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这一番血泪控诉, 让赵母顿时哑了哭声。 那痴胖妇骂道:“你说谁家是傻胖儿子?老娘撕了你的嘴……” “你是女子,到了年纪就要嫁……” 赵母喏喏道,可她声音太小, 反倒被痴胖妇的声音压下去了。 “我这些年来干的活足够养我自了, 只多不少,我唯一欠的就是我不干活的那四年, 有我这条命……” 赵晴方面露决绝之色。 突然,她站了起来, 一把抢过身旁护卫腰间别着的大刀,横自的脖子上。 “你们要我这条命,我给你们, 但想让我跟你们回去,不可!” 王云知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跑了过来, 站赵晴方身边道:“我也不回去,我不要去给刘地主当小妾。我也没少给家里干活,你们今天就把我逼死这里吧,死也不回!” 一众贵子贵女们, 何尝见识过这种场面? 他们小养尊处优,那些脏的臭的, 来到不了他们。也听说过, 谁谁谁欺男霸女,强抢民女, 但也仅限这个词, 没见过是何等场面。 而此刻,这场面便如此真实的呈现众, 是如此粗俗、不堪、甚至肮脏,却又如此血淋淋。 有个女学生实忍不住了, 道:“你们怎么这样?就算是父母爹娘,也不如此逼迫!” “就是!当爹当娘怎么了?也不卖女儿!” “明知道是傻子,把嫁过去,这是把往绝路上逼,怎么有这样的爹娘?” “父慈,有子孝。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 仗义执言的不光有女学生,也有不少男学生,这些俱是紧皱着眉,满脸厌恶,若非此地多,他们不好仗势欺,恐怕早就让把这伙打出去了。 赵王两家不是没看到一旁这些富贵家的车,只是他们里,自和那些完全是两个世界的。 他们就像鸡就像猪,就像那蚂蚁,富贵老爷们是不会低头看他们一的,所以他们无所顾忌,该做什么做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富贵老爷们怎会管他们找女儿回去? 可如今,富贵老爷们居然出言指责他们,这让所有顿时愣住了。 哭的不敢哭了,骂的不敢骂了,皱眉的不敢皱眉了,反而成了一副惶恐,讷讷不敢再言。 这时,姝宁走了出来。 “找送他们回乡,无事不得再来这里骚扰。” “是,殿下。” 她没有再多留,带着弟妹上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凤栖宫找颜青棠。 “大嫂!” 颜青棠书房,正伏案不知写什么,见她来了,抬头看向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来了?” 她放下笔,站了起来。四个月的身子不太显怀,因此她显得与之并无区别,除了行举之间有些小心。 “怎么了?” 两去了偏殿坐下后,姝宁半天不出声,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半晌,她抬起头,略显有些复杂地看向大嫂,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这次书院,碰见了两个女孩……” 颜青棠点点头,摆出一副倾听之态。 “她们出现那里,就像一个异类。之就听嫂嫂说,要招一些平民家的女儿,倒没想会招来两个乡下丫头。” “怎么?乡下丫头不好,是她们惹你生气了?”颜青棠着问。 姝宁有些心绪纷乱地扯了扯衣角:“倒没有惹我,她们不错,殷勤却不谄媚,也很勤快,很用功……” 她把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包括赵晴方和王云知,为了勤工俭学,每日都会澡堂外帮提水赚银子,包括她们每天都会学得很晚,会去宿馆守夜那借光的事,也包括女学生之间的那些隐下面的欺负和矛盾。 