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 文武百官恍若坠入了梦中,一夜间,皇城 。 入宫门时, 冠的太监, 而是清一色身身披重甲的御林军。 这是多大的阵仗? 而更离奇的是, 宫门内, 宽阔的广场与玉阶步道, 竟列阵着数不 刀的陌生侍从。 天亮前, 已经有不 宫翻天了!昨夜借着宫内大驱傩仪, 那位徽宁公主带人逼宫,已经把陛下软禁起来了! 一时间, 一众本该入宫朝贺的官员聚集在宫门外,却踟蹰不敢入内。 女人逼宫夺权,本就是闻未闻的事情。 可这女人偏生厉害,一夜间, 天翻地覆, 凭空变出了这么多供她驱策的人马。 眼下, 谁也不知宫门内是什么情况, 更不知道重重宫墙中, 又是什么在着他们。 他们一群手无缚鸡力的朝臣,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而窦怀仁, 独自在角落急得打转,盛服下捏着的牙笏都快要被他搓出火星子了。 怎么这么突然?他一觉醒来, 赵璴就成了篡权夺位的逆贼了? 她……她一个女人家,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他怎么办?他儿子怎么办?这年来的辛苦筹谋, 难不成都为人做嫁衣裳了? 就在这时,曾为他父亲门生、如今为他驱策的一个六品小官, 急匆匆地跑到了他面前。 “怎么样了?”窦怀仁急得连忙问道。“赵璴他怎么说?” “门前的侍卫不让入宫,也不给往宫递送消息。” 那小官满面愁容。 “不是让你给御林军塞点银子吗!”窦怀仁恨铁不成钢。 “这……御林军首领的蒙大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成了五殿下的人。那帮御林军如今只听五殿下的话……这……下官实在没有办法。” 窦怀仁听得一愣。 御林军都成了赵璴的? 他这个舅舅、这个赵璴大的倚仗,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 微微一怔的功夫,那小官已经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窦大人,眼下局势实在不明朗,此后该怎么办……咱们就各奔前程吧。” 窦怀仁又是一怔。 “你说什么?”他看向那小官。 却见那小官已经跟他推开了几人远的距离,谨慎又疏离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抱歉。 他不信他! 窦怀仁气得直瞪眼睛。 未料得这东也是个小人!看他与赵璴离心了,就急着要分道扬镳了。 他着吧! 眼下陛下只怕不中用了,三皇子又不见踪影,赵璴一个女人能干什么?朝堂有这么多人,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在分支皇家亲眷遴选男孩,那首屈一指的,就是他夫人嘉公主的孩子…… 窦怀仁愤愤地瞪了那小官一眼,不再理他了。 可是…… 当他的目光扫过开阳门外的群臣,目光中的信心却不知为何,渐渐没了底气。 经过前几个月的动荡与清洗,眼下朝中几派都一片分崩离析的颓势,更寻不出任何一个能挑起大局的重臣。 他们在开阳门外徘徊着、观望着,明明一早就知宫中的剧变,却甚至连一个敢不穿朝贺礼服的人都没有。 包括窦怀仁自己。 满朝这样的臣子……真的能对赵璴做得了什么吗?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骚动从不远处传来。 窦怀仁抬头,便见是那位吏部尚书、先清贵妃的父亲苏昕苏大人。 他身着官服,色肃穆地朝着开阳门走去。 有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住了。 高有数丈的宫门宛若大张着口的巨兽,寒光熠熠的刀枪便是森森的獠牙,在一片兽鳞般的金光,沉默着与那渺小的老臣静静相对。 众目睽睽下,年迈的臣子在宫门前挺直着背脊跪了下去。 他像是看不见森然而立的兵卒侍卫一般,朝着面前层峦叠嶂的巍峨宫殿,深深叩下首去。 “老臣苏昕,求见陛下!”他说。 “请五公主殿下允诺老臣,亲见吾皇龙颜!” —— 赵璴刚整理完衣冠,便听闻了苏大人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演。 候在不远处的时慎难免皱眉,赵璴却不紧不慢地在后殿坐下,端起茶盏悠哉地饮,像在听故事一般。 “殿下,以您的身份临朝,本就是极为困难的事。”时慎说道。 “苏昕此举,是要先声夺人,将您架于火的。” 赵璴却是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问另一侧的吴兴海道:“他们进宫了吗?” “见着苏大人进宫,倒是有不少朝臣跟着进来了。”吴兴海答道。 “其他人呢?” “许是不敢耽搁朝会吧,陆陆续续,也进宫来了。” 赵璴笑了一声,站起身来。 “你看,这何尝不是好事。”他色自若。 “殿下的意思是……” “我还怕他们没有主心骨呢。” 只见赵璴淡笑,站起身来,双臂一张,鼓起一双逶迤的广袖。 袖的金凰熠熠生辉。 只是整理衣袖而已,可凛冽的杀伐气,却在这一刹那光芒尽。 他就是要去,击碎他们的主心骨。 —— 清晨卯时,满朝文武竟在苏昕的带领下,尽数抵达了举办大朝会的崇德殿。 在太监尖声的唱喝声中,赵璴自殿后而入,停在了乌压压的一片群臣。 他的确没从这个角度,看过满朝文武的模样。 他自幼受的教导是要他韬光养晦,成年后,亦是停在后宫或后宅,透过一封封旁人递来的密信或是抄录到他手中的奏折,隔着冷冰冰的文字与他们斗法。 眼下,他于高台,他们林立在殿堂下。 这金碧辉煌的殿堂,当真是一览无余的繁盛,盛得下山河百川。 云底下站着的人低眉顺目不敢抬头,云端者,则将众生都踩在了脚下。 赵璴端站在那儿,没出声,旁侧已经有太监前,摆了一把雕金的椅子在龙椅旁边。 赵璴坐在了那把椅子。 “我刚才听说,各位今日入宫,不是来朝贺的。”他缓缓朝着椅背一靠,淡淡笑道。 “是各位大人有话要说,有账要算?” 大殿中把守的私兵,比素日侍卫的人数多出了两倍。 一时间,众人耳鼻相观,殿中鸦雀无声。 直到苏昕率先,前一步。 “五殿下,皇在哪?”他挺直腰板,不卑不亢。“我今日,是来拜见皇的。” 赵璴看着他,缓缓地笑了。 他知道,这个老家伙不是有胆,而是赵瑾尚在,他还有后的底气。 “宫的事,苏大人没听说吗?”他直白地问道。 苏昕一愣,没想到他能这么理直气壮。 他不得皱眉,抬头看向高台的赵璴。 便见艳的女人满头金玉,逶迤的裙摆的凤凰展翅而鸣,嚣张地张开一双金光闪闪的翅膀。 “昨天夜,我逼宫了。” 那位五公主殿下也嚣张地开口了。 “皇眼下被囚禁着,以。你们见不着皇。” 苏昕大惊失色,大殿中也当即响起了惊讶与议论的声音。 赵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这人,即便他没见过面,每一个人的名姓、职位、秉、生平,还有他们私下做过的勾当,他已经全摸得一清楚了。 这其中,四成都是他的人,眼下面露惊讶惶恐,也不过是跟着旁人演戏罢了。 至于其他的…… 除了那还靠着三皇子做梦的那,不过一群无倚仗的散兵游勇罢了。 赵璴分毫不担心,懒洋洋地看着他们,直到苏昕再忍不住,大声说道。 “荒唐!”他怒道。“你为陛下臣、陛下子,更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后宅妇人,如何敢做出这样犯谋逆的大不敬罪!” “哦?”赵璴却只一挑眉。“苏大人,您是还不知道三皇兄为什么被父皇押在宫吗?” 朝堂下又是一片惊慌。 三殿下被囚禁了?三殿下不是被皇留在宫中侍疾了吗? “你……你胡言乱语!”苏昕惊得后退一步。 可是赵璴却一眼看出了他色的慌张。 可不是吗?什么人侍疾会接连几日都杳无音信,甚至连试图入宫探视的太子妃都被拒门外? “三皇兄如今就在父皇的寝宫密室着。” 眼见他面露惊慌,赵璴却无动于衷。 “是因为他在苏州得知了父皇杀害清贵妃苏云霜母子事。父皇将他起来,就是为了避免此事外泄啊。” 在满朝文武愈发诧异的目光中,赵璴看着苏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大人,这件事你也不知道?” 苏昕身形一晃,若非旁侧的同僚将他扶住,几乎跌坐在原地了。 “不会……不可能……陛下他……” “苏大人若是不信,一会儿散朝,三殿下辛苦拿到的证据,也可以给您看看,”赵璴说道。 “那么,其他大人,还有什么异议吗?” 赵璴色平静地在殿内环视了一周。 朝堂,结党牟利者有,一身傲骨清不屈者,也有。 “殿下恕臣直言,即便清贵妃娘娘事是真,也不过陛下后宫私事。殿下怎能借此为,便擅自囚禁陛下?” 果真,有个官员站了出来。 赵璴一眼扫过,是个御台的侍御,言官,桑知辛失势前,也被他折腾得不轻。 “这个自然不是理。”赵璴答道。 那言官还欲再问,赵璴已经大大地接着说道。 “是因我与父皇昨夜促膝长谈,他亦认为,自己年老昏聩,愈发暴虐易怒,不适合再统御四境了。” “陛下即位至今,仁德贤明,何来昏聩暴虐一说?” 那言官当即驳斥道。 “命桑知辛伪造胡匪,于京城烧杀劫掠,算不算昏聩?”赵璴垂眼看向他,轻描淡写地问他。 要将鸿佑帝的那点烂事扯到朝堂,这可不是赵璴在跟鸿佑帝开玩笑。 他向来说到做到。 朝几乎炸开锅了。 陛下亲自命人于京中作乱?天下哪有这样荒唐的事! “你……你若信口雌黄,污蔑圣……” “这就叫污蔑了?”赵璴瞥向说话那人。 “那么,暗中将北平乱的安平侯囚禁在宫中,命自己的亲信顶替他的名号出征,又算得什么行径?” 这下,满朝文武彻底傻了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什么……安平侯? 安平侯不是被圣旨派去陇了吗?突厥进犯,岌岌可危,便是市井三岁小儿都知道临渊是克敌的兵,怎会被皇囚禁在宫? 这下,连那侍御都支吾着说不出话了。 此举若真是陛下为……那么唯一的原因,只有嫉贤妒能,迫害良臣了。 他们被这件大事猛地砸晕了脑袋,一时间,竟难以说出反驳争辩的话来。 嗡嗡的议论声在大殿响起,赵璴任他们说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清了清嗓子。 议论声当即消失。 满朝文武抬头看着他,色各异。 但没人再敢说话了。 “自然,我也知道。今天我坐在这儿,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赵璴缓缓朝椅背一靠。 “但父皇着实再没有其他能担大任的皇嗣。况我今日坐在这,自问不比诸位多只眼睛或少副肝肺,想必这临危命,斗胆也当得起。” 说到这儿,他抬了抬手,平静道:“宣旨吧。” 吴兴海前一步,打开了鸿佑帝亲笔写下的诏书。 自托病弱,命五公主理政、册太子、择日登基。 九五尊,贵为帝王。这谨慎而又避忌的言辞,殿中的文武百官如何听不出,皇这是因心虚而产生的畏惧。 待到钦此字落下,四下落针可闻。 赵璴抬手缓缓支在脸侧:“各位,怎么还不接旨谢恩?” 即便知道皇做下了那样的荒唐举……面对着前头这个罗裙逶迤,面目艳丽的“女子”,满朝文武一时间还是面面相觑。 他们踌躇着,犹豫着,谁也不敢做这个先跪地俯首的人。 毕竟……毕竟是个女人。 就在这时,底下有个官员大声道:“可即便如此,怎轮得你这个妇人!即便陛下后继无人,宗室中也不乏优秀的后嗣,若真任凭个女子把持朝政,岂非是牝鸡司晨,大宣危矣!” “就是!……” 脱口而出应声附的,竟是站在前排的窦怀仁。 赵璴瞥了他一眼,没给他说出后文的机会。 “说得好。”他笑了。 那官员一愣,便见他微微坐直了身体,一手撑在扶手,一手轻飘飘地抬了抬。 “工部员外郎万颂。”与这官员素昧平生的他,畅通无阻地说出了这人的名字。 “原为桑知辛门生,在工部就任三年,贪银两不下十万,顺成街的芳林巷有户私宅,银钱都藏在那了,是吧?” 他语气很慢,像是懒洋洋的猛兽百无聊赖地玩死猎物一般。 而与他对视的那个官员,却在他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一张面孔。 “你……你……” 这个后宅妇人……她……为什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赵璴后一字落下,他几乎软倒在地。 她什么时候摸清的自己的底细……竟连锦衣卫都没查出的私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却见赵璴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嘴角一扯,平淡地说道:“时慎,带去东厂,查。” 