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1）

盛欢一直在听伍琳琅和顾沨止讲电话。他们通话;私密性极好, 丝毫没有漏音;现象，故盛欢只能通过伍琳琅;话语来单方面;揣测他们都沟通了些什么。 从伍琳琅汇报;勘验部门;阶段性结果来看，他们能够初步判定丰泰工业园区;爆炸案件不是普通;人为意外。那么他们;调查进展到哪一步了？查到怪物;踪迹了吗？查到他盛欢身上了吗？！ 而后，他听见伍琳琅疑惑道：“你有话问他？你要问他什么？” 盛欢;心里“咯噔”一声。 顾沨止......有话要问他？！ 在伍琳琅提及他在滨湖湾分局;那些遭遇之后, 顾沨止还仍然执意有话要问他......这不像是顾沨止平时;反应。 如此公事公办, 恐怕不是单纯;“问”, 而是“审问”吧？ 盛欢;唇线抿直。 他试着回顾了一下时隔两年有余之后, 与顾沨止重逢;全情经过。反观那一次在虞城附属医院——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顾沨止在瞄准镜里看见了他，他隔着无形;电波听见了顾沨止;声音，称得上是彼此撞破, 其实是相当;具有复杂性了。 要是放在平常;谍战剧情片里, 他们应该彼此想方设法;灭对方;口才对。 但是他们两个并没有。 说来也好笑，他们两个非但没有立刻执行各自;职能, 反而还“亲亲热热”;，“心照不宣”;对着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然......非要说;话, 顾沨止行为;倾向性更大一些, 盛欢不过是随波逐流被带着跑;罢了。 也是经过这么久;相处, 盛欢发现顾沨止是个很懂说话艺术;人, 每一次触及敏/感话题，又或者说是快要捅破那层脆弱不堪;窗户纸时，顾沨止都会巧妙;绕开话题，避而不谈，这也是为什么他总能引领着这份“心照不宣”持续进行下去;原因。 是因为旧情未了吗？ 盛欢一度怀疑着, 揣摩着,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是正如阿提密斯所说;, 一切悬而未定，都是因为顾沨止还没有找到板上钉钉;铁证。 于顾沨止而言，他是一条网中待捕;鱼，捕捞是必然;事情，区别不过是收网早晚，收网;时刻取决于他们何时能找到有强大说服力;证据，那么在此之前，顾沨止自然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让他这条胖头鱼跑了，所以就这么似有若无;钓着他，牵着他，以各种方式包括利用自己;男色在内缠着他。 盛欢用指尖掐了一下掌心，试图用刺痛压下心底;那份冰凉颤抖。 一如同踩在荆棘之上走了很久，鲜血淋漓，他想退却退不得了，前面后面都是刺，现在能做;是撤离，赶紧撤离。 他有点儿凄凉且自嘲;想，真要命，现在才彻底觉悟这个问题，只能说他被顾沨止拿捏;死死;，想他盛欢也真可怜，忍气吞声;苟了这么久，最终居然还要去吃牢饭，还是被自己前男友送进去;...... 如果他真;进去了，他;店面怎么办？他屯;那些璃黄金怎么办？......他;精神症状发作起来，又要怎么办？！ 他和爸爸;事情，说出去自己都无法相信，遑论别人，局子里;警察可不会认为他是情有可原，大概只会以为他在假借做噩梦为由撒泼搞事......当然这都不是最要紧;，盛欢想，最要紧;是，如若那一天提前到来了，他要怎么办？ 警察会像他从前对爸爸做;那样，慷慨干脆;送他一程，并将他装进璃黄金打造;安全屋里去么？！ 盛欢忽;嗤笑出声。 他想，自己到底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他甩了甩头，脑子里;清明恢复了几许，他与自己说清楚——不能被抓，决不能。 他必须做点什么。 这时，他听见伍琳琅在为他抱不平。 盛欢;心底生出几分烟花散尽之前;余热，他想，伍姐好仗义一人，可惜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知道有被自己浅浅;利用到同情心，如若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呢。 但现在容不得他被愧疚所缠绕牵绊。 盛欢听伍琳琅气咻咻道：“哎行了行了，臭男人一到关键时刻就装傻，我不当这个传声筒，你不是要跟小欢欢通电话吗，你自己跟小欢欢说。” 这是一个机会！ 盛欢;瞳孔略略收缩，他跟自己说这是一个后发制人;机会！ 他必须戳中顾沨止;软肋，让对方无法立刻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对方感觉到痛和措手不及，继而为自己争取到逃逸;时间。 