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火炮猛烈的震响, 在蜀军大阵中爆出一蓬蓬激扬的沙尘。 蜀军步兵战阵密集，猝不及防下吃大亏，被炸得人仰马翻, 惊慌失措的士兵面对未知的爆鸣，恐惧和死亡的惨状几乎叫人崩溃。 这次萧青冥将军备厂最新研制出来的改良版□□, 一口全部通过铁轨运到前线。 □□的炮弹是空心的, 里面塞满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和钢针钢刺，还有颗粒状火药，爆炸以后, 周围五米到十米内都是杀伤范围。 爆裂飞溅的破片钢针, 能瞬间洞穿禁卫军身上最优良的铠甲，更别提蜀军身上那些“破铜烂铁”的防具, 跟禁卫军一比, 在火炮面前防御力基本跟纸糊没有差别。 几轮火炮覆盖下来, 蜀军大阵已经完全乱成一团, 这长的射程，这恐怖的威力, 这剧烈的响，闻所未闻。 对这些没见过火炮普通士兵而言，简直同罚一般难以理解。 “刚刚是什响！”蜀王色愕然，耳边甚至还有些耳鸣, 身边的副将紧紧扶住他，才没有失态地从高台上滚下去。 “末将也不知, 可能是对面守军的秘密武器……” 眼看着大好的形势突然急转直下, 蜀王脸色一阵青交替, 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飘扬的旗帜：“萧青冥竟然亲自来？” 他心急火燎地不断派人打探，直到前方战场传来势虹的冲阵, 才不得不相信，萧青冥真的亲征！ “鸣金收兵！”蜀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象征着失败者的字眼。 与此同时，整个长恒关自守将而下，全部守军和全城百姓，都陷入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人沸，将方才差点被敌军攻入城内的惊惧一扫而空。 “听说皇帝来长恒关？现在就在前线！” “我亲眼看见御驾进城！城头上都是龙旗，错不！” …… “参加陛下，陛下万安！”长恒关守将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皇帝，他一身脏污的军装，双手简直不知该往哪里摆。 萧青冥抬手示意他起身，淡淡笑笑：“将军辛苦。” 守将涨红脸，结结巴巴摇头道：“不、不辛苦。” 守将咽口唾沫，难以言喻地看着那一排排轰鸣的铁疙瘩，还有对面敌人惊惶后撤的战场。 乖乖，什玩意竟然这厉害？蜀军几十万人连城墙的边都摸不到，就吓得收兵。 战场上，比士兵杀伤更叫蜀军难以承受的，是对砲车、撞桩以及攻城梯类大型攻城器械，毁灭性的打击。 长恒关上的火炮全都可以调整方向的距离，以及射击角度。 虽然萧青冥嫌弃射程不够远，但胜在准确度变高。 他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火炮手不断转动炮口，对准敌人那些醒目的砲车，一两炮就能炸毁一架。 而制造这样庞大的一架砲车，起码也要数十个工匠忙活上一整天，转眼间，一炮干废。 萧青冥微微一笑，举着望远镜看着对面将领震惊到麻木的脸孔，有种别样的愉悦感。 这就是碾压局的快乐吗？ 守将忍不住道：“陛下，这样的大炮若是能常备在城关上，何愁敌人来犯？” 萧青冥摇摇头：“这样的火炮造一架非常不容易，还有炮弹这些消耗品，这二十门炮，是军备厂全部的存货，要在重要城关全部装备上，起码也得等到一两年以后。” 守将有些失望，但快又振奋起来：“对付蜀州叛军，二十门炮已经绰绰有余！” 萧青冥轻叹一，自从他穿越来，至今还不到四年时间。 若是再多给他几年囤积物资，扩充军队，大规模装备火器，就算是燕然大军和蜀军还有夷族线作战，也丝毫不怵。 然而现在时间此紧张，敌人军力此庞大，不得不费劲心思尽量拖住燕然和夷族的步伐，争分夺秒干掉蜀王。 