只见那位大名鼎鼎的东厂厂督,竟在此时忽然路面,领着一队番子径直行入了大殿。 他停在高台下,身姿像一只高贵优雅的鹤,朝着座的赵璴低头行了一礼。 “是。” 说话间,那软倒的大臣已经被东厂番子架起来了。 眼看着时慎要退下,高台的五殿下却眸光一扫,看向了满面震惊的满朝文武。 “急。”他说。 “在场各位,谁还有什么异议,趁着在,一并提出来吧。” 大殿当即静默一片。 在场目瞪口呆的朝臣们,有几个能保证自己一尘不染,经得住东厂的审查与严苛的刑狱? 这么多人,一时间连喘大气的声音都没有了。 “窦大人。”赵璴视线扫过一圈,却没打算只杀一只鸡来儆猴。 他看向窦怀仁。 “窦大人刚才说什么,‘就是’?”他笑容煦,眼底却冷然一片。 窦怀仁的胆子却早吓破了。 他腿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他哪还敢再说什么!谋逆的事,是他亦步亦趋跟着赵璴干的,眼下赵璴手腕狠辣,他再敢说话,这心狠手辣的妇人岂不是要拿他开刀了! 赵璴事成了,高坐在那儿,光明大地谋反,可是他呢,他可是替赵璴犯下死罪了! 窦怀仁顾不得旁人的眼,一个劲地往下磕头。 “微臣是说荒唐!此人攻讦殿下的话,实在荒唐!”他哆嗦着高声说道。“圣旨在,那便是陛下的旨意,我身为臣子怎敢妄言,妄议陛下与皇嗣!” 倒是识时务。 赵璴看着他,片刻满意地收回目光,抬了抬手。 架着那官吏的东厂太监当即得令,鱼贯而出。 “那么,各位,何时接旨呢?” 赵璴端坐在那儿,话音落下,肃立周围的刀兵已然哗啦一声,将刀剑抽出了鞘。 朝堂中当即有官员稀稀落落地应声跪下。 一有人起头,渐渐的,乌泱泱的人群全部跪伏在地。 山呼海啸的声音,也在偌大的殿堂中回荡起来。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这样的朝觐称得一声圆满。 待下令将圣旨公布于天下,赵璴便命散朝了。 他登那个位置,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坐稳的。 但有今日先发制人的震慑,此后再有人反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轻易就能镇压住的小打小闹罢了。 赵璴起身,朝着后宫而去。 圣旨已下,整个皇城便交东厂暂管,步步清洗,放开宫人的禁制。 而刚行到半路,他便听说了临渊刚才私下去见了赛罕这件事。 赵璴脚步一顿,看向那宫人。 “去见她?”他问。“说了什么?” 宫人摇了摇头:“奴婢不知,是侯爷独自入内与毓贵妃娘娘相谈的。” 还是独自…… 赵璴口中泛起了两丝酸水。 去见这女的做什么? 若有不适,偌大一个太医院都能给她治。临渊又不是大夫,难道见临渊一面,病就自己好了? 赵璴心下忍不住地嘀咕,酸得面色都变得冷肃起来。 那宫人不敢再出声,眼看着五殿下色渐冷后,朝着云台殿大步而去了。 他与临渊暂时住在云台殿,离崇德殿并不算远。 不过步行了一刻钟,赵璴便到了云台殿前。 “侯爷在您用午膳了,还问您是否要加什么菜,好提前吩咐御膳房。” 绢素人已然跟着进了宫,此时就候在殿外。 赵璴冷脸。 加什么菜?加道饺子,恰他此时口酸得厉害,醋都可以省了。 他没说话,拈酸吃醋得理直气壮。 本来就是。那突厥女人从前便对临渊虎视眈眈,如今同在皇宫住,合该互相避嫌才是。 赵璴单手一扫裙摆,抬腿布长长的玉阶,在众人的行礼参拜中推开了殿门。 迎面便撞见了临渊一双乌漆漆的眼睛。 专注,明亮,满眼都是他。 也只有他。 赵璴心下一软。 而对面,许是看见了他的色,临渊明显一愣,接着问道:“怎么,是什么事情不顺利?” 哪儿还有不顺利的。 便是那满口拈出的醋意,此时都成了叛徒,甜兮兮地直往他骨缝流。 赵璴两步前,抱住了他。 “没有,都很顺利。” 他说着,大猫似的贴前,在临渊的脸颊蹭来蹭去。 “那你呢?做了什么,想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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