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极劳苦,岁岂恒稔熟。能知稼穑艰,天下自蒙福。 却说昨日众人去溪边玩耍,约好了再聚的时间,不想次日,到了读书时间,却是四席坐三人,独缺了李君珊。 半日课后,小憩时间,王家兄妹团团围住李君浩,只听王秋月问道,“怎不见珊妹妹来上课,可是有甚事情给耽搁了?昨日我俩还约好一起背诵课文,互相检查,怎么忽然人都不来了?” 李君浩闻言皱眉歉然道,“小妹昨日家中忽有不适,半夜更是起了高烧,如今大夫看过正于家中养病。” “好好地怎么就染了病。”王青玄担忧道,“可是因昨晚溪边玩耍,致使风邪入体,又或撒网挖坑时起了汗,给晾着了?” “大夫只说小妹体弱,又照顾不得当,连日来不得休息,这才一并发了出来,只教先喝几贴药看看情况。”李君浩忙安慰兄弟,“你且不必自责,今早我来时,妹妹那边已然退了高烧,只浑身懒惰,又加头晕目眩,这才请假没来,想是养上几日便无大碍。” “管教珊姐姐好好休息,必要养好了再来。依我说,读书一事,最废人精神脑力,珊姐姐此次生病,昨日玩耍只是诱因,必是叫读书给累着了。”王秋月心有戚戚焉道,“就如我般,自读书以来,何曾睡过一个香甜觉,都是三更灯火五更鸡的熬。若不是我从小被爹娘打熬身子,这会子怕不止躺下一个?” 王青玄闻言,斜了姐姐一眼,瞧她一脸的跃跃欲试,泼冷水道,“三姐莫要想着生病逃学,总归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若回头灌了一肚子药,还要私下补上漏掉的课业,岂不白费功夫?” 王秋月白了小弟一眼,哼一声,转过头不理人,拉过浩哥儿道,“等过会儿下学,月儿想去瞧一眼珊姐姐,不知先生那里可方便?” 嗯~,李君浩闻言犹豫道,“非是我要拒绝,只因娘亲早上,尚且拦着我见妹妹,言说小孩子体弱,容易过病气,因此要以回避为主,我男人尚如此,何况你一个娇弱的女娃?” 王秋月一听不能去,心下一转,又言道,“那我过会儿回家,给珊姐儿备些礼物,晚上你帮转交予她?” “珊姐儿是生病,目前需静养为宜,不好送那吃食玩物。”王青玄怕姐姐胡来,提醒道,“不如等珊姐儿大好些,三姐再去看她不迟,届时带上吃食表礼,岂不更好?” 王秋月闻言,也怕打搅珊姐儿养病,遂不再提探望送礼之事,心下想着,等这两天好好思量,必送一个可心的礼物给小姐妹。 如此熬了一下午,终于等到放学,众人依次回家。 晚饭时间,王家,一大家子团团围在一张桌上吃饭。 只见那饭桌上,摆了几碟小菜,一道水煮鱼,一碗蘑菇炖鸡,一罐鸡蛋汤,一篮摊饼,外面瞧着寻常,就份量来讲,一家六口堪堪足够。 王青玄初时未留意,只一心吃饭,筷子东戳西戳,风卷残云,等吃了两张饼,正要摸第三张,不想竟摸了空,这小子望着空无一物的篮子,懵道,“怎么没了,玄儿还未吃饱,难道厨娘算错了份量?” 王青玄说着,眼珠往桌面一扫,发现今儿个碗盘似乎也有些小,难道在古代连地主的儿子都要挨饿? 瞧一脸错愕的儿子,苏玉娘啪一声放下饭箸,发火道,“小猪崽子,有的吃就赶紧吃,说不得明儿咱们全家都要抱在一起饿肚子。今儿这一桌子菜,可是费了老娘九牛二虎之力,可怜我扒遍家里的犄角旮旯,翻出些陈米陈面,做了几张饼一锅饭不够儿女吃一顿,等明日咱家擎等着喝西北风,就知道这有菜有饭是什么神仙日子。” 王青玄扬眉忍了忍,目光转到亲爹那,眼神问道,“怎么回事,谁又给娘受气了?连饭也不给饱了。先说我可是正在长身体,若耽误了长高,娶不着媳妇,将来谁负责?” 一旁大姐则默默递给小弟两个鸡蛋,小声说道,“玄儿快吃,这是我院里锦鸡下的蛋,好歹能顶半碗饭。今儿我早料到这饭吃不消停,城里那边刚来人,娘亲心里窝着火,肯定借机收拾咱爹。” 二姐三姐见娘要收拾爹,也是司空见惯,默契的放下碗箸,隐在一边看戏。 苏玉娘余光瞥到儿子手里的蛋,怒火更甚,冲着相公吼道,“王善武,老娘今儿算忍到了极限,你必须给想个说法,治治你老子爹那一家。头两年,你老娘好好的老夫人不做,非要学人做吃食买卖,挣没挣钱两说,只每月白白从家里提几百个鸡蛋,几十只嫩鸡嫩鸭,就薅光了家里所有的存货,又有你哪个破酒楼子,也从庄子上提鸡鸭猪肉,搞得我儿想吃只鸡,还得从邻里庄户那里买。你听听这是多大的笑话,号称闻名乡里的富人大户,十几个山头上百亩田庄,家里少爷小姐想吃点肉,还得从外面买?