甚至要精打细算的算计兵力，半点多余的耗损都不能有，否则，即便在长恒关打败蜀州叛军，也难以应对即将南下的燕然。 ※※※ 蜀军大营。 蜀军主将清点完战损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战战兢兢对蜀王禀报后，蜀王眼前一黑，差点背过去。 “你再说一遍？多少损失？” 主将低下头道：“从攻城开始到现在，已经伤亡六千余士兵，大部分伤亡都是在今天出现的，另外，我的砲车、攻城梯类的器械，大概损失六成有余，剩下的也多有损伤，还需继续赶制……” 蜀王整个人晃晃，脸色铁青：“周围的石料和木头都快砍秃，造出来的砲车还不够对面一炮打坏的，何攻城？！” 周围几个将领都讪讪低头不敢吭。 蜀王怒冲冲地发泄一通，最后咬牙冷笑道：“罢，且让萧青冥得意一阵，大不跟他耗着，耗到燕然南下，夷族大军北上汇合，萧青冥就死定！” 几个将领彼此对望一眼，又重新恢复一点信心。 ※※※ “陛下。”秋朗扶着腰间长剑，匆匆赶至萧青冥面前，半跪行礼，“叛军收兵。” 萧青冥淡淡“嗯”一：“起来吧，干得不错。” 秋朗面上没什多余的表情，眉宇有略微舒展：“探子来报，蜀军今帐中信鸽不断，蜀王一定还联络他助力。” 萧青冥对此并不意外，胸有成竹道：“放心，蜀王不会有援军。” 秋朗和随后赶来的副帅张束止对视一眼：“看来陛下早已有安排。” 说起来，叶丛的骑兵和江明秋的水师去哪里？ ※※※ 离长恒关千里遥的西南边境。 淡金色的阳光穿透树林间树叶枯败的枝头，在地面洒落斑驳的光影。 奔腾而过的铁蹄将路边枯黄的落叶碾得粉碎，行在最前方的御营骑兵统领叶丛，慢慢放慢马速，抬起手臂，身后令行禁止的骑兵大军快也放慢奔跑的速度。 西南多山，这条山路正是夷族大军进攻的必经路。 须臾，前方的斥候来禀报：“统领，夷族军队离此已不足百里。” “好。”叶丛和身后的御营骑兵长途奔袭而来，脸上却没有丝毫疲惫色，反而精奕奕，摩拳擦掌。 他骑着马选择一处地势最宽阔的地方，调转马头，扬道：“听着，此战乃御营骑兵第一次出战，务必赢得漂亮，可不要在他禁卫军面前丢脸！” “是！” 将近两万的大军拉开阵势，惊得四周鸟雀四散，百兽避。 指挥凌涛跟在叶丛身后，忍不住问：“对面真有十万人？怎这次一门火炮都没分给我啊？我还不到两万，光靠那几杆细棍似的玩意，能稳赢吗？” 叶丛没好道：“兵贵速，火炮又笨又重，骑兵怎运？看着吧，更何况，我还有帮手。” “帮手？”凌涛一头雾水间，远处已经隐隐传来震动大地的脚步。 “来！” 两人同时举起望远镜，道路的尽头处，扬起滚滚黄沙，隐约可以看见一条墨绿色的线，沿着大路接连不断蜿蜒而来。 夷族大军号称十万，实则有七万余人，这几乎掏空南交国所能拿出来的最大兵力。 士兵身上穿着并不统一的古怪服饰，大多以墨绿色为主，几乎每个人脸上或者手臂上都有诡异的纹身。 这支看上去有些杂乱的夷族军，由夷族各大部族组成，中最低调的一支，正是曾经在大朝贺中途，求见萧青冥，请求扶持的楼部部首楼兰桀带领。 这几年来，萧青冥从皇家技术院调派一些修习农和机械水利子，发布“实践”任务，暗中前往楼部，指导楼部族人开垦梯田，种植茶园。 在西南边境靠近荆州的一边新建贸易集市，楼部没有参与他部族间的明争暗斗，默默种着自己的田。 两年下来，竟然积攒不少粮食，部族的人口也在不断增加，有萧青冥的暗中扶持，从一个被打压得边缘化的部族，不知不觉间，已再次成为夷族五大部族的中一支。 “停止进军！”传令兵来跑动着发出指令。 七万余夷族大军慢慢收拢部队，与对面整装待发的御营骑兵遥遥对峙起来。 蒙烈皱起眉头望着眼前的启国骑兵，直到派出去的探子来禀报，确定对面军阵中没有那种可以发出巨响的铁疙瘩，他才勉强松口。 “怕什？对面才这点人，我大军可是他倍还多！”夷族主将拓磊嘲弄地看蒙烈一眼。 蒙烈涨红脸，怒道：“你懂什？面对启国绝对不能轻敌，否则一定会吃大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主将拓磊不屑道：“自从你从启国来就整天涨他人志，自己胆子小就去，别在这丢人！” 