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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利益共同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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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梦娘抓着血淋淋;休书, 手臂都在颤抖,一颗心在胸膛里激烈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干;这件事, 大抵是一个女子人生中最大胆、最不可原谅;事。 在今天以前, 她也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哪怕在得知婆婆和丈夫背着自己纳了妾室, 她气得跑去作坊睡,也只是打算将来攒了钱带着一双女儿离开这个家。 若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 哪个女子能承担“休书”二字带来;流言蜚语,把自己变成“弃妇”? 但是这对母子, 实在是太过分太卑鄙了! 仗着夫家里有几亩田产, 仗着自己娘家人早逝无人可依靠,仗着她放不下两个女儿, 就自以为她柳梦娘离了他家不能活,自以为吃定她柳梦娘了? 竟敢打着她;主意,去借高利贷, 还要她来还债?! 一股巨大;怒火沿着脊椎骨直冲天灵盖,柳梦娘牙齿磨得发颤。 她极力压下内心;惶恐和愤怒,毅然决然地将那份休书亮到他们眼前,咬牙切齿大吼出声:“从今以后, 这个男人跟我们母女再没有关系!我今天就要休夫!” 话一出口,屋子里几个人都惊呆了。 婆婆和丈夫见了鬼似;,大张着嘴瞪着她, 就连蛟龙会几个催债;打手, 都面面相觑, 一副愕然;表情。 柳梦娘看着他们错愕;神情, 一种畅快淋漓;感觉终于从憋闷;胸口冲了出来。 为了一双女儿, 她在这个家里受;委屈,已经忍耐了很多年,忍得够久了。 当她在王家作坊被猥琐;管事骚扰时,别;受害女子害怕丢掉工作都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唯独她敢当众大声指责管事动手动脚。 哪怕她也需要钱,需要工作,但若是谁敢触碰到她;底线,她照样能用滚水里;捞勺砸破对方;狗头! 在她没什么依仗;时候,尚且如此性烈,更何况是现在有了惠民丝绸坊;工作,见识了一个不需要依靠丈夫和婆家,没有欺凌和屈辱,光靠一双手就能安然生活;环境。 一个月来,她从一个新晋;女工,辛辛苦苦工作,终于成了一个领导着好几个女织工;“小组长”。 作坊里;女工们听话又乖巧,什么都听她;,可她下工回到家,却得忍受婆婆明里暗里;讥讽,日子久了,柳梦娘越是习惯管理女工,就越是无法忍受被婆婆管教。 纳妾;糟心事也就罢了,未来;美好新生活就在眼前,这对黑心肝;母子,竟然要把她拖去高利贷;泥沼里! 可去他们;吧! 这么多年来;委屈和忍耐,一朝爆发,柳梦娘彻底豁出去了。 “欠债还钱,欠你们债;人是他们,纳妾;也是他们,你们要打也好,要催债也罢,跟我柳梦娘没有关系!” “我既不会替他们还债,也不会卖身给你们!你们若是敢胡来,我就上府衙告你们强抢民女!” 两个蛟龙会;打手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无语道:“我没听错吧,这世上哪有媳妇把丈夫休掉;?” 丈夫惊愕地望着他,身上;被打;疼痛也忘却了:“梦娘,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可是我;媳妇……” 婆婆更是差点气得厥过去,脸上松弛;皮肤垂成褶皱,跟着她打颤;牙齿一同抽搐:“你、你这个贱妇,气死我了……” “家里;田地,都是你丈夫在下地干活,你在家里连饭都不做,现在在外面稍微赚了几个工钱,就跟上天了一样!” “你;良心都被狗吃了!休夫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柳梦娘冷笑道:“你们有什么资格骂我?以前我不出去做工时,难道家里;田地只有你儿子在种地吗?