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深,满目红叶堆积。 草瘦木黄,清水冽,又是天寒时节。 倏忽间,竟已三月之久。万花落,五谷藏,冬日临近,却还有花儿赶着寒意赴一遭人间俗世,原是花园里的晚菊开了。 王红梅晨间院子里读书,瞧着那嫩黄的花骨朵,忽然生出寂寞之感。 心想若是小弟在此,这花儿朵儿怕是要都遭了毒手,落得个满地缤纷的下场,然后三妹定是追着打人,二妹在旁劝架,却总是暗中悄悄偏颇,最后引得她过去评理,做个公证考官,才算结束一轮的玩闹。 想到这,她念头一转,心想不如举办一个赏菊大会,将一众小的请来吃一顿螃蟹宴,岂不美哉?正好小弟他们读书辛苦,也该到了放松时候,如今菊花开,蟹肥美,岂不正是好时候? 想着转身就去了书房,准备写几个贴儿,既然要举办宴会,自然得正式起来,好叫几个小的有些仪式感才行。 这请贴上还得仔细写上几点要求,毕竟都是没经验的小娃儿,可不能真当我这宴会儿只是玩过家家。 这第一条,必须要有正式的着妆,不说环佩玲珑吧,起码也要衣着端正,尤其那些男孩,可不能浑身脏兮兮的来污染我的花园子。 这第二条,还需得要求来人准备些拿手的东西,或是做个点心,准备一些独特的饮品,或是表演些才艺,也算给机会显示下进学的成果,以激励他们往后更加好好的读书。 午后学堂,王青玄几个就收到了烫金花纸写好的请帖儿。 王秋月手擎着贴儿,仔细琢磨上面的内容,犹豫是选稳妥的吃食好,还是冒险准备才艺好,心想,“大姐是东道主,两样必是都要沾的,先生和师母都说姐姐古琴弹的好,这个选项先划掉,二姐又自幼好美食,我若准备吃食,比美味必落了下乘,只能在一个奇字上下功夫,但若论好点子,谁都比不过小弟去,得想法让小弟帮忙。” 王青玄此刻正拉着兄弟讨论表演内容,“男儿带吴钩,血雨觅封侯,咱们若表演,自然首选耍刀舞剑。正好我近来练成一门飞刀绝技,到时我带去几只活鸡活鸭,那刀那么一比,刷刷刷,将它们一刀毙命,完了再请姐姐弄个叫花鸡叫花鸭,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先生只教了咱们一套太极剑法,你哪里去练得刀法?我怎么从没瞧见过。”李君浩奇道。 “都说了是自练,你自然没见过。”王青玄嘚瑟道,“常言说,凡武功大成者,无不摘叶飞花皆可伤人,我比不了前辈的高度,就自己打造了几柄钢制飞刀,那刀薄如蝉翼,巴掌大小,我在家没事,就对着苍蝇蚊子扔着玩,初时总不得法,后来倒是十有九中,想来是练成了,近来更是反应力大涨,必是神功大成的症候。” 王三姐听小弟胡吹大气,抽抽嘴角,打击道,“快别吹了,村口的牛都要上天了,要是扔扔飞刀就能练成神功,哪还需要什么功法秘籍,师傅高人?外面的老汉整天挥锄头,岂非个个都能成为大师高人了。” “就知道你不信。”王青玄挑起眉,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兜,两指捏起一柄小刀,上下翻飞晃了晃,炫耀道,“眼见为实,小爷我今天非要表演一番了。” 说着眼睛转李大郎,说道,“好兄弟,现场叠个纸飞机飞一下?” 李君浩不明所以,还是动手扯出一张厚纸,三两下叠了只燕子出来,瞅着堂前的匾额,随手扔了出去。 然后也没见王青玄有何动作,似乎是指尖动了动,就见一柄软刀穿着一只纸燕,钉在了门上的匾额。那匾额上镌刻着四个大字,用朱墨金粉描就的“笃志好学”,好巧不巧,那刀恰好钉在第二个“志”上面,刀尾兀自嗡嗡晃动,就如众人嗡嗡晃动的脑袋。 李君珊双手捂嘴,睁着大眼惊道,“刚才可有人看见,那刀是怎么飞过出去吗?” 话音才落,就听外面传来上过课的钟声,随即内室里传出了椅子挪动的声音,想是先生起身准备过来同他们继续上课。 所以人立即默契地低下头,眼睛不敢瞄向上面,迅速坐在自己位置老实上课。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先生正欲起身往回走,李君珊迅速拉住爹爹,撒娇说自己刚学了一种叫桃花酥的糕点,好请先生给做个评点,死活将人拉倒隔壁的茶水间去了。 剩余众人擦擦脑门的汗,李君浩正想从哪儿搬个梯子,好将刀子取下来,就见王青玄一个飞身,便将刀子收到了手中。