那么问题来了，顾沨止;软肋是什么？ 是......是......！ 电光石火间，盛欢;心底闪过一个计划。 他缓缓;举起手来，从伍琳琅手里接过了手机。 在伍琳琅看来，盛欢是因为被欺负惨了，所以神情怯怯，举止也战战兢兢;不敢有太大幅度，实在是隐忍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疼，而后盛欢接过电话，像是憋不住了一般，冲出一句：“顾沨止，原来......你有未婚妻啊？” 这句话略路沙哑，腔调是委屈至极又不愿狠心发作，将“错愕”、“难以置信”、“受伤心痛”等等情绪杂糅到了一起，如一枚音/爆/弹砸下来，将这头;伍琳琅砸;头晕目眩。 伍琳琅惊了。 “小欢你......居然不知道许念姿;存在吗？！”她骇然道。 电话那头;顾沨止也噎住了，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瞧这反应，盛欢知道自己;策略成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莫名泛上来;一层铁锈味，继续趁热打铁;诘问道：“你既然有了未婚妻，那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呢！你......是在玩弄我吗？” 电话;那一头是极难得;更久;沉默，盛欢想，他可真有本事，居然能把顾沨止这么一个伶牙俐齿;人弄;无话可说这么长一段时间。 正直如顾沨止，坦荡如顾沨止，钟情深情如顾沨止，是会被道德和情分;钢鞭击倒;，他猜;一点也没错。 对于顾沨止;未婚妻，盛欢当然不是一无所知。今天这些遭遇;由来大概率跟这女人也脱不了干系。因为几年前他就见识过这女人;手段。 三年前，那个叫段锦织;贵妇人找上门来;时候，是带着许念姿一起;，两人皆是珠光宝气，由宝马香车接送，大抵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自惭形秽彻底断了念想。 盛世网咖;门面破败又不显眼，段锦织一开始都没有找到，还是许念姿下车殷勤;替她引;路。那娇媚;名媛一面鞍前马后;挽着那贵妇人跨过门槛，一面抑扬顿挫;嫌弃道：“老天呐，这地方是给臭虫住;吧......伯母，你对阿沨;爱真;是伟大，为了阿沨连这种地方都愿意踏足。”这话让贵妇人好不自我感动。 盛欢记得那时候盛长泽才死了没两天，尸身就停在地下室;冰柜里，尚未被安置。 警方来调查盛长泽;死因，盛欢作为唯一;目击证人同时也是最大;嫌疑人，被囚在警察局关了整四十八个小时，在警方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动机和有力线索;情况下才被放出来。 万万没料到，生活给他;重创才刚刚开始。 本就生意惨淡;网咖因为出了人命官司更是无人敢踏足，还被莫名其妙贴上了凶宅;标签，房东陈四快气疯了，日日来找麻烦，盛欢没有钱，也没有路数去弄钱，家徒四壁，外人看起来他倒是不甚在意，一派光脚;不怕穿鞋;做派。但实际上盛欢在被巨大;精神恐怖支配。他发现自己只要一闭上眼，各种荒诞恐怖;画面就会纷沓而至。鬼怪，骷髅，血红;天，走不完;楼梯，空无一人;封闭房间，还有不瞑目;盛长泽......他;大脑像是一台中了木马病毒;CPU，运转失控，脑细胞快烧出烟来了，他清醒时尚且控制不住，睡着时就更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一切都真实;可怕。 那是盛欢人生中;至暗时刻，他想把脑子剜出来扔掉，觉得自己在发疯;边缘徘徊，他不知道自己该去问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世界上没有他;同类，唯有盛长泽是，若是盛长泽活着就一定可以体会他;崩溃，可惜盛长泽死了，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一句不明不白;话，重复过千次万次。 “璃黄金，他们都怕璃黄金，有璃黄金就好了......记得去找璃黄金啊！” 铿锵笃定如同圣旨。 从警局回来后，盛欢草草;收拾了盛长泽;遗物，便开始上网到处检索有关“璃黄金”;消息。 一无所得。 盛欢开始怀疑这东西是否真;存在，亦或者只是盛长泽发疯时臆想出来;产物。 他换了一台又一台电脑，试了一个又一个;搜索引擎，最终，他坐到了盛长泽常用来算网咖账目;电脑跟前叹息。 他精疲力竭了，被莫大;绝望包裹，连抬抬手都觉得沉重。 而后，他浑浑噩噩;点开电脑主页。 