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辐射突破上限, 超出可测量最大值!”
“根本无法为伤者进行脑部扫描,精神攻击太强了!”
“伤者无法自主呼吸……血氧又在报警了!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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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喊,所有人都在跑。急救担架呼啸驰过走廊, 风驰电掣地推向抢救室, 白晟躺在上面,双眼紧闭,全身肌肉因为神经中枢的强烈抽搐而阵阵痉挛。
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唯有一只手死死握着担架边上沈酌的手,就像无意识中握着救命稻草,因为痛苦而青筋暴突。
“学长,学长!”陈淼从走廊尽头狂奔而至,跟在疾驰的担架后奔跑, 手里拿着卫星电话:“国际监察总署第三次来电,尼尔森总署长在线上等待与您通话——”
这时担架飞驰到抢救室前, 早已枕戈待旦的医疗异能者冲上前, 七手八脚帮沈酌把被掐了整整一路的手强行挣开,急救担架利箭一般冲进抢救室。
嘭一声闷响,辐射隔离门重重闭拢, 随即亮起了抢救中的红灯。
沈酌站在了抢救室门前,红色警示灯映在他黑沉的眼底。旁边早已惊恐万分的监察员纷纷冲上来,脱下他右手套一看,只见整个手背都呈现出可怕的淤紫, 小指已经脱臼了, 是一路上被活生生握出来的。
沈酌脸上倒没有任何痛苦之色,任由他们治疗自己的右手, 同时左手接过陈淼手里的卫星电话,却根本没理等在线上的尼尔森, 看也不看直接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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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在这!”陈淼立刻从挎包里抽出一个平板电脑递上前。
十大常任监察官都有国际总署配发的数据平台,只有用这个电脑才能连上总署的机密数据库,全球各地绝大部分进化者的姓名、住址、异能种类、克制方法都在上面。
连金斯顿那样的辖区监察官都没有登录通行证,只有十大常任监察才拥有查看权限。
“学长,你想进数据库查看白日梦的破解方法吗?”陈淼看着沈酌迅速登陆数据库,不由满是疑惑:“可是精神异能有不可查探性,除非异能者自己愿意坦白,否则无法准确备案,苏寄桥前辈之前根本都没跟人说过他的异能是白日梦啊!”
咔一声轻响,医疗异能者帮沈酌把指骨复原,还没来得及再加止痛,就见申海市监察官一摆手,示意不需要了,然后收回手在平板上迅速地搜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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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者想说您手上那大片可怕的淤血现在不处理,到明天会更疼痛更惨不忍睹;但看着沈酌寒冰一般冷静专注的侧颜,只得强行忍下话音,轻手轻脚地退出几步,转去抢救室帮忙了。
“苏寄桥再隐瞒也没有用。”沈酌迅速在总署数据库的千百条结果中逐一排除,冷冷道:“他只是A级,白日梦不是Fatal Strike。”
陈淼醍醐灌顶,立刻明白了他学长的意思:“原来如此——”
只有S级的Fatal Strike才是独有异能,像白晟的因果律、尼尔森的暴君、阿玛图拉的真主之轮;这些必杀技天上地下独一无二,除了他们自己,世界上没人拥有同样的能力。
独有异能是区分S级与强A级的关键因素之一。也就是说,苏寄桥的“白日梦”不可能是独有异能,世界上肯定也存在其他进化者拥有白日梦,只是等级可能不如他,也许是B,也许是C,也许攻击性根本不强。
但那无所谓,因为同一种异能的破解方法是相通的。
只要有任何一名白日梦异能者曾经在数据库里备过案,那么破解方法就能直接照搬,把白晟救出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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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眼花缭乱的搜索结果中准确点击,赫然是一条异能者犯罪记录。
两年前,北欧一名B级精神系异能者用“白日梦”袭击了一名人类女子,受害者很快濒临脑死亡。但在24个小时的救治黄金期之内,身为C级进化者的受害人丈夫设法救回了妻子,并成功将加害者越级反杀。
沈酌手指往下一划,刚要详细查看这条犯罪记录,突然屏幕一黑。
紧接着,屏幕再度亮起,网页却变得一片空白,跳出一条德语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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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权限?”陈淼一头雾水,“什么鬼?”
