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玩够了吧,该起程了。”
一两鬓斑白、容貌却是年轻的男子叫唤了一声。
名为至元的小僧点头,他缓缓起身,拍打了一下佛袍沾染上的尘埃。
“师兄,此番路途遥远,仙古世界开放时间还长,何不寻些乐趣伴身呢?”
那男子名为南沃。
亦是着一身佛袍,周身的清尘气息与至元大有不同。
他瞥了至元一眼,“仙古世界对我佛门崛起的重要性,你不会不知吧?”
“况且要想进入其中,还得依仗那九大禁忌势力。”
“我们此番加快速度,赶在他人前,进入到那些人的视野内,岂不是多了一分希望?”
至元不可置否,脸上有一抹嫉恶如仇的神色露出,“他们也是真够霸道的。”
“真把这太古神域当成他们的‘一言堂’不成?”
“真想把他们一个个全都超度了...”
说着说着,至元的神情就不太对了,丝丝缕缕的魔意荡漾于身躯。
“至元!”南沃见状,身形一动,瞬息贴近。
在其耳旁,酝酿一番,恐怖音量,霎时激荡。
至元耳膜都快被震碎了,身躯上的魔意也自然而然地褪去。
“师兄,你怎么老是这样啊?”
“换了其他人,不死也被喊成耳聋了!”
至元拍了拍耳朵,埋怨道。
南沃神情不变,“谁让你佛魔双修的,要不是担心你随时都有入魔的可能,我才懒得带你这个‘拖油瓶’。”
“我这不是想着双修,对我的实力增长有好处嘛...”
至元自觉理亏,尴尬地低声道。
“哼!”
“佛魔两道本就是殊同陌路,双修更是背道而行。”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佛不像佛、魔不像魔的,你是否满意了?”
南沃沉声道。
至元眸内有一丝红光闪烁,他的声音变得尤为寒凉:“师兄...你再说一个试试...”
“咚!”
“啊!痛痛痛!”
南沃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没好气道:“看看,看看,现在的你,都敢这样跟我说话了是吗?”
“这语气还是想杀我的意思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至元委屈巴巴地抬起头,眼泪像断了线一般,化作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
“哭哭哭,哭能解决问题吗?”南沃见他这样子,毫无心软之意,反而心中的火气嗡然腾起。
“不听师兄言,现在吃了亏,你也是活该!”
此前他早就提醒过至元,不要试图触碰佛魔双修一事。
以至元的资质,根本把握不住这两股相冲的力量。
“好在你现在还未凝练出佛魔种心。”
“不然的话,别说我了,佛也救不了你!”
字字严厉,句句诛心。
饶是以至元乖张的性格,在这位最为敬重、比起师父还要敬重的师兄面前,他不敢再啃声一句。
但听到‘佛魔种心’二字时,至元的瞳孔蓦然收缩。
若他师父在旁,必定能够探查出至元的心脏,已是一半成金、一半成黑。
纯粹的佛魔种心,另类的心脏。
说实在的,至元在单独一道,譬如佛道一面,资质确实有所缺陷.
但自从将魔道融入到修炼体系当中后,他的实力可谓突飞猛进,境界更好像坐了火箭一半‘噌噌’往上涨。
可见他不适合一道单修,而适合两道同修。
以往佛魔同修者,凝练出佛魔种心的人,少之又少。
在太古神域的记载中,佛魔种心的拥有者,只要没有夭折、或因佛魔两股力量而丧失理智。
最后无一例外,都成为了魔道巨擘。
魔道的意念占据上头,佛道的手段占据上头。
魔道向来都是以‘有教无类’的理念广传于世,因此魔族之人,并不排斥佛魔种心的拥有者,相反还会极为拥护。
而迂腐顽固的佛道,则极为排斥这种‘异类’,饶是佛魔种心拥有者渴求再入佛道,也会被佛道强者所驱逐,一些比较激进的,还会当场斩杀,斩杀不成便追杀,强制超度。
南沃虽然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他很是关心在意,可若让南沃知晓他已经将佛魔种心凝练而出...
