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死寂。 远远的一骑带着两人朝着南方的东岳县疾驰而去,一人昏迷着,一人满脸带血,说不出的悲怆。 与阳,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殊不知,此时的与阳县城里,秦无言却是神情平静,默默看着张越带来的一千五百余人,心中思考着诸多事情。 诚然,张越带来了一大股有生力量。 都是出身于乾州义军,融合起来没有任何困难,可随之而来的一个巨大问题就是,这一千五百余人能不能听秦无言指挥。 张越他自己又是一个什么态度。 等等等等,诸多问题都一起出现,让秦无言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甚至还得转换自己的思想,去思考摆在面前的这严重的问题。 火盆里跳动的火苗正一点一点吞噬着木柴,秦无言盯着这团蓝红色的火焰已经许久了,张越裹着一床厚厚的被子在他对面,低着头,一张脸上也挂着迟疑,久久不曾开口。 门外,李通等人都是默默的在等待结果。 一旦是结果不从他们的心意,势必会演化成一场内战。 噼里啪啦的声音里。 火苗的跳动之间弱了下去,张越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面容冷峻,一双眼平静至极,仿佛世间的所有都无法勾起他的注意一般。 “秦无言将军。” 轻轻的,张越喊了一声。 在这空旷的县衙里,显得有些突兀。 “嗯?” 秦无言漠然抬头,稍稍的看向了张越。 “承蒙将军不弃,收留我等,张越在此谢过将军。” 长久的挣扎,张越最后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风萧萧的过。 县衙里那陡然的杀意渐渐消退,只剩下几个默默看着远方,欣赏夜空的汉子。 当张越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他的低头,也就变相承认了秦无言如今的地位,门外的李通几人,自然也就没有了动手的理由。若是张越没有表示的话,李通他们很乐意帮张越做出选择的。 这深秋的时节,与阳县城外的夜,可不是人待的。 “张将军,路途遥远,一路行来,就没有其他的将军了吗?” 秦无言言语依旧平常,看不出什么起伏变化。 张越却是被这句话给问的整个人都是一怔,好好的思索了一番之后,无奈的苦笑起来,摇摇头道:“将军,末将无能,只能带着这些弟兄逃出来,其余的,便都不知道了。” 秦无言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想问的一个问题:“张曼成将军,张将军可知下落?” 风,安静了下去。 张曼成,虽然和张越同姓,可二人并不是同族,并且张曼成乃是武将,张越则是谋士居多,二人并无太多交集。 神色恍然,似乎又回到了乾州内乱前的那一日。 乾州城中高楼之上,义军主帅刘嵩躺在病榻之上,眼神里黯淡无光,默默看着一切,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病魔已经折磨了他太久的时间了。 刘嵩一生行走天下,救死扶伤无数,可到头来,他却救不了自己。 那日。 张曼成张越等等义军将领都在他榻前,默默的注视着这位想要带他们走向天下大和的男人,看到刘嵩的目光扫过来,众人想要挤出来一丝笑容,可怎么也都是苦涩。 昏昏沉沉间,刘嵩的眼前好像发出了几分亮光,将他带回了多年前的那个村落。 那是十七年前,永惠八年,天下大旱,颗粒无收,王朝的衰败便是从那一年开始,官府不但没有减少赋税,反而是变本加厉,越发过分,一时间无数贫苦百姓们流离失所,尸横片野。 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能挡住穷凶极恶的收税官员。 无数的村落开始破败,大梁各地瘟疫横行,刘嵩带着弟子们四处行医,救助苦难百姓。 还记得那一日,风和日丽,阳光正好,刘嵩带着弟子走进了那个破落的村庄。 村庄里到处都是死人,已经开始散发出尸体腐败的臭味。 推开一扇又一扇的房门,可眼睛看到的,仍旧是一具又一具冰凉的尸体,在这阳光之下,显得那么的刺眼。 几乎是不报任何希望,他们推开了又一座院子的房门,一个几乎干枯的女人在一面染血的院墙边上,睁大着双目看向推开门走进的刘嵩等人,嘴唇微微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不等王淞走近,女人便失去了最后的力气,眼中没有了光芒,手垂落在了地面,只有怀中的襁褓还有着几分干净。走近一看,襁褓中尚有一名婴儿熟睡,紧闭着双目,不知这世界是陷入了怎样的地狱。 高高悬在天空的太阳,那刺眼的光芒让王淞睁不开眼来。 稚儿无罪。 取名王生,乾州内乱中,也不知生死何处。 思绪混乱里,王淞抬起手,想要阻挡窗外照射进来的光芒,可这光芒太过刺眼,还是透过了手掌照射在了王淞的脸上。 泛起淡淡的几分光芒,王淞仿佛是恢复了几分力气一般,身子直起来几分,靠在了墙上,双眼微微有些失神,轻声叹道: “真想亲眼看看,这天下大和,是什么模样啊!” 话刚刚说完,便溘然长逝。 床前众人,哭成了一片。 主帅已死,乾州义军的统帅权力便成了难题,王生年幼,诸多将领不服,王淞族弟王梁更是野心勃勃,从城外阵地调兵,意图夺城, 未几时,便演化成了内乱。 主帅新死,乾州义军便散了。 长长一声叹,张越将自己知道的通通告诉了秦无言。 秦无言那时不过是张曼成手下一名亲卫队队长,连去悼念刘嵩的资格都没有,应战的时候官军已经杀进来了,他更不知道城中是为何而内乱。 逃出来之后,手底下的弟兄也一个个都不知道内情,直到今日张越解释,秦无言才知道乾州义军为何内乱,不过官军来的如此之快,秦无言不得不怀疑乾州义军里有官军的内应。 否则怎么就这么巧呢。 甚至秦无言怀疑这一场内乱就是官军暗中操控的。 只是一切都没有证据,都只是秦无言自己的猜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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