她说得很杂乱,听得出这并不是重点,但颜青棠很有耐心地听着,最后她说出了回来之发生的那件事。 “就是此事,让你心情如此复杂?” 姝宁不答反问:“嫂嫂你当初是故意让把女学生名册给我看的?”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由于她也参与了书院建设,不免上心并有责任,之未到书院时,姝宁甚至下定决心,一定帮大嫂管好那些可会闹出事的贵女们。 所以书院把名册递给她看,她并未觉出异样,反而觉得这样极好,便于她提了解这次书院里进了什么。 于是不可避免看到赵晴方和王云知这两个出奇突兀的存。 又之后择舍友时,她怕被欺,坏了大好局面,于是又选了为同舍,然后认识了对方,了解了对方,并知道对方种种事情。 心情毫无疑问是复杂的,就如同她曾对怡宁说的那些话,与怡宁说的同时,何尝不也是提醒自。 而方那一场事,又把这一腔复杂推到了顶点。 知晓不容易,知道如此不容易,知晓两日子过得苦,发现如此之苦。 尤其赵母,看似胆怯懦弱,却对女儿穷凶极恶。这种穷凶极恶并非蛮横,并非强势,反而夹杂着哭诉和泪,可恰恰就是如此,让恶心。 赵晴方声嘶力竭的呐喊,耳边。 “娘,你也是女子,你为何就不疼我几分?难道女子就该死,给家里做牛做马,临到头要卖出去换几文银钱?” 有王云知的爹和兄弟,仿佛那不是一个,不是自的女儿姊妹,而是一只牲口,那股漠视与强横,足以让任何齿寒。 姝宁一直旁观,所以她都看见了。 “大嫂,临走之你交代我,多看少说话,若无必要,不要插手去管学生之间的矛盾……” “……有,我听赵王两家说,是书院去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此读书……” 显然此时的姝宁纠结到了极致,因为这种种细枝末节,无不是告诉她,这些局面是颜青棠早就预料到了。 可时间跨越如此之长,她怎会知道书院里会发生什么? 其实姝宁最想问的一句话是,为何要告诉赵王两家,赵晴方和王云知此读书,平白闹了一场,为何要如此? 可她并非无脑之,知晓以大嫂的格,如此做必然有缘故。 颜青棠略显有些叹地了,缓缓道:“交代你多看少说话,是因为你身份凌驾于众之上,这是一种威慑,对开端是好的,可这种威慑不可永远存,那个地方需要它自进入一种良循环。 “我们已经极力做到了平等,可这世上总有许许多多不平等的存,有些情况需要她们自去看去听去面对去解决,书院只做到大面上的众一致,剩下的就看她们自了。若这种环境,她们都不为自抗争,出去以后……” 剩下的,颜青棠并没有说完,但姝宁明白其中的意思。 就如那赵王,看似卑微,以劳力获取生存所得,似乎遭同窗们唾弃鄙夷,却态度不卑不亢不以为然,于是那些唾弃鄙夷的自讨没趣,渐渐也就不这样了。 所谓的鄙夷唾弃,就是为了激起心中的自卑和愤怒,你不以为然,她自然自讨没趣。 如那林涵儿自以为聪明,因为想攀龙附凤于是去逢迎李楚儿等,被欺负了要帮欺负自的说话。 这种自都站不起来,旁如何去帮她?书院的院规只帮那些想要自强的。 “至于那赵晴方和王云知,告知他们家,并非我吩咐。可书院收了学生,身就是要让对方家里知道孩子此读书,逃避并不解决问题,只有正面面对、迎难而上。” 可不是?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有些事只她们自去努力去抗争。 “有些出身便云端,看不见脚下的尘埃和脏污,如你和怡宁。你们是幸运的,有父皇母后有我与你大哥,有你们的哥护着,可有些生出来就泥里,她们活着已经很艰难了,却因为是女孩,又遭看轻甚至欺压。弄璋之喜,弄瓦之喜,一字之别就瞧出其中区别,一个是玉,一个便是那随地可拾的瓦片……” 这一刻,颜青棠出奇深邃,其中似乎蕴含了无数东。 “……她们小操劳,没告诉她们女孩子是要被爱护呵护的,不大点就带弟妹,为家中做饭洗衣洒扫,操持家务,因为家中女长辈会告诉她们,若是不会这些,以后是嫁不出去,是会被婆家打骂的。