电光石火间沈酌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微微难看起来,重新打开登录页面,却没有用自己的生物信息登录,而是熟练地手动输入了尼尔森的名字和一串密码。
“学、学长,你连尼尔森总署长的登录密码都有啊?!”陈淼大惊。
然而下一刻,页面唰然变红,弹出了密码错误的提示。
“……”
沈酌迅速叉掉提示,堪称是争分夺秒地输入了岳飏的密码并点击登录,陈淼在旁边已经惊到麻木了:“怎么连岳哥也把他的密码给你了啊,你到底有多少密码啊学长!”
【密码错误】
【重试】
红色叉号映在沈酌眼底,长睫下那双瞳孔沉冷得可怕,他抬头呼地吐了口气。
“是尼尔森。”沈酌沙哑道,“他刚才把我的数据库权限取消了,又立刻改了他自己和岳飏的密码,我只知道他们两个人的。”
陈淼脱口而出:“怎么,就因为挂他电话?”
但下一刻,仿佛心脏浸入冰水,陈淼看着沈酌森寒的脸色,如梦初醒般明白了什么:
“……总署长他……他不想让你知道能救白哥的方法……”
但为什么?
用如此明显、急躁、愚蠢的手段置另一个S级于死地,是根本没有狡辩余地而且极其严重的罪行,即便是尼尔森也会遭到进化者内部的强烈弹劾。
难道白日梦的破解方法隐藏了什么,让尼尔森要出此下策?
呼地一声,辐射隔离门被推开了。
一名B级医疗异能者大夫快步而出,神色很不好看:“监察官,伤者白先生受到的精神攻击超出了我们能测量的最大值,异能辐射严重到我们无法进行任何治疗,他的大脑已经开始——”
“能坚持多久?”
大夫一怔,却见沈酌面容森白,全无一丝血色,那张秀美清晰的面容像一整块冰雪冻成的,似乎连牙关都隐隐散发着寒意。
“……任何精神异能攻击,24个小时都是黄金救治期。”大夫干涩地咽了口唾沫,低声道:“24个小时之后,便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严重损伤,甚至有可能……”
“自主意识与智力受损,最严重会成为植物人。”
·
“岳处长!”中心监察处的白石大楼前,秘书快步追下台阶,将卫星电话递给岳飏,轻声道:“尼尔森总署长在线上。”
尼尔森?
岳飏生出一丝疑惑,在大楼前的空地上站住脚步,抬手示意专车边等他出发的司机和警卫稍等,然后接过电话换了一口流利的德语:
“您好,尼尔森总署长?”
从通话对面的背景音听来,尼尔森应该正坐在一辆疾驰的车上,不知是要匆匆赶去哪里,但语调非常平稳迅速:“我刚才让人把你的监察官通行证密码改了,新的通行证会在三天内发到中心监察处。”
“……”岳飏的第一感觉是荒谬:“我能请问一下您这种逾矩的行为是什么原因吗?”
尼尔森似乎感觉很有趣,短促地笑了声,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调侃:
“——你曾经把密码给过SHEN监察吧?”
岳飏登时微哽。
“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意志力薄弱是人之常情。”尼尔森微笑道,“其实我也曾经主动把密码告诉过SHEN监察,因为那段时间他大概连续施舍了我三四天的好脸……我每天都晕晕乎乎得好像在做美梦,其中有那么一两次我差点就相信那是真的了。话说回来,国际总署至今还在巴塞尔而没搬去申海大概真的要感谢SHEN监察高尚的自我道德约束感吧。”
“……”
岳飏无奈地掐着鼻根:“您既然早知道了,为什么到今天才突然改密码?”
“我以为你很聪明,Yang。”尼尔森反问,“难道你不知道申海辖区刚刚发生的事吗?”
那么大的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何况“白日梦”异能还是被荣亓从中心区强行借出去的,岳飏当然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S级进化者白先生遭到了精神异能攻击?”
