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青山上,抚背复谁怜?折花不见女,泪下如涌泉。
张氏仔细折好女儿的来信,用手帕擦拭眼眶的泪珠儿,嘴里向丈夫埋怨道,“咱家壁儿,好好一娇弱女儿,偏被你这狠心的爹送到山上吃苦,一年见不得几回便罢了,还要三更起五更睡的锤炼拳脚,女儿家的本事是一点没学,这叫她将来还怎么寻婆家?”
李举人抚摸着女儿送的教鞭,怜惜道,“家里又不是陪送不起仆妇,怎么就寻不得婆家了,礼教上那些要女儿温和恭顺,三从四德的屁话,不过是欺骗些无知的百姓,你见哪个世家大族把女儿屋里一关,万事不理的?”
李举人仔细收好教鞭,对妻子开解道,“你想想当初,究竟为何将女儿送去学武?那年上元节花灯,京都数名闺秀被歹人掳掠,其中就有王爷的女儿,可凭他们父兄如何权势滔天,这落在贼寇手里,还不是任人欺辱。幸而那几名被掠的闺秀,其中有个将门之后,自幼充男儿教养,惯会习武练兵,才能带着众闺秀反杀贼子,从虎窝里逃离出来。经此一事,闺秀习武成了上京名门的时尚,圣后甚至因此成立锦衣阁,专为搜罗天下女子武学,以便教授女子习武,咱家女儿赶上风口,自然不能浪费这大好时机,正经拜师学艺,将来才好在人世立足。”
“我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张氏委屈道,“可咱们原先的打算,是通过王二郎让女儿进七绣坊,谁曾想那个憨货直接把咱女儿送到了青山顶,虽说上来就成了内门嫡系,可这整年的不着家,我这做母亲的如何受得了。”
“还有咱家三姐儿,眼看着也知事了,又得费心想个去处,往年在家我也就拘着教养了,如今时移世易,只会管家理事,针线刺绣,将来婚假上注定是走不远的。”
“夫人且放心,珊姐儿这边我自有打算。”李举人捋着胡须道,“前儿有京中族兄来信,言圣后有意提拔女官,将设三宫六尚,以管理天下女子之事。女官选拔,往后少不得有甄选之制,因为我决定给小女儿正经进学,学些治世之理,授些书数之能,将来若果真能参加女子科举,咱女儿岂非是占尽先机?”
“女子科举?此消息可真,朝里的那些大老爷们如何能同意?”张氏不可思议道,“别说那些大老爷,就是圣皇陛下,岂能甘愿女子来分享天下权柄?”
“夫人想多了,三宫六尚听起来高大,跟朝中的三省六部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权利也仅限于女子之事,且不能上朝听政,更像皇后娘娘为了自己方便成立的女子内阁,就连财政也是自负盈亏,朝中大人为何要反对?”
“正好鹏儿我也打算开始正经开蒙,加上小女儿并不费功夫,一举多得。”李举人一锤定音道,“还有,我已答应王二郎给他家小子开蒙,到时候顺理成章的就能让他成为孩子们的武师傅,且王二家三个女娃,个个貌美贞秀,聪慧伶俐,给女儿做个闺蜜也是美事一桩。”
“既是正经开蒙,这学堂要设在何处?总不能还窝在这小小的莲花村里。”张氏试探说道,“当初咱们来此落脚,面上虽说是来教授女弟子,其实是为避祸,如今老家那边,咱们是回得还是回不得?”
“过两年再回郡城吧。”李举人无奈道,“乡下也没什么不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还有王二郎这样的知交好友。二郎媳妇也是个胸有丘壑的,他俩孩子也渐渐大了,真舍得一辈子将孩子拘在乡下?我估量要不了两年,那俩口子比咱还急呢。且等着吧。”
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
一只四脚踏雪的小狸花,端坐在房瓦上,下面抬头站着一个五岁模样的小童。只见这小童一手掐着腰,一手摸着下巴做思考状,神情严肃,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如何把小奶猫捉下房顶,又似乎在琢磨如何上得房顶好与小猫作伴。
忽然,只见这小童张嘴,发出喵喵喵的叫声,房上小猫也喵喵喵回应,一人一猫有来有往,几个来回,似在对话,看在外人眼中,只觉童趣可爱。
事实上,这俩货还真在有模有样的对话。王青玄也没想到,练到嫁衣心经最高层,竟能让他跟猫猫狗狗这些小动物对话,甚至除了蚂蚁这些没脑子的,洞里的老鼠,树上的雀儿,居然都能交流的有来有回,练了这嫁衣心经,别人最多五感提升,到他这,就变成最强翻译器,神识直接开到最大,大脑更是连升好几级,世界万物直接变得玄幻起来,若不是确定此间世界没有修仙招聘,王青玄还真以为自己穿越的是仙侠奇幻流。
说回这一人一猫,方才那一通交流,原来是王青玄在哄骗单纯的小猫咪去给别人家当猫宠。
这小狸花本是出身青山顶的功夫猫,可谓打遍群山无敌手,是当之无愧的猫陛下。然后倒霉的被去山上玩耍的王青玄遇到。这小子初遇狸花,便看出此猫智商出众,遂见猎心喜,用天天几条小鱼小虾的承诺将猫诱拐下山。只是没想到,这小孩居然是个花心大萝卜,才得手了没几日就喜新厌旧,居然想把它拱手让人,还非要他心甘情愿,尽力讨好一个小姑娘。
他王小狸岂是那等毫无骨气的谄媚猫?就算日日小黄鱼伺候,也得他猫大爷同意,大爷他原先同意下山,是冲着能白吃白喝嫖大户,可不是卑躬屈膝做宠物的?