李大郎正要赞一句好身手,就听三姐“呀”的一声,于是顺着这丫头的目光,便看到匾额上那个“志”有颗心被一刀削没了。 王青玄也发现了问题,皱眉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抄起桌上的毛笔,又从书篮找了一瓶朱墨,沾了沾,飞到匾额侧方,一手抓住梁柱将身子定住,一手将一点心补上。 等人下来,众人再瞧那字,只觉与从前也没有什么区别,方才长舒一口大气,然后逃也似的各回各家去了。 回家路上,秋月谈起赏菊会,就问起弟弟表演节目的事情,又说了之前自己的诸多顾虑。 王青玄边回身倒行,边歪头回道,“前儿,父亲不是刚教了咱们一套太极剑吗,我瞧着你练的极好,不若再配一把折花扇,自己编一段扇子舞,如何?常听城里的堂哥说,京里的公子小姐们,凡聚会宴客,都会由女眷执扇,公子抚琴,跳一段广寒宫廷曲,以此为雅,姐姐既有这个本事,何不跳一段以为助兴?” “那我跳舞,弟弟为我抚琴如何?”三姐转了转手里的团扇,试探问。 “姐姐燥我呢!”王青玄忙推拒道,“我虽能弹,却只知皮毛,所会的也仅几首曲子,总不能你那边跳的荡气回肠,我这里配一个萤火虫小星星吧,燥也给燥死了?” 三姐闻言鼓嘴不乐道,“你只管推脱与我,自来大姐姐相托,就从未见拒绝,轮到二丫头与我,你就这个不会那个不妥,可见你是个见人下菜碟的小混蛋。” 王青玄心里喊冤,无奈道,“姐姐莫要强人所难,弹琴奏曲本就非速成之功,我可不耐烦像大姐姐那般,日日抚琴弄弦,好无聊透顶,有那空闲我不如多扔扔飞刀,写写小说岂不更好?” “哼。”三姐不满道,“我看你就是懒得学。依你之聪慧,学文既能一目十行,这记曲抚琴,若果真用心,又岂用半日?”说着叹口气,又道,“算了,我还是去找珊妹妹好了,我俩原就默契,这抚琴跳舞区区小事,是不用练也能演的。” 王青玄闻言舒口气道,“多谢姐姐放过。” 晚上,晚饭毕,王家的小花园里,三姐弟一起游逛消食。 梅姐儿怀里抱着狸花猫,慢悠悠地走在前面,二姐三姐结伴随其后,唯有小弟性子惫懒,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手里转着刀子玩。 秋月向绿荷询问宴会的情况,“除了咱们几人,姐姐可还请了旁人不曾?” “自然有的。”绿荷侧身回道,“大姐说了,既是宴会,自然以热闹第一为主,除了你们几个,还请了大伯家的舒宁妹妹和仲垚弟弟,至于村里,就只请了周二叔家的周雪花来,加上咱们三姐弟,到时候总共会有八个人来赴宴。” “大姐儿可选好了地点?”说着,秋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打趣道,“说是赏花,总不能让咱们在院子里吃宴吧。” 大姐抱着猫转头道,“就是在这院子里吃席,又怎么了,难道盛不下你这小丫头了?” 二姐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就胡说两句,这院子挺好的。” 大姐白这丫头一眼,摸着猫,慢悠悠说道,“我已跟母亲求了钥匙,我们去东院的湖上小筑吃宴,那里还有曲径流畅,到时候我们可以喝酒对诗,去年的桃花酒味道正好,正好拿来给咱们助兴。” 听了这话,一旁正百无聊赖转刀子的那位忍不住道,“去东院?会不会麻烦了些,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姐儿放下猫,起身悠哉道,“没想到你倒是直觉敏锐,大伯家的二弟三妹要来,总不能身边不跟着大人,你猜谁会带着他们过来?” “奶奶?”王青玄开始抱头,“不会是爷爷吧。” “奶奶自从离了这村,除了过年祭祖,你何曾见过她回来过?”大姐儿残忍的打破幻想,“爷爷前几天还让人带口信,说是想你这个小孙子了,这次我给大伯家下帖,爷爷肯定是要一起过来的,你且做好心里准备吧。” 王青玄闻言,反手就向天上扔了一把刀子,直接炸毛道,“草。” 刚获自由的王小狸,此刻立即绷直尾巴,一个飞扑抓住了从天上掉下的灰雀,乐颠颠的跑回王青玄身边,冲着这个奴才喵喵喵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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