“是的,SHEN监察在到处寻找白日梦的破解方法。”尼尔森顿了顿,语气变得肃然沉凝:“我希望你这一次能坚守原则,不要告诉他任何线索。”
岳飏皱起眉头:“为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私人手机在口袋里一震,收到了尼尔森从个人邮箱里发出的一封邮件。
是从机密数据库中下载的一条异能犯罪记录。
尼尔森缓缓道:“因为我们无法承受失去沈酌的代价。”
岳飏打开那封邮件,是两年前一个B级进化者用白日梦袭击普通人,却被C级进化者越级反杀的记录。开始他有点疑惑,但一目十行扫到最末,刹那间瞳孔扩张:
“难道……这是……”
“是的。”尼尔森说,“我钦佩那种舍己为人的勇气,但总结一下来说,就是极限一换一。”
空地上专车还在等着,警卫和司机都肃立在旁。岳飏很少在手下人面前流露出迟疑不定的情绪,但此刻他张了张口,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
“……沈酌……他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为了任何人……”
“是吗,”尼尔森淡淡道,抬眼向车窗外望去。
雨天的军用机场灰蒙蒙地,带着水汽的玻璃映出了他阴霾天空一般灰蓝色的瞳孔。
“沈酌明确知道自己的价值,但有些时候,我感觉他对死亡怀有某种隐秘的向往。”尼尔森眯起眼睛,“不仅是上次他为了保护3000米内的平民而打开逆十字,还有我之前注意到的很多细节……我不知道他这种隐秘的向往是从何而来的,也许真正的天才注定就不会被我们这些人所理解。”
“但有一点是很确定的,Yang。”尼尔森凝重而缓慢地道,“我们不能失去这个手里按着核威慑开关的人类,进化者族群需要他站在我们这一边,为此牺牲一两个S级是可以接受的。”
手机那头沉默着,能听见岳飏深长不稳的呼吸。
“我希望你能明白族群的立场。”
尼尔森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专车在潮湿的路面上戛然而止,地勤人员撑伞小跑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尼尔森钻出车门,正要顶风走向不远处停机坪上的专机,突然怀里另一个手机响了起来。
是沈酌。
“……”
国际监察总署长止住动作,拿着手机,眼底出现了一种非常微妙的表情。
足足好几秒他都没接,少顷才沙哑地笑了声,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打我这个号码了……”
“追求到我这么卑微的份上,其实也是一种耻辱吧。”
地勤不敢答话,撑伞低头站在那里。
所幸尼尔森没再让手下人担惊受怕,一边举步向前一边按下接听,在接通的瞬间语调陡然一振,竟然完全听不出丝毫异样:“喂?沈……”
“你知道三个月后就是总署长换届选举期了,对吧?”
尼尔森声音猝止。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酌。”少顷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如正常一般温和:“S级进化者是我们珍贵的资产,但凡有可能,国际监察总署是绝对不会坐视在旁而不伸出援手的。”
手机那边声音喧杂,仔细听应该是各种医疗机器在报警,沈酌完全没有给他任何虚与委蛇的机会:“白日梦的破解方法是什么?”
“……”
“我问你白日梦的破解方法是什么,弗里奇·尼尔森!”