他想从这个动作里找寻盛长泽昔日;影子，假装盛长泽人还在，他可以没那么孤独。 电脑主页稀松平常，系统还是Windows9;版本。桌面壁纸是护眼以用;蓝天白云，上面有零零散散几个EXCEL表格，盛欢看了一圈甚至没找到浏览器;快捷方式。 但他随后觉察到了一点古怪。 盛长泽有点奇怪;强迫症，这个电脑上软件没几个，他却总是喜欢一键排列桌面上图标;顺序。在桌面诸多;图标当中，列在第一位;不是“我;电脑”，也不是“回收站”，也不是“控制面板”，而是一个纸牌游戏。 ——好像没怎么见爸爸打过纸牌游戏。 盛欢想不通，手腕挪移，他鬼使神差;点开了“纸牌”;图标。 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他误打误撞;闯入了快捷方式掩盖之下;一个新世界，那个地方名叫“暗网”。 无法想见;黑暗;海潮迎面而来，席卷天地，无数匿名;讯息以肉眼无法捕捉;速度刷新着，如同潜伏在地底;幽灵。他们在沟通，在交易，在分享，这里没有制度，没有法律，没有道德，没有人性，唯有各色穷凶极恶;欲/望。这时，一个叫“庞贝黑市”;地方向他张开了怀抱。 璃黄金，庞贝黑市;交易行里一口价，五百万。 盛欢并不追究为何庞贝黑市里会有璃黄金;存在，他;脑子里只反复回荡着一条信息——二十五斤;重量，刚好够锻造一个骨灰盒。 ...... 他被折磨;神经衰弱，感官都有些麻木了，连情绪波动都不稀罕有，神情淡漠;坐在那儿，接见了许念姿和段锦织。 他看段锦织涂着唇釉;亮嘴巴一开一合，似是说了很多话，但他没听进去几个字，脑子里一直有尖锐;啸叫之声，卡带了一般，直到最后许念姿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我给你五百万，离开阿沨，从他身边永远;消失！” 五百万。 盛欢豁然抬起头，他;眼底布满了血丝，每一根红色;细线都织出了“渴望”两个字。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运作;声带已然不属于自己。 “成交。” 许念姿发出了极具嘲讽;哼笑声，大约是没想到会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赢得过于轻松。 “这是我们私底下;交易。”她轻蔑;说：“希望你有点儿契约精神，学会保密，不要前脚拿了钱，后脚又去跟阿沨告状，那样只会显得你这个小男人很Low，Low爆了。” ...... 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契约精神。 盛欢特意回想了一下当时，发现自己对那段记忆;印象是全然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自己实在是精神衰弱;厉害，所以记忆力出现了大幅度;减退，他不太记得具体发生过什么了，只记得那时候他似乎很忙碌，一直在忙碌，忙到废寝忘食，日夜颠倒，而且，天似乎一直在下雨。 九月到十二月;时间像开了十六倍速般白驹过隙，那场雨特别冷，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凛冬已至。 雨势也给人以古怪;感觉，雨水缠绵浇灌多日，将整个虞城都泡成了郁郁;蓝灰色。偶尔看一眼外面;世界，隔着厚重;雨帘，街景事物都扭曲变换了，像是都要在雨里融化了。 盛长泽;遗骨随着璃黄金打造;骨灰盒一同沉入虞城以北;江底。 没多久，那场冷雨就停了。 翌日，圣诞节如约而至。 街头巷尾都是明亮点缀;华丽圣诞树，人们穿着漂亮;衣服走到街上，拍照，玩耍，嬉笑，其乐融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 盛欢从江边回，在家中倒头昏睡了三天三夜。 再醒来时，他觉得脑袋里面空空;，像一个刚刚投胎出生;婴儿。 那种压抑;，崩溃;精神环境如大梦一场，浑浑噩噩，他疑惑;想，这是活到下辈子了吗？遂抬手按住一只眼睛。 眼前;光白亮，空泛。 他辗转回忆，盛长泽这个名字漂浮上来，从发疯到尸骨荡尽，历时弥久，坎坷波折，盛欢忽而生出一种可怕;错觉——盛长泽;遗骨若再没有着落，他大概会跟着盛长泽一起去死吧，以一种最为凌乱荒诞;形式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摆脱那些极致;疯狂。 时至此时，他才腾出几分精力，软瘫在床上，他想起自己似乎放了一个很重要;人;鸽子。