟对上了。 汤小光惊慌地把手指放嘴边,示意陈子轻别说话,别让里面那位知道他偷听,他也烦得很,怕得很。 陈子轻放下帘子走到汤小光这屋,他被宗怀棠搞累了不想主动说话,等着汤小光自己说。 汤小光听的是散的,漏缺的部分全靠他猜,他毛遂自荐:“向师傅,你需要室友的话,我可以吗?” 紧接着便表态:“你要是觉得我可以,我明早就打报告。” 陈子轻一个激灵,要死了,他忘了换宿舍还要申请了,上报流程半个月,搞屁啊那么久。 汤小光仰着头样子可乖:“向师傅?” 陈子轻挠着鼻梁打量他的住处,发现他桌上有本书籍,好像是英文原版。 知识的滤镜登时披在了汤小光身上。 陈子轻看他的眼神变得炙热了不少:“汤同志,你是分配过来的见习生,宿舍是厂里定的,不好换,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破坏厂里的安排。” 汤小光都没听清说的什么,他垂头捂脸,这个向宁的眼里怎么还冒星星??? “问题不大,我可以去找……诶?人呢?” 汤小光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嘟囔了句,拍拍脸走到帘子前面撩开一点把头伸进去:“怀棠哥,我能进来吗?” “就在那说。”宗怀棠拒绝了。 汤小光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做鬼脸:“向师傅想你搬到他宿舍,你去吗?” 宗怀棠摆动装出了七七八八的帆船:“怎么,你想去?” “看不上我。”汤小光不情不愿地讲出自己品出来的事实,“要求好像挺高的。” 宗怀棠扯扯唇角,能不高吗,他都成其次了。 还骗他说他是首选。 越想越气人。 汤小光打了个哈欠:“怀棠哥,你就答应了呗。” 宗怀棠突兀道:“如果你的宿舍不是厂里安排的,要你自己选室友,我跟钟明,你选谁?” 汤小光脱口而出:“那当然是钟明。” 屋子里一片死寂。 汤小光揪了揪自己这张讨欠的嘴,察觉宗怀棠脸色难看像吃了碗苍蝇吐不出来,他有点暗爽,于是他干脆不道歉了,直接破罐子破摔:“钟明那么壮,胳膊比我大腿都要粗,一看就很能干,做他室友肯定很轻松。” 宗怀棠睨他一眼:“我干不了?” 汤小光张了张嘴,闭上,又张嘴,又闭上,最后也来了个无声胜有声。 宗怀棠让他滚,他嘀嘀咕咕:“我又没进你屋。” 松了手上的帘子,汤小光抱着胳膊踢了踢墙壁,把大脚趾踢疼了,他单脚蹦到床边坐下来,抬起哪条腿吹脚趾头,男人的胜负欲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起来就不好下去。 不行,他得找个机会推波助澜,把宗大爷送到向宁那儿供着去。 汤小光第二天就开始全力监视向宁的一举一动。 说起来,向宁的变化非常大,之前总是讨好他,受伤以后就不那样了,不是欲擒故纵,是真的当他不存在。 找都不找他。 不过,昨晚又崇拜上他了。 真情实意的那种。 汤小光花了大半天时间,带着收获去办公室:“怀棠哥,向师傅一直在各车间串门,估计是在挑室友!” 宗怀棠在给草龟喂米饭,一不留神就喂多了,他把放多的米饭捞出来,甩在水泥桶里。 还各个车间的挑上了,选妃呢? 宗怀棠大步出去。 “怀棠哥,你干嘛去呀?怀棠哥?”汤小光假装很焦急,其实一步都没迈开只在原地嚷,他等人走了就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宗怀棠去车间的时候,陈子轻站在钟菇身边,和她说找室友的事。 钟菇戴着手套操作机器:“先前你跟我哥一个宿舍,你写了约法三章规矩不少,我以为你更喜欢一个人住。” 陈子轻唉声叹气:“我这次受伤,心境变了不少。” “确实,小马那脑袋瓜子都感觉出来了。”钟菇问道,“复查怎么样?” 陈子轻把手插进蓝色背带裤前面的兜里:“挺好的。” 钟菇瞧见了宗怀棠,爽朗地笑喊:“宗技术,出来活动啊。” 陈子轻抬头。 宗怀棠没什么表情地跟他对视。 气氛有些不对头,钟菇调整站位,仗义地挡在陈子轻面前,冲宗怀棠问:“有事吗?” 宗怀棠的目光没有偏移,他那双眼生得实在是好,盯一个人超过十秒,就会显得深情显得专注,具有极强的欺骗性。 比如现在。 他在走神,不说出来谁知道。 陈子轻垂眼安抚钟菇:“你忙吧,我到外面跟宗技术说说话。” 钟菇迟疑了一下:“那成,你们聊。” 陈子轻拍拍她的肩膀,跟宗怀棠一前一后出了车间。 一到外面,陈子轻就试探地问:“你愿意和我一个宿舍了是吗?” 宗怀棠好笑:“我脸上写了?” “那你来找我。”陈子轻抿抿嘴,失落地说,“害我白高兴了。” 宗怀棠一言不发地盯了他片刻,撇下他回了车间。 陈子轻莫名其妙,他没有后脚回到车间,而是蹲下来啃着指甲发呆。 早上陈子轻在打卡的时候等马强强,说想上他家住两天。 马强强的反应不对,眼睛都不看他。 陈子轻就知道这事成不了了,马强强问他是不是在宿舍住着不舒服。 陈子轻说没事,心里想着大不了开灯睡。 想得倒是轻松,实际上有没有灯光,室友多不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个让自己踏实的伴儿。 而且他有任务在身,说白了,别人遇到危险会跑,他得钻进去。 “哎……” 陈子轻听到了脚步声,是从办公区回来的钟明,他不说话,就那么幽怨地仰头看着对方。 把所有车间找了个遍,没有哪个比钟明阳气更重。 钟明眉间拧出“川”字:“昨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可能搬回去。” 陈子轻慎重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钟师傅,我知道你讨厌我的根本原因是我言而无信,把你耍得团团转,你觉得我是小人,我人品不行,我配不上你妹。” “耍过你是事实,这我不为自己辩解,我伤了头在鬼门关走一回明白了许多事,对不起。” 他对钟明深深鞠躬。 钟明往后退了一步,有点意料之外的手足无措。 “但有一点我还是要说一下,我和你妹真的是纯洁的友谊。” 陈子轻站了起来:“如果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你就知道我没说假了。” 钟明摆正面色,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上当”的铁石心肠表情。 “这个秘密关系到我的工作,职位,甚至我的声誉,我的后半生,现在我把它分享给你。” 话讲得太重了,结婚证词似的,钟明迈开的腿停了下来。 就这么点犹豫的功夫,陈子轻已经走近了他,跟他面对面,踮脚凑到他耳边。 “其实我不喜欢……” 陈子轻嘴里的“女”字只做了口型,没出声就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了,他顺着声音望去。 “向师傅。” 宗怀棠站在车间门口,两指捏着四脚乱蹬的草龟,白衬衣袖子跟身前都有水迹,他满脸笑意地对陈子轻招了招手。 “不是要给我参谋换到你宿舍的申请报告吗,还不快过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后半句若有似无地加重了语气,咬着牙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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