在场没人见过传说中那位美貌惊人的SHEN监察,但他的呵斥实在太严厉也太响了。
尼尔森周围所有人都噤声低头,不敢言语,竭力伪装自己没有注意到总署长难以形容的脸色。
“……最快速的破解方法永远是直接杀死施术人。”足足过了半晌,尼尔森才重新开了口,缓缓道:“但目前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入梦者如果能保留清醒的自我意识,也可以用异能将梦境从内部破坏瓦解,从而毫发无伤脱离——但这里有个悖论。”
尼尔森顿了顿,才道:“如果施术者足够强大,就可以制定‘入梦者忘记一切’的世界规则,那么白先生在忘记身份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去尝试使用异能的,自然也就无法逃离了。”
通话对面陷入了安静,只有生命监测仪滴答滴答,发出单调的声响。
“不。”良久手机里才传来沈酌冰冷的声音,说:“一定还有第三种办法。”
尼尔森没吭声。
“数据库里那条异能犯罪记录,受害者的爱人是怎么把她从梦境中救出来的,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尼尔森在舷梯上停住脚步,站在打开的专机舱门前,瞳孔映出远处铅灰色广袤的天穹,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仿佛裹挟着北欧平原广袤萧索的冰雪。
“我不会告诉你的,沈酌。”他柔和地道。
“你这个人,对卑微的情爱从来懒得施舍一眼,我不希望看见奋不顾身这么愚蠢的词在你身上出现……”
“请相信我只是想保护你。”
病房里,沈酌眼神冰冷,一言不发地摁断了通话。
尼尔森保持着那个姿势站了许久,才慢慢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在周围手下躲闪的视线中挺直后背,抬脚跨进了舱门。
“最后一次确认航线,飞申海。”他头也不回地吩咐机组,声音如寒风般冷漠,大步走向客舱。
·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病房墙上的挂钟于午夜三针重合,又毫不留情地继续往下走去。
明明病房是恒温的,但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仿佛能从每一丝窗缝、每一条墙缝中侵袭进来,弥漫绝望不去,让人从脊椎里泛出透骨的冰凉。
沈酌轻轻把手机搁在一边。
病床上白晟已经不再痉挛了,他闭着双眼,牙关紧合,昏暗中可以看见全身肌肉呈现出不正常的僵绷状态,数十片电磁线从他头颅、身上延伸出来,连接着周围各种生命指征监测仪。
——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是哪个组织,但果然不出意料。当初那些把白晟派回申海的人不会坐视不管。
“首先,SHEN监察,您需要做到两点。”
病房里没人出声,杨小刀默默守在门边,褚雁低头站在角落,良久沈酌缓慢地摇了摇头。
“即便他未曾真正加入我们,我们也不能对同类见死不救,这是违反圆桌会精神的。”
沈酌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还剩不到10个小时,说重点。怎么破解的?”
“为什么?”面相严厉的帕德斯却把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出言反对:“那个白晟从没真正加入过我们,而且一直对圆桌会的命令阳奉阴违,有什么必要去救他?”
“你们有编制吗?”
·
“……”手机那边苍老的声音呆了下,可能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紧接着他意识到铃声从病床另一侧而来,是白晟的手机。
沈酌说:“你只是个孩子,想不到很正常,该怪的是我不谨慎。”
“两年前挪威的那起异能犯罪记录,就是身为C级进化者的丈夫设法进入白日梦,迫使梦境发生转变,从而唤醒了妻子。之后这位丈夫梦见了自己一生中最恐惧的战争,但他在梦中熬过战场并得以凯旋,由此将‘白日梦’彻底瓦解了。”
“……你这混账,”沈酌轻声喃喃道。
但就在回手关门的时候,突然杨小刀又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望向昏暗的病房,嘴唇微微颤栗片刻,才沙哑地问:
一个年轻的进化者匆匆奔进教堂,从年龄和打扮来看应该还是个学生,快步越过一排排空荡长椅,来到教座前欠了欠身:
轰然一声闷响,大门被推开了。
那个混账躺在雪白病床上,眉峰微微蹙着,睫毛不断颤栗,身体反复绷紧挣动,一只手如同溺水般,痉挛地死死握着沈酌的左手。
“做不到。”沈酌淡淡道,“这世上为数不多确定能杀死荣亓的人就躺在这里。”
“……”
根本不用详细解释该如何做,学生显然对主教更加恭敬信服,立刻退后半步俯身:“是。”
病床边不远处,一台屏幕上显示着大脑扫描实时成像,其中侧颅一块区域红得发紫。
“你早已强到足够战胜那场大火了,让它熄灭吧,好吗?”
那么轻佻,那么跳脱,与他真实而坚定的一面截然相反。
“……”
病床上白晟起伏的侧影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呼吸短促。
回来。
他在幻觉的大火中痛苦煎熬,但本能会让他竭力向唯一的那个人求救。
凌晨三点二十。
守在病房门前的少年蓦然抬起头,就像一头绷到极限而神经质的小兽,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整条手臂肌肉筋骨暴起。
手机铃声响了。
·
“回来,白晟,不要扑进那场火里。”沈酌五指插进白晟凌乱的头发,用力把他的头搂向自己,俯在他耳边一字字低声道:“你的父母已经死了,他们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去救了好吗?”
