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元面对着里墙, 身子侧卧。身后人的话语响起,就像是在她耳边询问一样。 “公子有何事?”她一如既往的客气问道。 黑暗中,贺勘勾了嘴角,眼中哪有什么睡意:“我昔日同窗得了一个小千金, 今日正碰见我, 便拉了我去喝酒。” 孟元元嗯了声:“是喜事。” 贺勘嗯了声, 这样近的听着她的回应:“的确是喜事,后日满月酒,你我一道去罢。” “我?公子自己去就好。”孟元元皱了下眉, 他让她跟着去, 就不怕那些人对他说道吗? 毕竟整个红河县都知道她与他的过往, 她污了他的清名, 而这件事就是他心头的深刺。 贺勘并不气馁,等了一会儿才道:“可人家进屋里看娃儿的都是女子,我总不能提着礼物进去人房中。最起码,你帮我把满月礼送进去, 也替我看看那娃儿是不是真的冰雪可爱?我那同窗惯会吹牛,一定说他那小千金像观音座前童女。” 孟元元听着,前头倒还是理所应当的,说到后面怎么就有些奇怪了:“父亲喜欢女儿,自然会觉得可爱。” “我就说罢,”贺勘这句话倒是接得快, “是他自己觉得好,哪会真像观音的童女?你同我去一趟,把礼物送进去,说几句祝福话就好。” “好。”孟元元应下,眼皮慢慢合上, 困意不知不觉袭来。 就在这时,身后的人似乎往这边换了个身,她顿时警觉起来,眼睛睁开。 可后面安静下来,好像人真的只是转了个身。 “元娘。” “嗯。” “早些睡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幔帐中彻底静了下来,只有清浅的呼吸。 孟元元紧靠墙壁睡了过去,身子勾蜷着缩在被子里。 床中间,隔着一床叠起的被子,靠在床沿处的男人,此时丝毫没有睡意。原本一直躁动的内里,在听见女子安静的呼吸时,也渐渐平息下来。 他手指一搭,将挡在面前的被子压低,便瞧见了躺在里面的孟元元,昏暗中隐隐的轮廓。她已经睡着,平稳的呼吸,肩头的小小起伏。 莫名,他也跟着平稳安静:“元娘。” 他轻轻唤了声,当然不会得到人的回应。他兀自笑笑,手直接越过阻隔的被子,去拿上那一缕落在枕外的青丝,轻捻在指间,缠绕。 “我那同窗的妻子,与你是一样的年纪。” 。 翌日是腊月初八,早早地就有鞭炮声响起。也是自这日起,正式为年节开始做准备,提醒着在外的人该往家赶了。 孟元元起床的时候,床幔中只剩下她自己,贺勘早已不在。 先是低头去看隔在中间的被子,已然还是昨晚那样叠着,什么也没发生。 相比于第一天来时的混乱,现在的家已经井井有条。 简单用过早膳,孟元元去了原先小姑居住的西耳房。正如贺勘所说,前后的窗扇破的厉害。 她用手推了下,窗扇摇摇欲坠,关键是窗棂子全都破了,得好好花功夫修。 “少夫人,这边的窗扇要换新的才行,”见状,兴安麻利的跑过来,“我一会儿就出去找木匠,也不知道腊八节,人家会不会过来?” 孟元元说行,便讲了两处做木匠活儿的人家,让他去问。 因为木匠大多手里有活,想用他们得提前来说。她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找到人,更何况今日是腊八节,人家不一定会出来。 兴安点头,指指院门外:“公子在等着呢,少夫人快去吧。” 今日,是回来的第二日。孟元元和贺勘昨日就商讨过,要去给秦家二老扫墓。 出了巷子,在前街上已经停了一辆雇来的青帷马车,贺勘手里提着两个篮子。 “元娘,该走了。”他见着孟元元从巷子里出来,唤了声。 他的声音清朗,之中又有些许冷冽,引来了街上人的注目。那些也都是以前的邻里,本来彼此间会走动,可能因为秦家那些长辈的原因,这些人看着有些躲避的意思。 已经回来的第二日,却没有邻里去家里打过招呼。如此,也能看出些什么。 孟元元换上一件素衣,挽着简单的发。冬晨的光弱,将她描画的清凌缥缈。 她到了车边,刚要准备上车,旁边过来一条手臂托上她的手肘。 是贺勘,他把篮子交给了车夫,正要扶着她上车:“踩稳了。” 借着他的托力,孟元元身子轻盈的上了车,掀了帘子进到车厢内。没一会儿,贺勘也进了车厢,同她挨着一起坐下。 雇来的马车有些简陋,自然是比不得贺家那样舒适奢华,别说软毯、靠枕、暖炉了,就是车厢也甚是逼仄,仅在中间搭着一张木板,供人坐下。 马车晃动着前行,车轮吱吱呀呀的,拉车的老马也是无精打采。 “一早上,只雇到这辆车。”贺勘说着,从袖中掏出什么,直接给去身旁孟元元的手中。 