蒙烈眸中怒色一闪：“你！” 两人后方的军阵中，楼部部首楼兰桀默默地望着对面势轩昂的御营骑兵，蹙起眉心。 副将跟在他身边，压低音道：“族长，前几天启国派人送来的密信，要求我归降，没想到这快他的军队就到，可是这点人，想打赢咱七万人马，可能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楼兰桀淡淡道：“按兵不动，让他人去拼，等到双方消耗的差不多，我再出手，才能顺利掌握夷族大军的控制权，对启国来说，也必须仰仗我。” 副将正打算夸口一番时，大军主将早已等的不耐烦，一令下，数万前锋大军即刻压上，冲着对面的启军率先逼过去，打算以压倒性的人数优势一口打垮敌人。 夷族善射，密集的箭雨随着前锋的冲击一并射向敌人。 楼兰桀留个心眼，没有跟着冲锋，是率军落后一步，慢慢在侧翼挪动。 没想到，身为骑兵的叶丛非但没有下令骑兵冲锋，反而让大军前排军士下马，摆出一个极古怪的排队列阵型。 第一排的士兵半跪在地，第二、排的士兵站在他身后。 他身上铠甲极精良，对夷族的弓箭视若无睹，动都懒得动一下。 每个士兵手里托着一把黑色的管状铁器，对准夷族浪潮般蜂拥而至的前锋部队。 “那是什东西？启国的新式弩箭吗？”楼兰桀疑惑地望着这一幕。 他话音未落，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就在夷族前锋刚刚进入百步距离时，一阵尖锐的响骤然荡在山谷内。 夷族前锋最前排的数十个士兵，几乎是应而倒，宛被某种看不见的怪物迎面打一拳，大半的人当场没息，剩下少数没有立刻毙命的，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这一下突来的骤变，惊得前锋脚步下意识一顿。 刹那间，第二轮枪再次响起，登时割麦子般齐刷刷打倒数十人。 “怎事？！那到底是什武器？还是什巫术？”楼兰桀震惊地差点握不住缰绳，副将更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启国军队，第一排□□队打完立刻开始换子弹，等到第排士兵打完第轮，第一排的士兵刚刚换好，又开始第二轮排队枪毙。 在百步内的距离，□□的杀伤力越来越高，夷族冲锋的前锋十分密集，连瞄准都不需要，闭着眼睛都能打中。 等到夷族前锋少数几个没有被打中的幸运儿，冲到离对面不到五十步时，惊愕地发现周围几乎已经没剩下几个同伴。 “妖！启军会妖！” 此恐怖精准的远距离杀伤手段，夷族完全无理解，既不是弓，也不是弩，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消“砰”的一，就倒下一个人，他身上的竹藤甲比纸糊都不！ 这不是妖还能是什？对面甚至一个人都没有伤亡！ 恐慌的情绪渐渐蔓延至全军，这大的战损率吓得前锋军完全失去战意，掉头就跑。 背后就是夷族中军，哪里能叫他冲阵，不同部族间根本互不统属，前锋和中军撞在一起，顿时引起一片混乱。 叶丛见时机已到，高高举起长枪：“上马，跟我冲！” 伴随着撼天动地的奔马，前排的□□骑兵将枪口装上长长的刺刀，宛一把锋芒毕露的长矛，狠狠捅进敌人的胸膛。 片刻间，就把混乱中的夷族大军撕开一个大口子。 “族长，启军朝着我冲过来！”副将焦急地对楼兰桀叫一。 楼兰桀眼皮子狂跳一阵：“快，把准备好的旗子举起来，先拿拓磊和蒙烈的人头！” 该死，早知道启军这强，他刚才还犹豫什？ 此时此刻，楼兰桀满心剩懊悔，什控制权，什仰仗他，现在他想从启军手里活下去。 副将慌张举起一杆启国的玄色皇旗，立刻亮明自己二五仔的身份，摇旗大喊：“别开枪！自己人！” 拓磊和蒙烈那边，才刚刚勉强收拢完各自的军队，还没来得及抵抗御营骑兵的冲杀，万万没想到，就被自己人狠狠背刺一刀。 