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港城。 最近几天,大多数普通市民都感到有些隐隐的不安。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但都尽量减少了出门的次数,不论做什么都变得小心翼翼。下城区街面上晃荡的帮派成员都变少了很多。 经常进行意识上传的刀客、垃圾佬,还有那些黑客,都清楚这种感觉肯定和最近网络空间中的变故脱不开关系。 不少刀客恰好在这几天进行深潜,又没准备强制脱离秘境的道具,大都陷在了秘境当中。 其他人也都暂时停止了深潜,等待数字空间稳定后再说。 类似的震动最近几十年已经发生过多次,而且间隔越来越频繁。 据说几百年前“大冲击”发生时,状况和如今网络空间中发生的震动相差无几。 很多人都意识到,这种现象和秘境脱不开关系。 但,对社会底层的人来说,知道或不知道都没有区别。即使察觉到一点征兆,也无非是聊天吹牛时的一笔谈资罢了,他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临淄宫主殿。 这栋摩天大楼共有33层,取“三十三重天”之意。虽然层数不多,但每层的层高远超普通住宅楼,因此总高度惊人。 它的顶层装有星港城最大的占卜机——可能也是大湾区最大的一台。 这台机器的功率远超那些家用和安置在公共场所的占卜机,与稷下数字学宫的主机相连。 每有重大事宜,被称为祭酒的学宫领袖便用这台占卜机卜算,参考卜算结果指导学宫的决策发展和业务往来。 此时,位于32层大会议室中,坐满了数字学宫的高层。 坐于上首的便是这一任学宫祭酒:文尹。 他的相貌十分年轻,双目中不见瞳孔,披散的长发直达腰间,双手笼在袖中,安坐不动。 其余的学宫各部之长、重要成员则围着会议桌坐了里外两圈。 作为兵部主要战力的欧庆春、还有陆九渊同样在座,不过是坐在外圈。 见所有人都到齐,文尹开口:“情况相信大家都清楚了,都说说看吧。” “祭酒可曾进行占卜?结果如何?”话音刚落,坐在欧庆春和陆九渊身前一个酒红色面庞、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便大声问道。 这位如同棕熊般的大汉身上看不出改造痕迹,只腰间别着个葫芦,外壳是某种殷红色的透明薄膜,内部有一团发光的异形机械构造鼓动不休。 此人是学宫这一任的兵部之主,燕烈。 众人都知道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所以听到对方迫不及待地提问,也不奇怪。 不过燕烈问的同样是大家关心的问题,楼上那台占卜机的卜算结果是接下来行动的重要参考,所有人都把关注的目光看向祭酒文尹,等他回答。 “虽然秘境对现实世界的侵蚀正在加剧,不过,结果和之前几次卜算的一样,没什么变化。” 听到祭酒的回答,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没有变化,是现在最好的结果,这意味着他们还有继续准备的时间。 燕烈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按照以前的计划执行?” 众人默默点头,文尹见大家一副默认的样子,问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干?” “附议。”“我附议。”“我也附议。”…… 很快众人达成一致,文尹点点头,接着道:“城户,你汇报一下目前的情况。” “是。” 坐在内圈的一名短发女子应声答道。 城户真纪,学宫阴阳部主,星港城最顶尖的几个黑客之一。 “目前,学宫内所有涉及深潜的任务都已停止。我们已经测出了这次震动的中心点坐标,在信息海的这个位置,相比上一次,位置深入了6.5%……” 随着城户真纪开口,在座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块全息屏幕,显示详细的数据和图表配合她的解说,帮助众人理解。 陆九渊坐在欧庆春身边,心思完全没放在面前的全息屏幕上,他的余光注视着身边高挑的白色身影,眼底闪过一丝热切。 大冲击后,国家的概念逐渐消亡,以城市为单位,公司、组织、家族、帮派成为社会的支柱。 星港城作为数百年前炽凰共和国的重要港口城市,其中自然有家族传承至今,陆九渊所在的陆家便是其一。 他第一次见到欧庆春时,就认定只有这个女人才配得上自己,加入学宫也是为了能接近对方。 然而欧庆春对他的态度十分平淡,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陆九渊作为陆家年轻一辈的代表,年纪轻轻就顺利成为学宫的核心成员,自然有其骄傲的底气。 但欧庆春的态度却让向来自信的陆九渊一度十分沮丧,为此,他甚至使用占卜机卜算过多次二人的姻缘。 结果十分感人,不论是哪种型号的占卜机,给出的二人成婚概率都不超过2%。 