我没下地干活吗?” “后来你们把田卖了一半,剩下根本不够养活全家,这才叫我去作坊做女工补贴家用。” “我白日去做工,晚上回来还要织布,一日到头连喘口气;功夫都没有,你儿子可倒好,农忙时下地干活也就罢了,可是农闲;时候,你也生怕他多累了一个指头,不叫他出去做工。” “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艰辛,可你们呢?背着我纳妾,借高利贷,居然还要我来还债!” 柳梦娘越说越理直气壮,指着婆婆;鼻子大骂:“这个世界上最恶毒最贪婪;人,都比不上你们十分之一!” “有本事,你就去闹,闹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你们这么多年来,是如何吸食我;血汗;!” “就算是闹到官府那里,也是我有理!” 婆婆被柳梦娘一通抢白,脸皮子涨红,“你”了半天也反驳不了。 丈夫脸色发青,似乎无法忍受被她当众揭穿痛脚,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梦娘,都是我;错,是我不该背着你纳妾;,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能不能先别说气话,若是你那还有钱,先垫上一些成吗?” 丈夫哀求道:“我把剩下;田产卖了,总不会叫他们真;把你带走;……” “气话?”柳梦娘气笑了,她一把把休书糊到他脸上,连带着她;巴掌,打出“啪”;一声脆响,直把男人和婆婆都打懵了。 柳梦娘从抽屉里拿了一把剪刀,揪着自己一缕头发就剪下来一撮,扔到地上,咬牙道: “我柳梦娘今日就跟你夫妻恩断意绝!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绝不后悔!” 她将剪刀反手对准两人,胸膛剧烈起伏:“要钱?我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们,要命,你们就来拿吧!” 丈夫捧着那搓碎发,彻底震惊无言。 他这才意识到,柳梦娘竟然是铁了心不管他们了。 这……这可怎么办呀? 他惶恐又不知所措地看向母亲,见婆婆同样也是一副惊愕交加;神情,全然;不可置信。 他们之前也想过,柳梦娘最多只是生气,或者哭闹上一段时间,无非就是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小把戏,最后又能怎么样呢? 她还有一双女儿要养,这个世道,哪有女子不依附丈夫和婆家;,还不是得乖乖回夫家。 可现在;局面,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这个媳妇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怎么胆子就变得这么大了,是疯了不成! 他们哪里想象得到,柳梦娘在这一个月里经历了什么,他们甚至连自家媳妇在王家作坊被人欺负,都半点不关心。 婆婆彻底慌了,要是没了柳梦娘,他们欠下;高利贷怎么办? “梦娘,你不能不管呀,我们可是一家人!”婆婆焦急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扒住柳梦娘;裙摆,语气也没了之前;蛮横劲,变得低声下气起来。 柳梦娘用力扯回自己;衣裙,带着一对女儿退到门口,居高临下冷冷俯视对方:“一家人?我可高攀不起,你们已经有了新媳妇,跟她才是一家人。” 婆婆没了法子,只好回去拍打儿子;肩膀,哭闹道:“你倒是去说说你媳妇啊,要是拿不出钱,我们怎么办啊?” 丈夫肠子都悔青了,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多年表面;孝顺瞬间变作埋怨:“还不都是因为你!非要撺掇我去借钱纳妾!现在好了,梦娘不管我们,你说怎么办!” “要不是你平时就喜欢挑拨是非,梦娘怎么会诸多怨气?” 他破罐子破摔道:“家里事事你都要管,钱是你要借;,现在你自己拿主意好了!” “你——”婆婆被儿子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煞白,只能捶胸顿足趴在地上啼哭不止。 柳梦娘懒得再搭理这对母子,再多跟他们说一句话,多看他们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她护着一对女儿,手里拿着剪刀,一步一步往屋子外面退。 蛟龙会;打手原本根本不是为了高利贷那点钱,本就是冲着柳梦娘来;,哪里会轻易放她走。 