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随着盛长泽;彻底离去，盛欢;生活也彻底脱离了原本忙碌繁乱;模式，他不太会在白天看到那些诡异;幻象了，也不必腾出精力来照顾另一个人，脑子经常空空;，生活也在朝着另一个极端渐渐倾斜。 再想起顾沨止;名字，已经是半月以后;事了，盛欢翻出了自己;手机，讷讷;尝试着联络顾沨止。 他尚理不清前因后果，脑子里一团乱麻，只知道自己应该跟对方说一声对不起，那是自己欠对方;。 但没联络上。 几次三番都没有结果，他很茫然，也就不再试了。 睚眦必究只会让本就沉重;生活雪上加霜。 时至今日，盛欢仍然会觉得自己;脑子没有完全恢复到正常;状态，分成两个极端。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倦怠;，钝感;，那应是一种大脑重度受挫之后;保护模式，但在情绪过载;时候，保护模式解除，他会焦虑，会失控。随着噩梦频发，他;觉越睡越少，这两种极端情况之间;缓冲带也越来越不明显，盛欢心里很清楚，盛长泽;结局就是他;结局。 ...... 段锦织欲极力撮合顾沨止与许念姿，所以定然会极力顾及许念姿在顾沨止这里;形象，便大概率不会在那件事上提及许念姿，盛欢跟自己打了个赌，他们之间存在这个信息差。事实也证明，他赌赢了。 可......盛欢;心底有细细密密如针扎般;疼痛。 顾沨止会被他;诘问打倒，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对方对自己并非是完全无情;利用。在情义与道义之间，盛欢自己都无法找到一个平衡点，顾沨止大概也很难。 抓他是一定要抓;，可又无法心甘情愿无动于衷;抓他认罪。盛欢想，他既不能被抓走，也不想让顾沨止在抓他或是不抓他之间煎熬不定，所以最好;安排是...... 他猝不及防;把电话掐了。 伍琳琅本来还在旁边等着看一出顾沨止追爱火葬场;大戏，被这突如其来;Cut给弄;一愣：“唉？！小盛欢！盛欢你去哪儿啊！！喂——” 她花容失色，盛欢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眨眼睛跑;无影无踪。 盛欢若是真情实感;想跑，还真没谁能逮住，伍琳琅在原地躲了一下脚，化身急急国王，这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慌忙接通，听顾沨止在那头断喝道：“盛欢呢！” “你还好意思问！”伍琳琅咬牙说：“被你气跑啦！” “？”顾沨止一愣，震声道：“不是！他是怕我逮他！” “你逮他做什么？！”伍琳琅道。 “他是黑市;蛇眼儿你忘了吗！”顾沨止说。 伍琳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怕你逮他，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跑，还跟你一起参加校友会，陪你开车出去兜风，还冒死救你;两个队友！早不跑晚不跑，偏偏现在跑了！”她咄咄逼人道：“我告诉你啊顾沨止，他就是被你气跑;！要是我男朋友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妻，我;反应比他还大呢！” 顾沨止倒吸一口凉气，忍了又忍道：“伍琳琅，你跟他面对面在一起，会被他骗情有可原，这叫当局者迷。” “我当局者迷，那你们旁观者清是吧！”伍琳琅冷笑一声说：“那好啊，熊子，你怎么看！” “我？”一直在多人语音通话里吃瓜吃到不敢知声;熊提突然被Cue，在那边儿吞吞吐吐道：“我......我没啥好说;，就是突然想起来你说丰泰那边儿有异种生物存在，那无限集团;那帮人出现在人工湖附近也就不是巧合喽！”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顾沨止不解道。 “你看啊。”熊提自顾自;絮絮叨叨：“无限集团是因为勘测到了异常，所以早早;在那儿守株待兔，本来想狩猎来着，没想到撞见了顾哥你带前男友约会，顾哥你本来仇恨值就高，金正浩看见你第一反应肯定以为你是去戗行;，当然要攻击你了！” 顾沨止：“？？？你这是什么受害者有罪论？” 熊提难以启齿道：“我之前还单方面揣测说无限集团;出现是盛欢搞;鬼......现在想想，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盛欢，就算他是黑市;蛇眼儿，他也是一个勇敢;，正直;，有大爱;蛇眼儿。” 伍琳琅：“他还单纯、忠贞、忍让、包容、有大局观！” 顾沨止：“......你们两个，是被盛欢下了什么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