似乎她们生下来,就为了等待出嫁那一天,就为了成亲生子,继续为丈夫为孩子操劳……” 一个说着,一个听着,两都心情复杂。一个是想到了银屏,想到了曾经看到过听到过的那些事,一个是想到了赵晴方和王云知。 颜青棠突然看了过来。 “你是不是很厌恶赵晴方的娘,觉得她恶心下作,用泪用所谓的母亲的身份,去逼迫女儿,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她所谓的道理?” 若是之,姝宁一定斩钉绝铁地点头,可这一刻她却有些迟疑。 “可要知道,很久以,她可也是如同她女儿那样的少女。她的无知愚昧,她的可怜又可恨,是因为她不知。没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外面的天空又是怎样…… “她不识字不懂礼,没有谋生手段,只寄生他,于是不知什么是欺压,于是不知如何倾诉,于是只默默承受。于是承受过一个轮回后,又用同样的道理去告诉自的女儿,你也该去承受……” 这一番话,颜青棠说得格外语重心长。 而姝宁也听得愣了。 “其实一开始,我是想多招一些乡下女学生的,恨不把书院开到那些偏远之地去,一个富贵出生的学生都不要,只收那些可怜之。可想了想又知道过犹不及,知道有些事不心急,只徐徐图之,知道让女子上学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只通过迂回手段来慢慢潜移默化。” 她失着,站了起来,看向窗外。 “我与你大哥说,开设书院是为了给朝廷培养,专科专,以此来动摇那些被士大夫文们控制的圈层。招女学生是为了给你和怡宁解闷儿,殊不知里面我也夹带了私心。” 这就是她的私心。 藏为朝廷藏看似宛如儿戏的行举之下,周林和白鹿先生以为她是为朝廷筹谋,这是她的公心,而姝宁看到的这一部分,是她的私心。 这一刻,姝宁震惊地看着她。 看着这位身为她大嫂,明明是个女子,明明给了她无数惊叹,此刻又再度给了她一次震撼的女子。 这次震撼是弥久而深远的,她现没办法完全懂,但离她完全去懂想来不会太远。 也是这一刻,姝宁突然对自的路有了点眉目。 陷入深思的她,并没有发现此刻她大哥就站殿门外,与大嫂来了场的对垒与交流。 一切尽不言中。 而就进行这场对话的同时,百川书院那里,一切归于落幕。 见公主出来说话了,也有出来处置,该归家的学生纷纷登上车回家。终归究底,这是别的事,与他们无关。 众散去,书院回归原应有的宁静。 赵王两家被领着离开,得知方发话的是公主,是皇帝老爷的妹妹,这些出奇老实出奇安静。 而另一边赵晴方和王云知也擦了擦泪,跟随陈芝兰及数位先生,往书院里走去。 这时,一直垂头默默不言的王母,突然转头朝女儿跑去。 没料到她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所有都反应不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云知怔怔地看着跑过来的娘。 王母重重地抱住她,重重地抱了一下。 “好好学,别回来了!” 因为声音太小,因为是与抱的那一下同时进行,王云知以为是幻听。 直到看到她的脸,那张熟悉的面孔,那张总是噙着泪让她忍耐,告诉她出嫁以后就好了的面孔。 此刻,那张脸是那么麻木憔悴,却出奇的亮。 她愣了一下,突然懂了。 “嗯。”她噙着泪重重点头。 王母想说什么,这时王父已经来了。 他一把拉过王母,对追过来的护卫陪,道:“妇道家不懂事,我这就拉她走。”说着,横眉瞪了王母一,搡了她一下。 “不走!” 王母没有反抗,默默跟丈夫离去。 众回归正途,逐渐远离。 望着那逐渐缩小背影,王云知的中却多了坚定的光芒。 她和赵晴方对视一,几步赶上已经走远的先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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