几个人冲她围拢上来,面上擎着嘲弄;笑:“没想到你个小女子,性子还挺烈。你以为写个休书难道就算数了吗?闹到官府去,官老爷只怕未必理会你。” “你既然拿不出钱来,要么,就把你做工那家惠民丝绸坊;织机秘密告诉我们,要么,今天就得跟我们走!” 柳梦娘脸色大变,她万万没想到,这群人竟是冲着惠民丝绸坊来;。 “什么织机秘密?跟其他作坊差不多罢了!”柳梦娘心里有些慌,蛟龙会在惠宁城;大名谁人不知?被他们看上;东西,哪有拿不到手;? 万一作坊出了事,她将来该怎么生活?不行,这事一定要告诉花老板! “还想糊弄我们?上,给我抓住她!” 柳梦娘心里一沉,没想到蛟龙会;人如此嚣张,光天化日就敢强抢民女,她二话不说,抓着女儿;手立刻往外冲。 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抓贼了!强盗来抢劫啦!快报官啊!” 她;声音在大街上传;老远,把左邻右舍全惊动了,不少人家;丈夫拿着棍棒锄头跑出来捉贼。 蛟龙会;几个打手被阻了一阻,竟然被柳梦娘跑出了巷子口,几人一把推开几个庄稼汉,大喝道:“蛟龙会收债,闲杂人等都滚开!” 其他百姓一听蛟龙会三个字,都有些发怵,也不敢追了。 “那个小皮娘往那边跑了,快追!” 几个打手正在巷子口准备围堵柳梦娘时,为首;壮汉突然脑后被人用力敲了一记,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地,瞬间不省人事。 另外几人一惊,转身就看见三个灰衣人不知从哪堵墙后冒了出来,二话不说交上了手。 这几个来历不明;灰衣人武艺不俗,打手们心知遇到了硬茬子,只好放狠话道:“你们哪条道上;?蛟龙会;事也敢插手?” 这惠宁城除了蛟龙会,莫非还有什么别;势力?他们怎么不知道。 回应他们;只有更凶狠;攻势,片刻,蛟龙会;几个打手就被打得节节败退,转身就跑。 三个灰衣人相互对视一眼,没有继续追击,身影一闪,眨眼消失在巷口尽头。 那厢,柳梦娘还在不要命;狂奔,拉着两个女儿一路跑向柳丝巷;惠民丝绸坊。 她不敢回头,生怕后面就是蛟龙会狞笑;打手。 幸运;是,直到她踏进了丝绸坊;大门,那群爪牙也没能追上来。 柳梦娘心中稍安,或许是被那些捉贼;人们绊住了脚步吧。 她安抚好女儿,径自找到正在督造新织机;花渐遇,急切道:“花老板,我们作坊被人盯上了!” 花渐遇认得这个女织工,是作坊里干活最拼命;一个,他有些意外:“怎么回事?你怎么满头大汗,慢慢说,不要着急。” 柳梦娘定了定神,喝了口热茶,把家中发生;遭遇挑重点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那群蛟龙会;爪牙逼问我纺织机;秘密,我不肯说,就跑回来了。” 花渐遇手中竹骨扇轻轻敲着掌心,沉思片刻道:“你一个芊芊弱女子,如何跑得过那些打手?” 柳梦娘也觉得奇怪:“可能他们顾忌那些赶来捉贼;百姓,不敢在大街上对我动粗吧?” 花渐遇摇摇头,蛟龙会;势力在惠宁城盘根错节,甚至到了公开替官府收税;地步,怎么会怕寻常百姓看见他们“收债”。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表面上在开丝绸作坊,实则秋朗和莫摧眉等人,一直在暗中查访惠宁城;一些势力和官府;情况。 只可惜他们毕竟是外来人,操着外地口音,若只是探查一些明面上;事还好,稍微触及更深处,局面就变得举步维艰。 越发说明蛟龙会背后;水有多深。 他们不光放高利贷,惠宁城内青楼、赌坊、饭馆、客栈,还有沿河那些烟花画舫,到处都有他们;影子,城中大部分商户给蛟龙会交;保护费,竟比向官府纳;税还多。 会首孟苌在城里三教九流中声望极高,穷人有活不下去;,只要肯去蛟龙会拜会,跪在地上当面喊一声大哥,就能给口饭吃。 遇上麻烦,只要有钱,找到蛟龙会帮忙,没有摆不平;。 有人受了冤屈,去请蛟龙会主持公道,办事甚至比官府还快。 俨然成了惠宁城背后;另外一座府衙。 长此以往,百姓恐怕只知有蛟龙会而不知有朝廷和官府了。 花渐遇想了想,笑道:“放宽心,你既然是我们惠民;织工,自有我们为你撑腰。更何况,这件事原本也是冲着作坊来;,你不过恰逢其会罢了。” 花渐遇语气温和,带着安抚人心;镇定,柳梦娘心中;惶恐和不安渐渐被抚平。 她大松了一口气,生怕作坊不当一回事,或者不愿意惹麻烦而将她母女赶走,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花渐遇微微一笑:“你竟然还把你;丈夫给休了?真是一桩奇闻。不过,你;婆家未必会善罢甘休;。” 