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梢。 萧青冥处理完奏折时, 喻行舟已经靠在一旁的榻上睡着,手还握着一柄小扇子。 萧青冥默默在他身边坐下,中一动,一枚小巧的盒子出现在掌,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 流转着淡淡的彩色光芒。 【神奇愿盒, 虽不让你想事成,可以为你过去的遗憾编织一个美梦。使用机会一次。】 他记得上次的时光机扭蛋可以穿梭到未来, 不知道这个愿盒会有什么效果。 愿盒启动的一瞬间,一道五彩华光包裹住他, 浓重的睡意袭来,萧青冥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 再次睁眼,萧青冥发现己躺在一辆马车, 手边的木盒放着一卷诗卷, 正是当年他与喻行舟两人在宫外猎场走失后, 被皇帝禁足期间给喻行舟写的诗。 他撩起马车帘,外面的街道是京城南巷街, 这条路应该是去往喻府的路上。 萧青冥在马车翻半天,终于在柜子找到一面铜镜,镜中果然是十三岁的己。 他竟然重回十三岁,而且还是去给一个月不见的喻行舟送诗的当天! 不愧是神奇愿盒, 果然很神奇。 当年他被禁足一月, 喻行舟也有消息传来, 他甚是想念, 禁足之期一到就立马拿着新诗跑到喻府上去找他。 不料却被喻老丞相泼一盆冷水, 不光他的得意之作被退回来,还捎一封喻行舟的回信, 告诫他不要玩物丧志云云,给萧青冥气得够呛,从此记仇记多年。 时间过去太久,当年发生的事萧青冥已经记不太清,就此与喻行舟错过九年,一直在他耿耿于怀。 他有思索太长时间,喻府已经到。 萧青冥拿着木盒跨下马车,做出一副皇长子的派头,大摇大摆进喻府。 喻老丞相亲出来迎接,他的面容与喻行舟有几分神似,两条法令纹深陷,眼神深邃,身材高大,神态严肃,目光上而下看向萧青冥时,压迫十足。 萧青冥并不怵他,开口笑吟吟喻行舟在哪。 老丞相果然如记忆一般,言辞客气告知喻行舟在闭关准备科举,不宜见客。 萧青冥这次有傻傻把诗卷交给他走人,老丞相客套一番,直接揣着东西走。 他吩咐马车停靠在喻府院墙外,见四下无人,他爬上车顶,干脆利落翻进喻府的院墙,摸到喻行舟书房外。 萧青冥悄悄将窗户掀开一个角,果不其然,喻行舟正靠在桌前,单手支着脸颊发呆,另一只手握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彼时的喻行舟才十六岁,模样清俊中带着尚未褪去的一丝稚气,远有十年后那样从容圆滑,身量倒已是很高。 “谁在那?” 喻行舟警觉性极高,窗户稍有动静就被他察觉到,萧青冥猛一缩脑袋,吱嘎一,旁边的窗户已经被喻行舟推开。 “嘘——是!” 喻行舟还出,却见一月未见的小殿下正扒在窗棂上,探出半个脑袋,笑吟吟望着他。 他蓦然瞪大双眼,几乎以为己出现幻觉:“殿下?!” 萧青冥一把捂住他的嘴,而后单手撑住窗子灵巧跳进屋,飞快关上窗,动作一气呵成。 喻行舟满眼惊喜:“你怎么来?” 他围着喻行舟转两圈,随手比划一下,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个子已经挺高,却比此时的喻行舟矮几公分。 萧青冥淡淡笑道:“你这么久都不来看,那只来看看你呗。” 喻行舟见他负背着双手,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不由有些笑:“一月未见,殿下似乎成熟不少。” 萧青冥轻咳两,反复在告诉己,现在他才十三岁,四舍五入假装一下小宝宝也是很合理的吧! 他一双眼睛四处乱瞟,一扫眼就看见桌案上的画纸,乐:“你个喻行舟,当你在温书呢,原来在这偷偷开小差。” “诶,看!”喻行舟反应过来,刚想去收起画纸,却被方一把按住。 雪白的纸上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少年舞剑的模样,一双眼睛神采飞扬,顾盼神飞。 萧青冥噗嗤一笑出来:“这人怎么跟本殿下如此相像?” 年少时的喻行舟脸皮远有十年后那般黑厚,像是被戳破什么小思一样,耳根红一大片,只是仍嘴硬强作淡定:“只是一些随手练笔而已。” 萧青冥不由分说将画卷起来塞进己袖子,厚着脸皮一本正经道:“画得不错,本殿下收。” 喻行舟:“……” 他无奈看萧青冥一眼——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面他时仿佛总是无可奈何的。 “殿下是怎么进来的?” 萧青冥将己被喻老丞相赶走又翻墙进来说一遍,后在喻行舟哭笑不得的视线,拍拍肚皮:“本殿下饿,有吃的吗?” 喻行舟立刻推门出去,不一会就端着几碟饭菜回来,搁在桌上:“府上菜色比不得宫,殿下将就一下。” 萧青冥扬起下巴点点旁边的座位:“看你瘦的,肯定吃饭,过来一起吃。” 喻行舟慢吞吞坐下:“这只有一份。” 萧青冥大方将碗的饭分给他一半,顺便把他不爱吃的芹菜和毛肚一并赶到他碗:“无妨,分给你。” 喻行舟闷笑一,将方爱吃的小翅尖往他边上推推,果不其然被萧青冥一筷子叼走。 两人吃饱喝足,眼看天色已晚,再过一会,喻老丞相就要来书房检查功课。 萧青冥慢吞吞挪到窗口,喻行舟欲言又止,半天,才支支吾吾:“殿下以后……还来吗?” 萧青冥轻笑一,将怀的诗卷一把拍在方胸口:“下次再说!” 喻行舟愕然打开诗卷,反复读三遍,双眼一点点亮起来,眨巴眨巴眼亮晶晶望着他:“殿下这是……送给的吗?” 萧青冥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户,回过头来,学着喻行舟的口吻淡定道:“只是一些随手练笔而已。” 说罢便跳出去,猫着腰偷偷往外溜。 喻行舟在他身后探出脑袋,小提醒:“殿下,你走反。” 萧青冥脚下一顿,又默默溜回来,再次强调:“你不要想太多。” 左右看看,才顺着树干爬出院墙。 喻行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墙外,将诗卷紧紧按在怀,忍不住笑出。 ※※※ 回到宫,萧青冥下意识去唤书盛,这才突然想起,这会他身边的管事太监还是童顺。 既然都回到过去,有些事还是得防患于未然才。 萧青冥立刻去寻找童顺,想到,巧不巧正撞上童顺在欺负新入宫不久的书盛。 他记得书盛曾提及过己被童顺欺负的事,那时己已是太子,想到时间线提前,连带着其他人和事也发生改变。 “童顺你大胆子!”萧青冥一大喝,把墙角的童顺二人吓一跳。 他回头看见小殿下正站在逆光处,身后带着几个侍卫,正冷冷看着己,童顺大惊失色,双膝一软,冷汗瞬间浸湿后背:“殿、殿下……您怎么来这?” 彼时书盛才十岁,几乎是连滚带爬爬到萧青冥脚边,满脸泪痕,“殿下求求您救救奴婢……” 童顺知道萧青冥待下人一向亲厚软,立刻做出谦卑恭顺的模样:“奴婢只是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太监,说话重些,还请殿下恕罪……” 哪知这次萧青冥却有宽恕,冷冷道:“本殿下身边容不得你这等欺上瞒下,欺凌弱小之辈,来人,将他拖下去,按宫规处置。” 童顺一下子懵,怎么殿下出门一趟,回来就突然换个人似的变得如此冷硬? 他惊惶失措大叫起来:”“殿下,您误会,奴婢有——” 萧青冥这次可懒得理他,冷着脸示意侍卫将童顺带走,又把哭成花猫似的书盛带回己宫。 一下子解决掉一个腹大患,又找到得力下属,萧青冥松口气,比起上一局狱开局,这周目真不要太舒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萧青冥让书盛跟在己身边,凭借记忆写下一份可靠宫人名录,通过书盛一一收拢,又在陈皇后宫外安排眼线。 谁料到年仅十三岁的小殿下,会有这么多小思呢。 这一年来,两人暗中不断联系,萧青冥甚至让书盛养几只鸽子,天天往喻府飞。 喻行舟每日读完书,就打开窗子趴在窗台上,等着他的小殿下从院墙外探出脑袋,或者鸽子脑袋。 喻老丞相纵使发现,也有的办法,他管得住喻行舟,还管得他堂堂长皇子吗? 一年后,终于到喻行舟高中状元的时候。 琼林宴上,萧青冥这次早早就来,果不其然见到换崭新官袍的喻行舟。 萧青冥绕到喻行舟和老丞相面前,大大方方打个招呼,喻行舟一见他,眼睛黏上似的,顾忌着父亲在场,也不敢多说话,只满眼含笑默默望着他。 萧青冥背着手,笑笑,一本正经道:“恭喜喻丞相,喻家又出个状元。” 喻老丞相躬身行礼:“谢长殿下。” 哪知方下一句话就噎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青冥慢条斯理道:“父皇一直说要为重新选伴读,可是一直不甚满意,就跟父皇说,谁中状元就选谁,父皇疼,就答应。” 他眨眨眼,摊开手:“这不巧吗,正是喻行舟中状元,父皇金口玉言,喻老丞相应该不会反吧?” 