“打听清楚了吗?”
杨小刀几乎是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推开了门,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出病房,站在走廊的惨白灯光下。
“……沈监察,你会想办法救回我爸的,对吗?”
“帕德斯,”他缓缓地道,“你不可能去‘命令’一个S级为你做什么,因为年轻头狼有自己的判断。如果他觉得关于沈酌的情况没必要告诉我们,那他就什么都不用说,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就应该学会信任和放手了。”
“醒来吧,我还在等你。”
少年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终于一点点松开自己被掐得血肉模糊的掌心,低下头轻轻地关上了门。
主教面对自己亲弟弟的激烈态度多少有些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
“难道没有吗?他在回申海前向我们保证,会极力去接近沈酌,会去调查当年S级傅琛被害死的真正原因,会为我们调查沈酌那些反人道实验的真相——但迄今为止我们收到的情报却寥寥无几,他并没有把圆桌会当一回事!”
沈酌毫不掩饰嘲意:“没有编制白晟是不会真正听你们指挥的!”
“所以,基本上这就是一换一的极限运作。”
“第一,找到一个心理素质与精神力都非常强大的人;第二,再次触发白日梦。”
沈酌一只手仍然被白晟在昏迷中紧紧攥着,探身用另一手拿起手机,只见屏幕上是未知属地未知号码,应该是用技术做了隐藏。
虚空中仿佛能响起白晟欢快开朗的声音,永远带着熟悉又不正经的笑意。
年幼的白晟睁大眼睛,他感觉到虚空中一股力量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温柔、坚定、不容置疑,拦住了他第无数次扑向烈焰的脚步。
“主教。”
只要第二重梦境被破解,施术者就会遭到严重反噬,甚至被越级反杀。
他突然没来由地想起,申海市进化专科医院的这间特护病房,正是上次自己注射S级进化药之后遭到反噬,白晟一直守在榻边直到自己醒来的地方。当时他就是躺在这张病床上的,而白晟坐在墙边扶手椅里,慵懒强大、漫不经心,巡视着脚下这庞大都市的每一个角落,像凌驾于一切魍魉鬼魅之上的雄狮。
“我们从未命令过他什么,我的弟弟。”主教温和地反驳。
通话对面大概没想到他如此单刀直入,足足静了片刻,才传来一个有点学生气的年轻声线,带着经过掩饰的北爱尔兰口音:“您好,SHEN监察。我们经过一些渠道得知您正四处询问精神异能的破解方法,而我们恰好搜集过各种异能的资料,其中包括一些您可能感兴趣的……”
“我没想到……异能会被荣亓远程操控……”
咔哒。
四肢被烈焰焚烧,焦黑皮肉血痕累累,一次次扑向大火的孩子却无法停下脚步。四面八方的尖声大笑逼得他发疯,烈焰中不断传来的呼救却又诱使他不断向前,然而每次在焚烧的剧痛中抓住父母求救的手,都会在最后一刹那间滑脱。
“………………”
“……”
你梦见了什么?他想。
沈酌随手摁断通话,把手机丢给罗振,弓腰钻进直升机舱:“先去监察处带上杨小刀,万一跟中心区起冲突需要他拖住岳飏。通知水溶花,跟她说让实验室做好准备,一旦我们从中心区把苏寄桥的血清带回来就立刻开始培养HRG异能促进剂,必须再次触发白日梦,我也要进去一趟。”
褚雁站在阴影中,低头望着脚边的地砖缝,眼眶里满是生熬出来的血丝。沈酌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只凝视着白晟昏睡不醒的面容,少顷低沉道:“不能怪你。”
你是谁?他混乱地想。
“?”通话那边不明所以,缓缓回答:“您不用打听我们组织的身份。我们只是——”
通话对面久久无言,显然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
沈酌无声一哂,然后按了接通键,声音疲惫但清醒稳定,用英文道:“我是申海市监察官沈酌,请直接说。”
昏迷中的人嘴唇阖动,却挣扎着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病房角落传来少女艰涩的声音。
“送褚雁回监察处,然后你彻夜守在那里。”沈酌语调稳定平和,有种镇压一切的力量:“我需要你们极其冷静、克制,杨小刀协助武装警备队镇守监察处,褚雁注意一切异常的风吹草动。在黄金救治期结束之前荣亓是不会轻易踏入申海的,但13个小时之后就未必了,你们必须做好直面一生中最强大敌人的准备。”
当然,同时也换着花样各种角度拍了三天的Vlog。
怪不得尼尔森故作深情,岳飏也跟着欲言又止,一个两个都在那装神弄鬼。
“……”
“监察官!”罗振小跑迎上前:“已经做好起飞准备,我们现在去哪?北欧那边传来好消息了吗?”