孟元元低头看,是一枚包起的巾帕,里面包着的东西圆鼓鼓的:“今日过节,出来拉活儿的人本就少。这是什么?” 说话的空当,手心中已经感受到传来的温热。 “炸果子,西街口那边的。”贺勘道,干脆手指一勾,帮她解了帕子,“那日,你不是还与淑慧说过吗?” 孟元元看着露出的油纸包,鼻尖闻到芝麻油的香味儿:“她想家,就和她说说话。” 贺勘收回手,落去自己的膝上,这样并排靠着,女子身上的淡香一阵阵往鼻子里钻。便就想起昨夜的难熬,她那边睡得安稳,他那边毫无睡意,又不敢乱动将她吵醒。整个帐子里都是属于她的水仙香…… “还热着呢,快吃吧。” 孟元元嗯了声,遂打开纸包,便看见了里面热乎酥软的炸果子。她拿起来,从中间慢慢撕开:“公子去了西街才雇到车吗?” 秦家在红河县的东面,顾名思义,西街便在县城西面,是要走上一段路程的。 贺勘看着他灵活的手指,连撕一片炸果子都是那么赏心悦目:“算是,炸果子是在卓家书铺对面买的,你以前定然吃过罢?” “吧嗒”,孟元元手里的半片果子掉去地上,整个人一呆。 “元娘,你怎么了?”贺勘看过去,发现她眼中一瞬的失神。 孟元元弯下腰,捡起掉落的果子:“用过朝食,我现在还不饿。” 说着,连着那片好的果子一块包起,放去了一旁,再没看一眼。 红河县本就不大,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郊外山下。 两人从车上下来,一起往山上走着。这处小山称作芋头山,远远看着就是一处凸起的土包,不大,也没什么树。 所以这里便被当做了墓地。 秦家父母年内双亡,坟头还压着上次祭拜时的黄表纸。 贺勘默默抓了两把土撒去坟上,心内伤感。 孟元元站在人身后几步远,同样也是百感交集。她不像贺勘留在秦家十年,她只待了一年光景,可这对老人家对她是真好。 想起当日,贺勘走的时候,她内心是慌的。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只是迫于无奈娶她,可她那时候却真的需要一个相公,哪怕是貌合神离。 可他走了,留下她自己独守着西厢房。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总会飘进耳朵中,说她被抛弃,迟早赶出秦家。是秦老太出去骂退那些人,还对她说秦家不会赶她走…… 鼻尖忍不住发酸,孟元元不知道,如果当初这对老人没留下自己,自己现在会怎么样?回到卓家吗? 她叹了声,跪去地上,对着秦家两老的坟头磕了个头:“公公,婆婆,淑慧很好,元娘完成你们的嘱托了。” 站起身来,孟元元看着贺勘还跪在坟前,便自己先往下走出一段。 一阵风吹来,她站的位置能看见北面的山林,之所以红河县不如旁的地方寒冷,就是北面的那一片山,而秦家的林子就在里面。 等了一会儿,贺勘从上面下来,手里提着上山时的那两个篮子。 走到孟元元跟前,他把一个篮子给到她的手里。 孟元元手里一沉,低头去看,见着搭盖的布巾下面,篮子里仍是满满的,不由诧异。 还不等她问,贺勘先开了口:“这一份是给岳母的。” 话音落,孟元元眼中闪过忧伤,不由往芋头山的山脚看去,能看见一个孤零零的土包,那就是母亲的坟墓。 “谢谢公子。”她喉咙发堵,垂下眼帘掩住内里悲伤。 接着,两人一起去了卓氏的坟前。 孟元元掀开布巾,把篮子里的供品摆在母亲坟前,点了一对儿白烛,燃了线香。 贺勘跪拜之后,便开始处理坟墓周围的乱草。他拖着一截不知从哪里刮来的树枝,想扔的远一些。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轻柔的女子声音,她说后面会回权州。 祭拜完,两人走出芋头山。 贺勘扶着孟元元上了马车,自己站在下面:“元娘,你先回去,我要去一趟林场。” “此时吗?”孟元元问,便往山林看去,“今晚公子不是还要去祠堂?” “赶得及,”贺勘道了声,“会回家过腊八节,咱们昨日集市上还买了谷米。” 孟元元嗯了声,知道贺勘总有他自己的想法,便也没多问。如此,她自己先坐着马车回了县里。 车厢里,那方油纸包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孟元元抓起来,想也没想扔出了车外。 回到秦家,只有兴安在,其余人都被贺勘安排了出去做事。 “少夫人,我已经找了木匠,但是他要明日才能过来,”兴安指着西耳房,“不过木料我买回来了。” 