喵呜,王小狸呲着牙,吼道,“喂饭的,你若再啰嗦,信不信大爷抓上几十只老鼠扔到那丫头脸上?隔壁三花可说了,你们人类最讨厌肥肥硕硕的老鼠,尤其是那些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被小姑娘亲亲抱抱哪里不好了?”王青玄不理解道,“与你不过换一个吃饭的地方。而且小娘子又善良又可爱,你若表现好了,肯定会比在我这里活得更舒心。听说她家上一只猫都有专门的小房子,猫爬架,各种小玩具,更有专门的仆妇伺候,要不是她家大姑娘外出求学怕寂寞,将猫儿带走了,小姑娘这边空下来,你还捞不到这个机会呢?”
喵喵,王小狸踩踩脚下的瓦片,嘚瑟道,“这里又哪里不好了?那边是个小房子,这边整个院子都是猫的,所有的房顶都是猫的猫爬架,门前的狗,屋后的鹅,窝里的鸡,都是猫的玩具,我想玩谁就玩谁,哪个不比陪着一个小姑娘舒心?”
“你果真不想去?”王青玄挑眉问道,“我可是给了机会,你若死活不去,我便只能选择在前院看门的阿黄的崽崽,仔细想想,比起野性难驯的狸花猫,刚断奶的小奶狗似乎更适合恬静的小姑娘。”
喵喵,王小狸瞪圆了眼,凶道,“也就你们人类喜欢憨傻的狗子,那玩意猫一爪子能怕死好几个。”说着雪白的爪垫使劲点了点脚下,就见瓦片应声而断,从屋顶滑落而下。
“人类自然是更喜欢猫的,可谁叫小狸你牌面大,不答应过去呢?”王青玄无奈道,“明日就要上学开蒙,也不知那几只狗崽够不够聪明,能不能跟上先生的开蒙讲课?我原想着小狸如此聪慧,如何能耽误你成才上进,便想着送给先生女儿,跟着我们一起开蒙启智,说不得小狸受了典籍熏陶,能变得更加知礼聪慧,将来成精成怪,也能与我常常久久的相伴下去。”
“没曾想,小狸居然有如此气节,能完全不为外物所动,却是我枉做了小人”王青玄赞道,“如此气节,让人钦佩,等将来小狸年老体衰,玄一定选个最好的风水墓地,将小狸葬入其中,再请最好的僧道大师为你做场法事,必保你来生做个逍遥自在的人类。”
说着王青玄作势要走,不想脚还没抬,那狸花就闪电般落在了小童肩上。喵喵,王小狸先做个矜持状,然后道,“去读书喵,不如先展开说说,不提成精成怪,主要是脑子若能变得更加聪慧,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搁哪吃饭不是吃饭。”
王青玄闻言,努力隐去嘴角的笑意,说道,“可还记得孙悟空孙大圣?人家一开始也不是齐天大圣,都是先去拜师傅学本事,才能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上天入海自在逍遥的。咱们寻不到菩提老祖,找个授课讲书的先生却不是什么难事,先学些仁义礼智,人间世故,说不定将来就有大机缘。”
王青玄说着,自己都要笑了,说起来还是自己不甘心,还是想探究一下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神仙妖魔?
他既能穿越异世,自然就有前世今生,而嫁衣心经能炼神锻识,让他通晓百语,看着就不像普通武侠,说不得神仙就藏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呢?
王小狸作为他见过最灵性的小动物,自然得担当起王青玄的期待,努力上进修成精怪?若不能,于他他没啥大损失。至于为啥非要把小狸送给先生女儿,盖因这小子觉得先生家出身大族,或许能知道些世上的隐秘,他这是送宠物吗,这是送了个小间谍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