“……”
直升机在狂风中离开楼顶,向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飞去,大地在脚下越去越远,直升机窗映出申海市监察官冷秀锐利的面容。
帕德斯似乎还是很不服气,但主教一抬手,打断了亲弟弟的反对:
“既然姓荣的那么自信不会被反杀……”沈酌垂目望向脚下广袤的夜幕,充满嘲讽轻轻一哂。
“不是会。”他平静地道,“我一定能。”
——极限一换一。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毒素未清的沈酌痉挛起身,镜头被撞翻在床上,记录下了白晟急匆匆的画外音解说:“大家好,这是沈监察在过去10个小时内的第十九次闹觉,真的我每次靠近他他都超开心超激动,他真的超喜欢我……”
他觅声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只听身侧另一个声音率先发问:
·
醒来回到现实吧,好吗?
房间再度恢复安静,只有床头灯一点晕黄的光,窗外黑暗无边无际,像夜色中一望无尽的大海。
病床边,沈酌眉心微微一蹙。
——你忘了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强大了吗,白晟?
——回来,白晟。
沈酌闭上了眼睛。
“‘白日梦’最大的破绽是一次只能形成一个梦。也就是说,当出现第二个入梦者时,只要这个人的精神力强悍远超第一个人,梦境就会自然发生转变:第一个入梦者最恐惧的场景将不复存在,转而构建出第二个入梦者最痛苦的场景。在这个转变的过程中,第一名入梦者有极大的机会清醒过来,逃出梦境。”
沈酌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短短顷刻间恢复了冷静的常态:“杨小刀。”
——就在这一瞬间,火场外所有不怀好意的尖笑被完全压倒,数不清的鬼魅魔影扭曲消失;世界在那温柔的怀抱中渐渐安静,化作血与火交织的、漫长无声的空白。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有无尽的愤怒和痛苦在胸中燃烧。烧焦的皮肉不断从全身落下,直到露出苍苍白骨,他还在踉跄着往火场中奔跑。
“请帮我联系他,”主教转向那个年轻学生,和蔼地吩咐。
急促嘶哑的喘息之后,杨小刀终于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当风浪席卷大坝,人潮汹涌后退,唯他持剑逆流而上,我愿成为他身前的盾……”
“不要再往前了,”剧痛中他听见耳边响起一个沉静熟悉的声音。
“哈欠——大家看,今天也是春光明媚阳光灿烂的大晴天,沈监察昨晚激动地闹了我十八次之后终于睡着了,让我们来近距离欣赏一下他核弹级别的高清美颜……啊!醒了!怎么又醒了!”
晚霞斜斜越过彩绘玻璃窗,巨大十字耸立在上。空旷的教堂正中,一座白绿相间、气势宏伟的大理石圆桌平地而起,描金的鹈鹕苹果图案在夕阳中闪闪发亮。
外面天翻地覆,暴风雨中心的这间小小的病房却昏沉而安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彼此相对,十指交握。
“那就让用他命来换教训吧。”
那么嚣张、轻佻、不正经的人,竟然也有如此安静的时候,像永远不会再醒来了一样。
外界传说纷纭的“圆桌会”主教托恩,实际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英国物理学教授,戴一副老式圆眼镜,看年龄怕是有近八十岁了,病气萦绕着衰老的面容,满是皱纹的手背上弥漫着一层青黑。
“是的,帕德斯先生。”进化者学生又转而向说话的这位老者行了个礼,礼貌地回答:“从欧洲各地监察处传来的消息已经完全散开了,申海在极力寻找破解精神异能‘白日梦’的方法,那个叫白晟的S级可能已经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
“可以做到吗,沈监察?”