如今更是不像话,开始要米要面了,秋收的那点新粮,一个没拉的全叫你爹娘使人拉走了,连问都没问一声我这个当家奶奶?这是打量咱没分家,可劲的从小辈身上薅羊毛。” 王善武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也没那么严重,不就拉走五十袋米面,往年秋收完,不也年年给爹娘送米送面,以作城里一家子的口粮嚼用,今年也就比旧例多送几袋,如何就全拉走了。” 苏玉娘听丈夫狡辩,气得掰断了筷子,还要忍气解释道,“那叫多送几袋吗?那是多送了一倍有余。今年秋收,正好遇见连日阴雨,好多位置不好的,来不及的,外加水淹的田亩都绝收了,咱家就算人力充足,也堪堪才达到去年半拉的收成。这些爹娘不体谅不说,还瞧着今年米价飙升,想着能有赚头,回头就把家里的新粮全拉走了,如此,你却说我是小题大做?明天你就等着全家吃西北风吧。” 王善武眼见老婆气成了河豚,识趣地安抚道,“都是为夫不对,竟叫咱们堂堂苏女侠,为了几袋子米和面置气,真是大大的不该。” 王善武十分上道,“我晓得你是为了咱们这个小家,还有底下的儿女着想,梅姐儿眼见要长成大姑娘,几个小的也各有章程,确实处处需要银钱抛费。爹娘许是年龄大了,想不到这几个不在眼前的孙子孙女,我这做父亲的岂能不多加思量?不如从今往后,我在酒楼拿的那些分红收益,尽皆交予娘子手中,至于给爹娘的那份,从此就断了了事如何?” “你这会儿尽拿些好话哄我,这份给爹娘的分红岂是你说断就能断的?”苏玉娘红着眼委屈丈夫的不理解,“莫说你身为人子,我不能让外人说你不孝?就说这脚下的家宅,外面的田亩,哪个不是爹娘祖宗一辈辈辛苦积攒才有的。” “实在是婆婆为人偏心,又从不考虑小辈,认真说是从不考虑咱们二房的小辈。”苏玉娘拧着丈夫的腰肉,不忿道,“你瞧瞧如今,咱们一家在乡下,每日里辛苦农事,引水种田,饲养牲畜,规划山林,采花育果,到头来却如何?果子被人家摘走放到城里卖,粮食自己吃尚不知足,还要卖给粮店,至于家禽牲畜,也因为你老娘开食肆,咱们从此就得月月供给,且没落到半分收益。我知道你自有本身赚钱养家,瞧不上田里那点出息,家禽牲畜也犹如三瓜两枣,可我日日管家,年年料理农事耕种,到头来咱家竟吃不得新粮,这心里可不就大大不得劲。” 耳听妻子语气,逐渐变软,王善武半搂着妻子道,“我如何不晓得你的委屈?那可是我自己的爹娘,你才娶进家几年,比我长在家里三十几年如何?别说大哥身为长子,只爱读书这一条,他在爹眼里就是顶顶出息的王家儿郎,母亲呢,又生性执拗,不知听了哪个野道士言语,从小就觉得我孤僻乖戾,不是她心目中的孝顺好儿,于我何时见过好颜色?也就家里只有两子,爹在大事上也不糊涂,我才能好生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后面又遇见你成家立业,生了咱这一大家子?” “我原想着,两辈人分居两地,分歧恩怨自然牵扯的越来越少。左右母亲愿意折腾,便随她折腾,反正一年难见几回面,她也就能在银钱上使些绊子。俗话说得好,这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又岂是什么大事?”王善武剖白心迹道,“怪我忽略了夫人的感受,没成想夫人与我一体,竟见不得我受半点委屈?是我劳累夫人为一家子筹谋思量,大动肝火,为夫这里先给太太赔罪。” 苏玉娘闻言,破涕为笑道,“谁为你思量委屈来着?我是替咱家的儿子女儿不平,三五日见天的把好东西往城里送,只饿着咱一大家子,谁还没有个脾气不成?哼,一家子的讨债鬼。” “是,是,娘子生气了,自然得要哄,以后酒楼收益咱就多拿上几成,反正赶上年月欠收,店里生意差属实应当,少送个几百上千两想来爹娘也能够体谅?” 苏玉娘满意的擦擦泪,才瞧向桌上的儿女,见儿子嘴里塞着鸡蛋仍在看戏,笑骂道,“小饿死鬼,就缺你那点东西填肚子,有你这小子,家里有金山银山也留不住。”说着吩咐丫鬟收拾碗筷,又喊人添了几道菜,上了馒头米饭,才算揭了这个话题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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