喻行舟一愣,期待的眼神刷得落在父亲身上:“父亲,既然陛下都开口……” 喻老丞相一脸无语看两人一唱一和,眼神复杂看看家出息的儿子,又看看莫名变得鬼精鬼精的长皇子,仿佛冥冥中许多事已不在掌握,后只无奈妥协。 “多谢长殿下抬爱,犬子才疏学浅,还请殿下担——。” 他后一个字还说完,萧青冥就拉着喻行舟一溜烟跑。 老丞相的眼角狠狠抽搐一下:“……”什么个情况这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快乐的三年竹马时光一晃而过,眼看着老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萧青冥暗叹,即便回到过去,如何叮嘱老皇帝改善饮食、按时服药,依然改变不寿命的终结。 陈皇后在老皇帝在时,萧青冥和颜悦色,有丝毫越轨之处,随着老皇帝病重,该来的终归是要来。 就在萧青冥做准备的时候,喻行舟突然告诉他,外祖父身故,他们一家三口要去儒城奔丧。 萧青冥中立刻警铃大作,虽说这条时间线上一切很多事都发生偏差,这件事他可不敢赌。 萧青冥眼珠转转,当天夜就跑到喻府,找到喻老丞相:“喻大人您不离开。” 喻丞相蹙眉:“太子殿下,这是何故?” 萧青冥开口就是石破天惊:“喻大人,父皇的身体恐怕撑不太久,有些人已经急不可耐要孤下手。” “孤知道喻大人为难,这种紧要关头,喻大人身为朝廷重臣,孤请求大人暂留京城,以防不测。” 喻丞相面色凝重:“太子殿下何出此言?莫非是知道什么事?” 萧青冥有多说,只是叮嘱方这几日一定要在宫中值守。 按照惯例,皇帝病重时,丞相和六部尚书需要在宫中轮班防止意外,萧青冥的请求并不过分。 喻丞相得他的叮嘱,格外警惕,一连三天,天天都呆在宫中守夜。 在第三日夜间,老皇帝病情突然恶化,太医院的太医们纷纷摇头,不多时,便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 这一晚,跟萧青冥记忆一般无二,他独一人呆在父皇灵堂守灵,空气又飘起那股使人恍惚神智的隐秘幽香。 不时空的命运分叉路再次在此刻重叠。 然而,这次有童顺在背后搞鬼,失去埋在萧青冥身边大的暗棋,陈皇后不得不派出另外一个小太监下手。 萧青冥早有准备,有喻丞相当见证人,当场叫小太监人赃并获,顺藤摸瓜牵连出陈皇后。 陈皇后怒气冲冲向萧青冥冷笑:“笑话,区区一个小太监也敢污蔑哀家?” 反正老皇帝已死,太子乳臭未乾,尚未成年,宫只有她位高,就算喻丞相也无法拿她如何。 就在陈皇后矢口否认,撕下过去贤妻良母的假面具,端起“太后”架子,再次指责萧青冥不孝不悌时,老皇帝竟然在喻丞相的搀扶下突然现身。 陈皇后惊骇瞠大双眼,流畅的口齿突然卡壳:“怎么会……陛下您不是……” 老皇帝吃力咳几:“皇儿与说时,朕本来还不肯相信,想到,朕才放出驾崩的消息,你就迫不及待露出真面目,哼!” 萧青冥冷然瞧着昔年仇人被当众废去尊位,打入天牢,中有太大的波动,仿佛只看一出可笑又荒诞的闹剧。 拥有一周目全部信息,处处占据先机,倘若还不轻松一举打垮仇人,那才是出鬼。 ※※※ 一月后,老皇帝驾崩,太子登基。 紫极大殿上,萧青冥身披龙袍,头戴冠冕,坐在冰凉的金龙椅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舅舅黎昌站在武将之首,欣慰看着他,喻老丞相也有丧身儒城,恭敬站在文臣之前,皇叔瑾亲王和弟弟都在,幽州未曾沦陷,万之外的燕然正在派遣使者前来议和…… 他俯视着伏跪行礼的朝臣们,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之如潮涌。 俯首的人群,唯独一人悄悄抬起头来,向他投来视线,不料正与萧青冥望过去的目光撞在一起。 有经历那些沉痛的喻行舟,朝他扬起一丝温雅的微笑,动动嘴唇,无叫他,陛下。 …… 清晨的晨曦悄然蔓上寝殿床帐。 萧青冥缓缓睁开眼,望着床顶金色的祥云纹样发呆,似乎仍未从二周目的梦境清醒,手那个神奇愿盒已经消失无踪。 他转过头,喻行舟正支着脑袋侧卧在一旁,含笑看着他:“陛下在做什么梦?梦一直在笑。” 萧青冥慢慢眨眨眼,道:“朕确实做一个美梦。” “真巧。”喻行舟低下头,轻轻吻住他的嘴角,“也是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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