抢先说话的是另一名老者,满头银灰整整齐齐梳向脑后,看着年轻几岁,健康得多,但削瘦的面相多少有几分严厉。
沈酌站在病床边,一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握住了白晟骨节分明、冰凉微湿的左手。
“当大人倒下时,你们就是大人了。”沈酌伸手向外摆了一下,简洁地道:“去吧。”
沈酌没有动,甚至没有抬头。门缝的光带顺着地面延伸,映出他半边侧影,清瘦苍白而挺拔,优美的侧颜一动不动凝视着白晟。
沈酌抬手示意罗振稍等,对着手机大声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在国际监察总署里备过案的民间组织吗?”
褚雁抱着一丝希望抬起头:“我能通过蚊虫蚂蚁的触觉感受到荣亓的大概位置,白先生的黄金救治期还剩13个小时,如果我现在立刻领着你们去找他,直接杀了他的话——”
是你灵魂背面那场十九年前一直燃烧到现在,从未有片刻停息的大火吗?
沈酌没有回答,迅速扣上安全带,磨牙冷笑一声。
“啊?编制?”对面被他问愣了。
正是长夜最黑暗的时候,呜咽风声撞击着病房的玻璃窗。沈酌蓦然回头,却见床头灯下自己的手机安静放在那里,不是情报人员从挪威传来了最新消息。
紧接着,莫名熟稔的触感迎面而来,那仿佛是一个有力的拥抱。
“荣亓从一开始就知道,哪怕用超S级的白日梦直接攻击白晟也是根本击不中的,他只能佯装攻击我,才精确击中了白晟唯一的弱点……如果我能早点摸透他的计划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呼了口气,喃喃道:“就差那半秒。”
医院顶楼,风声呼啸,直升机在短短数分钟内已整装待发,一支特殊行动小组严阵以待。沈酌拿着手机快步上前,西装外套在螺旋桨掀起的大风中飞扬而起,朗声道:“太巧了,我现成就知道有这么一个精神力强大到无与伦比的人!”
“当‘白日梦’被摧毁时,施术者会遭到严重反噬,所以那个B级精神异能者才会被越级反杀。但是,我必须要提醒您,这是非常、非常罕见的情况——因为在大多数案例中,第二个入梦者都永远沦入了恐怖的深渊,再也未能醒来。”
可怜那年轻学生给干愣了,几秒钟后电话大概是被另外的人接了过去,随即响起一个衰老、沉重的声音,这次终于开门见山了:
而在那之前,当他第一次在高架桥上遭遇截杀,差点被刘三吉掳走,眼见不得不打A级进化药的时候,也是这个叫白晟的人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跳了出来,成功打退荣亓手下那波人,然后一把将他扛回了自己家。接下来的那三天他被严密看守、精心照顾,那个明明满嘴跑火车的人,行为却缜密谨慎至极,没有给荣亓留下一丝可乘之隙。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那是纷至沓来的各路消息。从沈酌手中散布出去的天罗地网在不断打听两年前北欧那起异能案件的线索,最快的情报触角已经伸进了挪威,但仍然没有传来任何柳暗花明的迹象。
“啊?”罗振从驾驶座回过头,傻眼了:“我们要去抽苏科长的血清?您也要入梦?真的吗?!”
年迈的圆桌主教颔首沉吟,半晌开口缓缓道:“那个孩子在生死线上挣扎,我们应当去挽救他。”
——空间狭小紧促,体温滚烫相贴。病房门板上,一切都那么混乱颠倒,无法抵抗又炙热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刹那间唇舌触碰纠缠,犬齿在唇角内侧刺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
“……我一直想追随你,从当年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您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要立刻找到一个精神力强大到无与伦比,并且自愿为白先生以命换命的人。明白我的意思了吗,SHEN监察?”
那代表他正经历着极端的痛苦、恐惧和挣扎。
沈酌伸出右手,轻轻抹去白晟额角被冷汗浸透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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