拓磊惊恐地表情凝固在脸上，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楼兰桀等人，他的胸口已经被一支硕大的羽箭射个对穿。 “你……叛徒……” 楼兰桀冷冷看着他，两蛇形耳环在阳光照耀下闪动着妖冶的光芒：“夷族的规矩本就是大族轮流坐庄，我楼部若成为王族，叛徒就是你。” “你——”拓磊瞪视着他，渐渐失去息。 先被□□打个措手不及，又被自己友军背刺，连主将都惨死，夷族大军彻底陷入六无主的错乱境地，再也无力收拾残局。 大军对面，正在奋力杀敌的凌涛错愕地看着敌人开始自相残杀，险些反应不过来：“咋地还内讧呢？” 叶丛哈的笑一：“既然蜀王那厮能反叛陛下，为什夷族部族不能反叛呢？还是陛下有先见明，早早布下这颗棋子。” 等到楼兰桀出面收拢夷族残军，率领全军向启军投降时，太阳刚刚落山。 楼兰桀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叶丛的命令，生怕对方追究自己刚才首鼠两端事。 然而叶丛是笑看他一眼，道：“休整部队，咱还要赶长恒关，去给蜀王送一份大礼呢。”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在御营骑兵在西南建下奇功时，远在万里外的大海上，一支由十艘巨型楼船组成的水师船队，鼓满风帆，正快速朝着渤海国都城驶去。 此时此刻，渤海国都城瀚海城皇宫中，渤海国主愁眉苦脸的望着下面的大臣。 “诸位爱卿，燕然发来国书，要求我出兵攻打启国，启国竟然也同时发来国书，让我骚扰燕然边境。” “两边都不好惹，这……这可何是好啊？” 渤海国丞相道：“陛下，干脆什也不做，两不相帮，才是我等夹缝小国生存道。谁打赢，我再臣服强者便是。” 已经逼迫国主封自己为摄政王的诚郡王出冷笑道：“此等首鼠两端行径，无论谁胜，都会头来收拾我的！” 国主压抑着怒火：“那你说怎办？” 诚郡王并不怕他，道：“观燕然和启国作风，燕然会烧杀抢掠，越是对妥协，换来的有变本加厉的欺凌。” “而启国皇帝行事霸道外也有仁道，至少愿意同我贸易往来。” “选择哪一方更为有利，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国主不屑地嘲弄道：“现在启国自己都在内乱，要不多久燕然就要打过去，启国能坑得住多久？根本就不可能打赢燕——” 他话语未尽，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骤然在城头炸响，剧烈的爆炸远远传来，大殿里才换上的几个玻璃花瓶，瞬间震烈出几条缝。 还是熟悉的炮轰，熟悉的地震。 “陛下，不好！启国水师又来！” 渤海国主心惊胆战地死死抱住宝座扶手，脸色扭曲，几乎崩溃：“我什也没做，启国又来炮轰我做什？！” 彼时，瀚海城外的海面上，江明秋站在甲板上，举起望远镜，指挥着炮手下一轮齐射“演习训练”。 他仿佛能越过面前的大海和城墙，望到皇宫里渤海国主那张手足无措的脸。 江明秋和善地笑笑，自言自语道：“身为我大启属臣，自觉为君分忧才是属臣应尽职责，对吧？” ※※※ 启国京城，皇宫。 朝议刚刚结束，处置完国政的喻行舟避开耳目，匆匆到凤鸣宫。 他将存放在箱子里的蛋捧出来，左右看看，将近九个月的蛋个头已经相当大，捧在怀里沉甸甸的，掌心贴在温热的蛋壳上，隐约能感受到一阵阵轻微的颤动。 喻行舟搓搓，感到蛋壳颤动得更加厉害，忍不住笑道：“莫非是在想念你父皇吗？” 蛋当然不会答他。 喻行舟将萧青冥一件轻薄的绸衣把蛋裹住，连带一起抱入怀里，埋头轻轻嗅着衣服上残留的一点龙涎香的息，仿佛这样才能寻到一点支撑。 “再等等吧，青冥一定会快平安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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