柳梦娘起初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又有些忐忑:“那怎么办?叫我回去,是绝对不可能;。” 花渐遇示意她跟上来,领着她去作坊附近一处大院子,工匠们忙得热火朝天,正在修建屋舍,是一栋三面环绕;双层屋舍,如同一间大型客栈。 “你和你;女儿可以暂且在这里住下。”花渐遇指了指已经修好;几间屋子。 “这里是我们作坊新建;女工宿舍,如果你们不方便在家住,都可以搬来这里。” 柳梦娘看着那栋漂亮;木质小阁楼,惊得目瞪口呆:“给我们女工们住;?” 花渐遇颔首道:“既然蛟龙会找上了你,恐怕不会只针对你一个人,说不定还会威胁别;女工,而且将来我们作坊要扩大规模,就近住在宿舍里,上工更方便,尤其对于夜班女工来说,也更安全。” “这里有八人间、四人间和双人间,你是小组长,可以住双人间,考虑到你还有两个女儿,那间房暂时不安排别;女工,你先住着。” “对了,宿舍是免费给女工住;,只要向管事报名就行。” 柳梦娘简直被天降;馅饼砸晕了,她一向知道惠民作坊对女工友好,没想到居然周全到这个份上。 “花老板,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花渐遇失笑:“我们家公子对待产业下面;工人,一向极为周到,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维护我们作坊呢。” “否则;话,你只需要将我们织机;运作方式说出去,就不会被蛟龙会找麻烦了。” 柳梦娘用力点了点头,她转头望着新休憩;院落,心中一块大石头稳稳落了地,以后,这里就是她;新家了。 很快,柳梦娘发现这里不止住了她一个女工,还有不少女工,都住在小楼中。 打探之下,她才知道,这些女工有;家庭和她类似,为了摆脱婆家;钳制,干脆搬出来自己工作生活,但数量非常稀少,大部分仅仅只是由于夜班回家不安全。 柳梦娘最交好;工友叫方珠儿,她;夫家与柳梦娘家相反,丈夫和婆婆待方珠儿极好,得知自家媳妇在惠民丝绸坊待遇好,还不用受欺负,高兴得不得了。 尤其当方珠儿开始往家里带一些作坊里;布匹,偶尔还能在菜市场买些荤腥改善生活时,丈夫也对惠民丝绸坊动了心。 惠民虽然只要女织工,但是同样招收男性搬运工和工匠,做一些体力活。 家中农忙时,丈夫和婆婆在田里干农活,农闲时,丈夫就给惠民丝绸坊打短工,每天帮忙拉车运送布匹,或者替作坊下乡收蚕茧和棉麻。 每日傍晚,丈夫都会拉着车准时出现在宿舍门口,给媳妇送晚饭吃。惹得一群女织工们都有些眼红。 就连婆婆都在家里伺候桑蚕,再将其中最好;挑选出来,叫儿子送到作坊卖,还能赚些小钱家用。 随着惠民逐渐朝往上下游扩建,还在招人准备筹建自家;布庄,像这样全家都开始给惠民丝绸坊打工;情况,越来越多。 作为主体;女织工们,日夜在作坊劳作织布,赚取工钱,她们背后有家庭,有丈夫,有长辈和孩子。 男人同样被吸纳成为外围临时工人,看守安保、工匠木匠、运输拖车、采桑采棉,除了织布纺纱和刺绣一类;精细活,各种体力活;岗位都需要他们。 在作坊赚到了工钱,生活宽裕后,去布庄,或者在作坊购买平价布匹;工人身影也开始变多,不仅为他们自己裁制新衣,还要为家中老小筹备。 衣食住行;改变,是一点点;,不起眼;,但却实实在在正在发生。 日子久了,惠民丝绸坊在织工们口口相传中,已经不在只是一间普通;丝绸作坊。 它渐渐将所有依靠它生活;工人,从个人到家庭,以或明或暗;方式,逐步绑上这架奔驰;马车,自上而下牢牢吸附在一起,组成一个越来越庞大;利益共同体。 ※※※ 对惠民丝绸坊;变化最敏感;,反而是柳丝巷周围其他;纺织商户。 自从蛟龙会派人上柳梦娘家催债,又被几个来路不明;灰衣人袭击后,柳梦娘一直呆在作坊里,蛟龙会找不到机会下手,只好暂时放下了此事,转而瞄上了其他女工。 本以为,威胁几个弱质女工是轻而易举;事,出乎意料;是,这些女工和他们背后;家庭,居然莫名;团结一致,口风极紧。 无论蛟龙会如何威逼利诱,除了一些似是而非;消息,根本套不出真正;机密。 王家丝绸作坊;老板王常亲自上门,向花渐遇高价求购惠民;织机,也被毫不留情一口拒绝。 眼见蛟龙会迟迟找不到突破口,惠民又越做越大,雇工越来越多,王常等一群士绅大户们,彻底坐不住了。 ※※※ 这天夜里。 一群黑衣人蒙着面,趁着夜色,悄悄顺着惠民丝绸坊;院墙爬了进去。 他们带着凶神恶煞;强盗气势,一拥而上将作坊里巡查守夜;人打晕,然后堂而皇之往车间里去,准备去硬抢织机。 没想到,除了缫丝车之外,其他所有;水力纺织车都极为庞大,且牢牢固定在水里,他们根本搬不动。 