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名青衣小厮跑到了后院与前院间的门洞处叫了一声:“小姐来啦!” 听得这一声叫,院内宾客纷纷放下手中的茶杯,向着那青衣小厮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名少女翩翩而来,十五六岁的模样,头戴一枝粉色花环,身着青色修身罗纱长裙,裙摆将将过那如美玉一般晶莹的足踝,踩一双翡翠色娄花金边圆头绸鞋,裙身稀稀落落点缀着几朵白色的梅花,一双玉臂如出水的莲藕般水嫩笔直,初夏的燥意不觉也降了几分,万般清雅,却可留香。再往上看,不施粉脂的脸蛋儿吹弹即破,肌肤晶莹如玉,许是被催的急了,匆忙间梳妆打扮,小脸蛋儿微微有些红,一股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如弯月,小巧的鼻尖稍稍有些汗,两腮略有一丝丝的婴儿肥,不多,刚好。腰杆挺的笔直,被黄儿搀扶着慢慢的、端庄的穿过大堂朝着自己的爹爹走去。 直至走到最深处,站在司无海面前,背对众人的司云才如释重负朝着自己的父亲吐了吐舌头。 司无海看着自己的女儿,不觉有些好笑。自己的女儿做父亲的哪能不知其脾性,叫她这么规规矩矩拌个淑女属实有些难为她了。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司云不禁生出了一丝云儿长大了的感慨,想想这些年日日忙于军中事务,儿子还好,在军中还能偶尔见到,这女儿却是许久不曾相见了。想到此处,司无海心中不觉升起了一丝愧疚,看着俏立自己身前的女儿,眼底闪过了一丝歉意,本打算抚须的右手也改变了方向,伸手在女儿的头上摸了摸,双眼看着司云宠溺地道:“长大啦……” 司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严肃的长辈,尤其在子女面前总是不苟言笑,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露出这种慈祥的神态。水汪汪的大眼睛立马就变成了月牙状,嘴上也甜甜的笑着叫了一声:“爹爹。”随后便是微微一欠身行了一礼。 这一欠身不要紧,司无海的手还放在女儿的头上,导致司云一低头后,那头上的花环就被碰歪了。司无海笑了笑,顺势就站了起来,打算帮女儿整理一下头发。司云看着父亲从未表现出来的慈爱,心里甜丝丝的,便也就低着头任由父亲捣腾。 自司云从前院走来时,司无海便注意到了女儿头上装饰有些特别,那时节的女子,出席正式场合或大型宴会时,已嫁人了的妇人常戴金银装点发饰,以显端庄,未出闺的少女却是不允许佩带太过华丽的首饰的,尤其是发饰更为讲究。按着平时的习惯,今天司云的头饰应当是要点缀些玉钗、玉坠的。玉,色泽淡雅、富而不娇,配上少女特有的灵气,更易显出大家闺秀的温婉来。平时,司云也是极爱佩玉的,今儿却是去了头上的玉器,戴上了一枝粉色的花环,倒也别致。司云本就生的好看,配上这花环,更是仙的不行。 司无海乐呵呵的用双手帮女儿扶正了花环,及此时方才细细打量起了这一圈的淡粉。 司无海对花本就没什么研究,是以自女儿进到这院子,大部分注意力也只是放在了女儿的脸上,看着女儿越发的明艳可人,心中欢喜的很,对于这花为何花自然也并不是很关注,直到这一刻,那花环被他亲手扶正的刹那,司无海心中一振,嘴角的笑意也随之敛去,眼底闪过一丝厉芒,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轻声问道:“云儿,你这发饰很是别致,以前却是不曾见你戴过,不知此花为何花,从何而来啊?” 司云顿时有些诧异,不知为何父亲会突然关心起这在父亲心中应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此时的司云正沉浸在多年未曾感受过的父爱里,并没有发现父亲语气中的异样,柔声回答道:“回禀父亲,女儿并不知晓这是何花,又是何人所赠,这是哥哥晚间给云儿送来的,想来也是外出偶然所得。” “烈儿送的么……”司无海低声沉吟了一句,便收回了司云头上的双手,很自然的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慢慢的抚着颚下的胡须,开始一言不发。 到了这时,司云终于察觉了父亲的异样。每次父亲碰到难决之事,需要慎重思考之时就会露出这种神情,每到这个时候,司府上下绝对无一人敢打搅老爷,司云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圣旨到!”随着一声肥喝,前院正门步入一名白面无须的灰冠男子,一看便知是皇宫的内侍太监,肖管家在前躬身领路,那人身后跟着两名带刀侍卫,四平八稳的朝院内走来。 