孟元元听着,看着西厢,这是今晚还要同一间房? “明日便明日罢,人家也要过腊八节的。”她道了声,转脸看了看身旁小厮,“兴安,你也回家看看去,一年多没见父母了。” 兴安抓抓脑袋,心中着实感激:“是还没来得及回家,谢谢少夫人惦记着,我这就回去看看,天黑前一定回来。” 他咧嘴笑着,转身便往院门跑。 “等等,”孟元元将人叫住,遂跟上两步,往兴安手里塞了些银钱,“别空手回去。” 兴安赶忙推辞:“少夫人,我有的。” “拿去罢,”孟元元笑着收回手,酒窝深深,“在洛州,你帮了我许多。” 她都记着呢,谁对她好,谁对她狠。 “那我给少夫人带我娘做的腊八糕。”兴安笑着收下,开心的眯了双眼。 兴安走后,孟元元想着做腊八粥,昨日买回的谷米不少,加上跟着贺勘一起来的仆从,也够吃了。 她进了伙房,把豆子泡进冷水里,然后开始洗米。 整个院子安静下来,一只喜鹊落在梧桐树上,唧唧喳喳叫着。 等到日暮西垂,外出办事的家仆陆续回来,却还不见贺勘回来。 孟元元知道秦家的那片林场有些深,是要翻过两座山头才到。以往秦父在那边干活儿,也不是天天回来,就住在林场的木屋里。 今日贺勘过去的时候,已经快晌午,要回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 眼看黑下天来,连回家的兴安也已归来,还是不见贺勘人影。 “公子自己去的林场?他这要去做什么?”兴安开始担心,着实是当时洛州南城贼匪那事儿吓怕了。 孟元元摇头,如今细想起来的确奇怪。说是去扫墓祭奠,却临时起意去林场。到底是不是真的临时起意? 兴安抓抓脑袋:“山上一直有官府安排的护林员,应当也不怕。” 山林中的确有官府的护林人,基本就是按山头来分配。平时住在山上,守护林子,他们每年吃的俸禄,便是来自拥有林子的东家交的税银。所以,很是认真。 也因此,孟元元当初离开红河县时,并不害怕秦家那些人借机吞掉林场。因为护林人知道哪片林是谁家的,这些都记录在官府的文书上。 “说的也是。不若你们先去用饭罢。”她指了指伙房,示意锅里炖着八宝粥。 兴安哪吃得下东西?主子爷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想了想干脆去巷子外等。 他刚走到门边,突然立柱脚步,岔了声调:“公子?” 闻声,孟元元跟着站去院门处,便也见着黑暗中走来的人,稳当的步伐踩着巷子里的石板路。单看姿态,也知道是他。 贺勘一边走,鼻音送出一个清淡的“嗯”,算是对兴安的回应。 同时,也看到了兴安身后的一点儿女子身形,靠着门板站立,门檐下的灯笼,正照出她美好的面庞。 兴安激动的跑着迎上去,不想贺勘一把推开他,他那小身板一晃,差点撞到墙上去。 “元娘,”贺勘径直走到院门下,注视上女子的脸,“我赶回来过腊八节了。” 他走了好些的路,身上沾染着林中的松香。 孟元元淡淡一笑,往门内一退,让开院门:“公子洗洗罢,腊八粥做好了。” 巷子里,兴安重新稳好身形,走向院门,才刚到阶下,突然一包东西扔到他身上,是他的主子爷贺勘扔的。 他本能地双手接住,抬头问道:“公子,这是什么?” “鞭炮,点上。”贺勘简单的四个字,好似再多说一个都是奢侈。 跟了他这么些年,兴安当即明白意思,笑着应下:“得嘞,放鞭过节咯。” 这厢,孟元元进了伙房,站在灶台前,往碗中舀着八宝粥。一个仆从利索的将粥碗摆上托盘,最先的两碗端进了正屋,摆在正间供桌上。 西厢屋,桌上摆了几样菜,再就是两碗八宝粥。另外,桌角那儿,还放着一壶酒。 贺勘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手脸洗了干净。他拖出椅子,摆好筷子,然后站在那儿,看着粥碗发呆。 孟元元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用膳罢。”贺勘道声,随后坐去桌旁,“一会儿去祠堂,元娘也跟着一起罢。” 孟元元嗯了声,遂也坐去桌前。 两人相对而坐,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夹杂着兴安的吆喝声。 贺勘舀了一勺粥送进嘴中,软糯的香气在舌尖散开,缓缓咽下肚,一路而来的寒气尽数被驱逐,胃腹暖暖。 “若是春闱顺利,明年此时应该已身在京城。”他放下汤匙,看去对面。 女子眉眼沉静,再简单素净不过的发髻。