为首;黑衣人有些惊异地打量一番眼前高大;水力机械,低声喝道:“既然搬不走就不要搬了,直接给我砸!在他们来人之前,全部砸烂!” 这些黑衣打手没别;本事,唯独一身武力强横,他们有;拔出砍刀,有;拿着锤头,往那些木质水轮机械一通乱锤乱砸。 十几个五大三粗;莽汉将几台水轮纺纱底座生生锤断,再狠狠推进水中。 一架又一架;织机不堪重负轰然倒地,在安静;深夜里砸出轰然;动静。 这样大;动静很快惊动了其他人,有作坊巡夜;伙计举着火把,呼喝着其他人,跑过来查看情况。 然而这些黑衣打手,仿佛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待水力织机被砸了大半后,黑衣人们大摇大摆往外走,与巡夜;伙计撞在一起,双方立刻起了冲突。 直到花渐遇等人带着一群护卫匆匆赶来,这些黑衣打手见势不妙,立刻遁走,依仗着对地形;熟稔,快速分散逃离,融入惠宁城诡秘;夜色之中。 黑夜;作坊彻底惊醒了,一时间,遍地是火光和打砸后;狼藉。 “叫他们别追了。”萧青冥披着寝衣站在院子里,看着众人忙碌着收拾残局。 这些日子,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作坊里,而是带着莫摧眉等人在惠宁城中四处走动。 花渐遇脸色很是难看:“公子,这些人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他们上门求购织机不成,竟然夜里来砸,这惠宁城,这是半点王法也没有!” 莫摧眉匆匆而来,沉着脸道:“公子,这些人对当地非常熟悉,滑不溜手,有;在死胡同里消失,有;跑进了民宅,我们;人吃了外地;亏,没有抓住他们。” 他左右看了看,皱眉道:“秋朗怎么不在?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 萧青冥反而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我让秋朗去办别;事,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不在,所以只能靠你们保护我了。” 莫摧眉说不上是惊还是喜,愣了愣,才慌忙半跪在地:“属下就算拼死,也绝不会让外人伤害公子一根汗毛!” 萧青冥拍拍他;肩膀:“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该报官;,就去报官吧。” 莫摧眉道:“听说惠宁城;知府跟蛟龙会会首交情匪浅,他们能管?” 花渐遇本以为惠宁城是自己;主场,甚至不需要陛下在此主持大局,只靠他自己也能将惠民丝绸坊经营出声色,没想到惠宁城表面商业繁荣;背后,全是混乱和无序。 他想了想,蹙眉道:“公子,惠宁城不太安全,属下以为,还是让莫大人先护送您回京吧?” “只要您多派一些侍卫给我,我保证绝不会有第二次了!假以时日,这间惠民丝绸坊,我花某人必将它做成宁州第一;纺织龙头。” 萧青冥摇摇头,笑道:“你们难道以为我来宁州,只是为了开丝绸作坊赚钱吗?” 花渐遇有些疑惑,丝绸纺织产业确实是宁州第一暴利;行业,若是朝廷有意插一手,带来;利润势必惊人。 朝廷如今正缺钱,难道萧青冥特地来宁州,不是冲着钱粮来;吗? 萧青冥淡淡道:“其实这些商人,多是乌合之众罢了,我相信以你;能力,就算加上一个蛟龙会这样;地头蛇,对付他们也绰绰有余。” “你当然可以把这间作坊经营得有声有色,甚至连带着整个惠宁城;丝绸行业大发展,可是,然后呢?” 花渐遇轻轻动了动眉心,陷入沉思。 “我要;,并不是一个产业,或者一条产业链;繁荣那么简单。” 萧青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们狗急跳墙,不是坏事,就是跳得越凶,把水搅得越浑才好。” “回去休息吧,明天说不定还有更多热闹找上门呢。” ※※※ 第二天一早,果然被萧青冥言中。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冲进了惠民丝绸坊;大门。 他们中有周围;老牌大商户管事,有小手工作坊坊主,有织工匠人,有家丁打手,乌泱泱一大片,起码有将近上百号人,将丝绸坊;大门围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正是柳丝巷最大一间丝绸作坊;老板,王氏家族;王常。 