陆九渊拒不承认这个结果。 他认为从一开始,让机器去计算情感,就是个错误。爱情的事,还是要靠自己。 再说,不是还有2%的可能性吗? 而且他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和欧庆春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进展。 城户真纪冷淡的声音似乎是从远处传来: “目前,星港城其他势力都在准备对震中区域的探索,我们也应该尽快派人,提升学宫在秘境中的权限。” 文尹点点头,道:“学宫目前人员情况怎样?” 所有人都知道,祭酒这话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虽然震动发生时数字空间里动静大一点,但经过了这么多次,深潜的人都能顺利回来,所以此时大家都很轻松。 “我们的成员深潜时都携带了能够强制脱离秘境的道具,震动发生时大都及时离开了秘境,没有人员伤亡。只是……” 城户真纪稍稍犹豫,还是说了下去:“只是有一位刚刚加入的记名学员,可能还没来得及兑换脱离道具,此时仍在深潜仓中,没有醒来。” 会议室中一静,紧接着,各种议论声响了起来。 “太莽撞了,才刚刚加入就想完成深潜任务……” “我们的制度还是有问题,需要打补丁!” “没错,我觉得……” “……” 片刻间的突然安静,将沉浸在自身思绪中的陆九渊惊醒。 他稍稍听了几句周围同事的议论,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由得皱眉:“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学宫怎么总有这种不自量力的人……等等,这人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不会是我带回来的那小子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冷笑:“也不知那小子用的什么方法讨好庆春,这才混进学宫,她就是太心软了。这种人,呵呵……” “安静!” 随着文尹的高喝,会议室迅速安静下来。 “他的意识现在在哪里?”相貌年轻的学宫祭酒放平声调问道。 “从深潜仓提供的数据来看,他之前已经离开了秘境。但不知为何并未返回肉身,根据我们的测算,目前,他的意识坐标几乎和震中坐标重合!” “你的意思是说,这小子现在很可能在震中区域?!”对面一个金发女人诧异道。 陆九渊循声望去,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那是个非常丰满的女人,上胸有着夸张的弧度,双手都是机械臂。长到有些怪异的手掌合拢搭在桌上,每只手都有24个关节。 这是学宫医部之主,真咲·贝雯。 别看对方长发挽在脑后,一副温婉模样,但是陆九渊知道,对方脾气可不太好——或者说相当恶劣。 “没错。”城户真纪点头肯定道。 “这……”众人面面相觑。 震中区域危险重重,在学宫内部的分级中,警戒等级超过大多数秘境,更别说还有和其他势力的人员争斗。 即使是稷下数字学宫的精锐成员,探索过程中的伤亡率也高达四成! 那小子孤身一人陷入这种险地,还有救的必要吗? 陆九渊面无表情,心中则有些幸灾乐祸:“那小子好像叫……顾秋蝉吧?这种人,一朝得势,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估计以为自己能加入学宫就有多大能耐……呵呵。” 这时有人提议:“要不,我们去探索的时候,顺便找一下他?” 但马上就有人反驳:“震中区域的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保都够呛,哪有精力去找人?更别说那里面所有代码武器都无法使用,面积又大得离谱,想在那儿找人,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文尹想了想,询问城户真纪:“听你的意思,他还活着?” 城户真纪点头:“没错,根据深潜仓的显示,他目前状态正常。” “既然如此,那就在探索过程中,附带找一下吧,毕竟是学宫成员,尽力而为,优先保证自身安全。挑选人员,准备好后,尽快行动,就这样。” 最终,这位学宫的祭酒做出决定,然后起身离开。 “是。” 众人齐声应道。 他们都清楚,祭酒做出这种决定,基本就是放弃了那位记名学员。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和可能影响整个世界的大事件相比,一名刚加入成员的生命,孰轻孰重,大家都分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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