这一声通传也将正在沉思的司无海惊醒了,连忙一掸衣袍就欲下跪,那太监见状赶紧跑了两步,哎哟一声慌忙扶住了已跪到一半的司无海,恭敬地道:“府主大人安好,出京前皇上特地吩咐了,今日这旨意虽出圣口,并无君威,只是皇上对干女儿的关心和欢喜,故府主无须行跪拜之礼。”说着便将司无海扶了起来,又恭敬地道:“府主见谅,我这还有皇命在身,不便向您行礼,待奴家把这圣旨宣了,了了差事再向府主见礼。” 司无海一听,赶忙客气道:“齐公公客气了,司某无官无职,一届草民怎敢受公公之礼,里面请,里面请!。”说着,便把齐公公迎到了正堂,待得齐公公转身面朝大堂正门站稳后,司无海也是退到了齐公公下手的对面站定。 虽不用跪拜,但司无海还是双手抱拳弯下了腰。 其余人等自然是立即齐齐跪下,以额抚地,山呼万岁。 待得众人喊罢,那齐公公便挺直了腰板,展开了手上的黄色卷策,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久别司卿,朕心甚思,然则国事繁忙,卿亦劳于军务,你我兄弟二人一别已有十六载矣。朕近来思及此事,不免伤怀,忽又惊觉,云雀却也十六了,当年朕怀里的小丫头不知已出落得何等模样了?朕思虑之情便又深了三分。你我兄弟二人,卿之爱女便是朕之明珠,云雀的生辰定要办的热闹,陵东偏远,虽不能普天同庆,但亦不可寒酸了事!待得云雀成人礼罢,朕定会给她说门好的亲事。” 旨意宣罢,齐公公合了那圣旨,双手交到了司无海手上。 司无海接过圣旨,躬身道:“草民遵旨,吾王万岁!” 其余人等赶紧再磕一头,齐声喝道:“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众人行完了礼,齐公公赶紧将司无海扶了起来,又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礼,这才被司无海迎到了主桌入座。 待得齐公公坐下,堂下跪着的众人纷纷起身,各自找位子坐了下去。 宾主坐罢,司无海大手一挥便吩咐了一声开宴,期间自是有人端杯敬酒,相谈甚欢。觥筹交错间时间过的也是极快。 此时的司云正坐在父亲的右手边。因司无海的左手边便是宫里来的齐公公,正不时的和父亲说着话,再加上司无海方才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丝凛然,从小就对父亲怀着敬畏的司云哪还敢再提出提前离席的要求,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小口的吃着菜。 至天色已深,一轮弯月当头悬挂之时,司府盛大的晚宴才告一段落,司无海亲自将齐公公送到了客房门口,说了声公公好酒量,明日定要再来饮过的场面话后吩咐下人伺候齐公公回了客房,又在府院内与相熟的高官富申们闲絮了一阵方才返回客厅。 此时的司云正襟危坐,想着父亲宴前沉思的模样不觉有些紧张,加上初夏的天气本就有些闷热,额头渐渐渗出了些许香汗。正胡思乱想间就看到司无海迈着关公步自门口走了进来,司云赶紧起身行礼,请了声安。 司无海嗯了一声后就在客厅的主座上坐下了,看着神色紧张的女儿淡淡一笑,柔声说道:“今日是你生日,不必拘谨,坐下吧,为父有几句话要问你。” 待得司云坐定,司无海再次问询起了这花环的来历。 司云心中忐忑,看着父亲如此的郑重其事,哪里敢有半点隐瞒,便把在后院司烈是如何把这花环送给自己的经过详细的说与了父亲听。 司无海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么说,烈儿也不认识那人?” 司云应了声是。 “可知那少年现在何处?”司无海又问了一句。 司云答道:“女儿不知,详细情况父亲还是问一下哥哥吧,哥哥现在应该在云儿院里。” 司无海听到此处方才想起,自己的儿子一晚上没出现,原来是跑到女儿的院子里躲清闲去了,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感情如此之好,司无海大感老怀欣慰,抚着胡须呵呵笑了两声便道:“这个烈儿也是不懂事,这么盛大的场合也不知来露个面,反倒是像个女儿家似的羞羞答答。” 嘴上说着儿子不是,但却看不出一丝的不愉快。 司云观察着父亲的脸色,知道父亲并未真的生气后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司无海想了想又道:“走吧,许久没去你那坐坐了,竟然烈儿也在,我们一家人就趁这个机会坐在一起吃个饭吧,随为父一起到你院子里去。”说着便起身朝外走去,肖管家在一旁听的分明,赶紧吩咐下人去厨房再准备些酒菜送往小姐的院子里。 司云听了父亲这番话,顿时欣喜若狂,一蹦一跳的随着父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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