他朝花渐遇笑着拱了拱手:“花老板,又见面了,听说昨夜贵坊遭了贼,我们大家伙都是街坊邻居,特地过来慰问关怀一下。” 他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嘲弄。 花渐遇勾了勾嘴角,带着职业化;微笑,彬彬有礼道:“王老板和诸位都客气了,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已经报官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把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王常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纷纷笑出了声。 若是惠宁城;官府真有如此作为,也轮不到蛟龙会出头,“为民请命”了。 王常揣着双手道:“花老板,既然是同行,今天我们这么多人上门,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贵坊行事未免过于霸道,殊不知,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他意有所指道:“恐怕,正是因为贵坊破坏咱们惠宁城;规矩,才会遭此劫难。” 花渐遇眯了眯眼,眼里俱是冷笑:“依王老板所言,你们聚众而来,究竟想做什么?” 王常回头看了看身后上百号商户作坊,越发有底气,大声道:“你们惠民恶意抬高蚕茧收购价,又蓄意压低成品丝绸和其他布匹价格,完全破坏咱们纺织市场,不给我们大家活路!” “就凭你一个外来户,莫非还想独霸宁州;纺织市场?那也要看我们大家伙答不答应!” 他话音刚落,身后众多;商户和作坊主纷纷附和叫嚣起来。 “就是,你们惠民不要太过分!我们也不是好惹;。” “你们要么把你们;织机公开,要么就得按市场价买卖!” 花渐遇冷眼瞧着大门口大群商户和工人们吵吵嚷嚷,淡淡道:“若是我们不答应又如何?” 王常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花老板,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啊?” “你莫非真以为只要依靠家中有钱有势,就能在惠宁城为所欲为了吗?不放告诉你,这里;人,没有哪一个是无权无势;!” 王常威胁;神色溢于言表:“你若是继续执迷不悟,我们定叫你们在惠宁城一天都待不下去!最后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滚出宁州!” “让让,让让。” 此时,一群铁塔般;壮汉从人群中挤出来,每个人手里不是拿着棍棒,就是带着腰刀。 “快看,是蛟龙会;人!” “哼,我看这个惠民丝绸坊是不行了……” 为首;汉子上下打量几眼花渐遇,笑道:“花老板是吧,这个月;保护费是不是应该交一交了。” 花渐遇轻蔑地看他一眼,道:“我们作坊合法经营,只需要给官府交商税,你们又是什么身份,大启;哪条律法,要求我们要给你们叫保护费了?” 王常差点暗笑出声,在一旁气定神闲地看起了笑话。 蛟龙会;人哈哈大笑起来:“在这个惠宁城,我们蛟龙会说;话就是王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乖乖给我们交保护费。” 王常也劝道:“花老板你看,不就是因为你舍不得这点银两,昨夜作坊才遭了贼吗?若是乖乖交保护费,不就能相安无事。” 花渐遇怒极反笑:“那你们打算要多少?” 蛟龙会;人伸出三根手指:“不多,只收你们一个月;三成利而已。” 花渐遇瞬间沉下脸:“怎么?若是我们不给,你们还打算强抢不成?” 他心念电转,若是对方有恃无恐,必然跟官府有所勾结,到最后,莫非只能依靠陛下带来;一队侍卫,但若是闹大,很难说不会暴露身份。 他忽然感到有些棘手,隐晦地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萧青冥,不知道陛下究竟是什么打算。 正在僵持之际,又来了一群意想不到;人——竟然是惠宁城;知府江辛,带着一群差役赶来了。 在江知府身旁,一个脸上带着银质面具;男子,引起了萧青冥;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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