这一刻,至元的心,陷入了无尽的冰寒。
身子都不禁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
“不会又要发作了吧?”
南沃眉头一皱,便想故技重施,随时应付至元的异变。
“没有没有,师兄。”
“你可别再来了!”
“再来的话,我以后真听不到你说话了!”
至元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也是让南沃无法暗中探查他的状况。
南沃的实力在他之上,若察觉出他的异状,势必会强行探查,届时...那真是大祸临头了!
南沃不疑有他,旋即转过身去,“行啦,准备走了。”
“别浪费时间了。”
至元连忙应道:“来了来了。”
可至元没有看见的是...
南沃转身之际,眸内一闪而过的疑虑以及一抹淡淡的杀意。
“至元啊,希望你不要真如我猜测的那般...凝练出佛魔种心...”
“佛魔两道永远只能背道而驰,若真如此的话...”
“师兄我,就要手刃你了...”
唰——
“呜呜~”
古迹内的风,尤烈、亦冷。
额角的灰白发丝飘浮而起。
风中蕴含的冰凉,毫不留情地拍打着他的面庞。
些许不堪回首的记忆也占据了南沃那颗冰冷破碎的心。
“魔族...禁忌势力...”
“我南沃...一定会颠覆你们的。”
......
太古神域以东的一方道州。
高山流水间,一座寺庙孤零零地倚靠在半山腰。
佛门。
简陋的二字,雕刻于梁上牌匾。
牌匾上,留存着那把名为‘岁月’的刀,所刮下的痕迹。
“想我佛道一脉,曾于仙古时代繁荣昌盛,傲视群雄...”
“时过境迁,今时今日,佛道一脉竟沦落至此...”
“偌大的二字,却仅存两名弟子,和我这个将死之人...”
“两名弟子若今后能将佛道一脉发展壮大,我死亦无憾了。”
“可天道不怜,命运弄人,唯二的弟子,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走向对立面...”
“佛祖,弟子遵照您的旨意,一生乐善好施,不欺辱、不压迫他人,从未仗着有一分实力,实施不适举措...”
“可如今这番境地,您让弟子如何是好啊~”
跪于佛祖金像前的枯瘦老僧,长长一叹。
整个寺庙都回荡着他的叹息声。
其内饱含着无数的悲凉。
他正是至元、南沃的师父。
亦是佛门的掌管人。
至元的变化,他岂会不知?
但他无力阻挠,更不忍心将从小培养、朝夕相处,诸如孩子一般的至元送去往生。
他做不到,做不到啊~
“咳咳...”他忽然剧烈咳嗽,干瘪开裂的手掌捂着迅速发白的嘴唇。
当他低眉看见手心上沾染的黑血时。
浑身腐朽死寂的气息,蓦然上升了许多。
他活了太久太久,早年积累下的暗伤,在心绪激荡下,被彻底点燃了。
黑血只不过是一个前兆。
接下来几日,他将是苟延残喘,会活的生不如死。
他麻木一笑,双腿盘起,双手合十,双眼闭合,掩去泪光。
黑暗在向他招手。
或许...他最后还是归属黑暗的吧...
微末佛光在无处不在的黑暗面前,随时都会被同化。
他运转体内的最后一丝力量,尽数灌入身前的佛祖金像。
而后彻底失去了动静。
任谁望到这一幕,只会以为是位得道老僧在入定。
佛祖金像熠熠生辉,过了不久后,似正如他内心所想一般,佛祖金像变得暗淡下来。
天空云雾蒙蒙,沉沉欲坠,飞禽掠过,不带丝毫声响,似怕啼叫扰了人死后的片刻安宁。
一位神灵境的强者,在哪里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最后的下场,却是这般的凄惨。
可悲、可叹。
衰败的野草,整洁的庙堂...
夜凄冷,一朝人去物未变,四面荒凉人再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