可若再看,其实她的容貌着实娇美,该以最华美的首饰衬托才好。 因为外面的鞭炮声,孟元元并听不清方才贺勘说了什么,见他看自己,疑惑的问了声何事? 贺勘身形端正,手里斟满一盅酒,抬手送过桌来,到了孟元元的手边。 “元娘,愿意随我一起去京城吗?”他问,手慢慢沿着桌面回来自己这边。 窗外蹭的一阵火光,接着整面窗纸被映亮,那是兴安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烟花,正点了在院中喷得热闹。 孟元元手里接着酒盅,被那烟花引去目光,着实未有听清对面人说的什么,便也只是回给他一个浅笑。 正在这时,兴安跑进了西厢:“公子,秦大伯那里来人,请你去桥头祠堂。” 方才放鞭炮烟花时多闹腾,兴安现在的脸就有多难看,几乎咬牙切齿。 贺勘道声知道,却并不起身,而是继续用饭,直到慢条斯理的喝掉那碗八宝粥。 “元娘的粥,甚好。” 外面没了鞭炮声,也没了热闹的烟花,彻底安静了下来。 秦升派过来的人一直站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着贺勘从西厢里出来。 “走罢,四哥。”贺勘扫了眼曾经算是堂哥男子,语气中没有一次熟络。 被叫做四哥男人往后瞅了眼,看着孟元元也要跟去,便没说什么,自己先走出了院子。 “公子,天黑,小子们走前面。”兴安说着,挥了下自己的手,后面几个仆从纷纷围过来。 见此,贺勘冷淡一声:“你们跟过去做什么?” “万一他们对公子你不利,小的们也可以多少帮衬。”兴安忙道。 贺勘扫人一眼:“一个都不许去。” 说完,也不管兴安等人一脸疑惑,他带上孟元元一起出了院子。 两人刚走,院儿里的人面面相觑。 “安爷,咱真不跟过去?大公子有个丁点儿闪失,咱们回府没法儿交代啊。”一个仆从道。 兴安此时更烦,可是也没办法:“听公子的罢,谁也不准过去,都老老实实呆在这儿。” 这厢。 从巷子里出来,沿着前街往东走,不用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河边。走过河上的桥,就到了秦家的祠堂。 此时的祠堂灯火通明,走近去看,里面来的人更是不少,几乎秦家所有男人都来了,瞧着也得有二十人。 不过祠堂内的,只有位长辈叔伯,分别站在摆放供桌的两侧。其中秦升站的位置比较靠中。 孟元元跟在贺勘身后,隔着一个身位的样子。她半垂着脸看着脚下的路,余光中是站在两侧人,淡淡走着,就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冷漠。 若只是简单的谈事 ,没必要让这么些人过来,如此的安排,不过就是想让贺勘明白,这里是秦家,多少是有警告的意思。 反观贺勘,依旧步履沉稳,仿佛再多的人也不会影响到他,面色更是不改半分,甚至眸底躺着淡淡的讥讽。 “位叔伯,侄儿有礼了。”进去祠堂,贺勘先是礼数周到的对个长辈弯了下腰。 也不去看对方难看的脸,他又走去供台前抽了两炷香,对着案上烛火点燃,好看的手一挥,灭掉了香头的火苗子。 接着,贺勘转过身来,看去站在门边的孟元元:“元娘,过来上柱香。” 其中一炷香,他分出来递给孟元元。 孟元元会意,上前接下,跟在他一起对着供案上的秦家祖宗牌位拜了拜,先后将线香栽进了香炉中。 等着一切做妥,在一旁的秦升早已经不耐烦,道声:“行了,咱们有话快说。二郎你如今已不在秦家家谱之上,还插手着秦家的事,这不妥罢?” 场面瞬间便静了下来,里外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贺勘身上。改回贺姓,自然是与秦家没有了瓜葛,就连着祠堂进的都勉强。 面对直接的发难,贺勘瞅人一眼,心中早已做好打算:“养育之恩大过天,家中有事岂能袖手旁观?” “既然想管,那就先管管你身边的女人。”秦升也不客气,仗着长辈的架子,一眼瞪去堂中唯一的女子,“让她安分守己。” 孟元元眼帘半垂,心中波澜翻滚。自己当初藏住了房契与田契,到底让这些人恨到了骨子里。 “可知你离开红河县后,她做了什么?”秦升冷道一声。 .w21格格党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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