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怪事那有此，四十万人同日死。 白骨高于太行雪，血飞迸作汾流紫。 锐头竖子何足云，汝曹自死平原君。 乌鸦饱宿鬼车哭，至今此地多愁云。 耕农往往夸遗迹，战镞千年土花碧。 即令方朔浇岂散，总有巫咸招不得。 君不见，新安一夜秦人愁，二十万鬼声啾啾。 郭开卖赵赵高出，秦玺也送东诸侯。 ——《过长平作长平行》王世贞〔明代〕 …… 挖壕填沟、搬运土方，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得过孙氏兄弟。 当白复决定先用阵地战消耗燕军有生力量时，第一时间找来了孙大善人和土行孙。请这两位倒斗界的宗师协助构筑龙门山工事。 孙氏兄弟得知白复选定的阵地竟然是龙门山时，感慨万分，将自己家族的惨痛往事讲给白复。 白复心道：“商王武丁陵寝里的这尊青铜大鼎，莫不是大禹九鼎中的其中一鼎？” 白复将大禹九鼎的故事简要讲述一遍。 孙氏兄弟听得目瞪口呆。怪不得帝冥鬼煞阵威力如此巨大，原来坐镇中枢的这尊青铜鼎竟有如此来历。 …… 土行孙道：“复老弟，龙门山前这道缓坡，正是殷商王室的王陵所在。地下大部地区被挖空，除了墓穴上方被夯实过，很多地方皆是浮土，构筑大规模陷阱极其容易。 尤其是坡道中段，一米厚的浮土下面，是个巨大的地坑，仅靠一些梁柱支撑。 依我之见，既然要在龙门山构筑防线，不如把中军营寨放在坡顶，把防线前移，放在长坡之上。 燕军如要攻营，必然会沿着缓坡往上攻。只要将其诱入坡道中段。届时，搬动坡上的那些花岗岩，开启帝冥阵，就能让地面塌陷，将燕军悉数埋入地下。 白复摇摇头，道：“我不能把三军将士的性命，交给玄冥鬼蜮之说。此计行不通。” 孙大善人起初默不作声，这时咳嗽一声，附和道：“复老弟，吾弟之言，是根据我们的亲身经历提出的计策。 一旦挪动那些花岗岩，地面就会塌陷，这是我们亲眼所见。 况且，此举跟你之前的计策并不冲突。 你还按原来的防御图设置防线，但可以把这些花岗岩放在两道防线之间。也就是说，在原先的壕沟矮墙之间多加一道防线。 倘若帝冥阵无效，原定的两道防线也足以杀敌。” 此计貌似两全其美，确有可行之处。白复这才同意土行孙之策。 见白复应允，孙大善人面色凝重，沉吟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对土行孙道：“兄弟，咱们还得下去一次。” 土行孙大急，赶忙劝道：“哥，不行，太危险了。” 孙大善人道：“虽然复兄弟同意了咱们的计策，但时间久远，我需要再次确认帝冥鬼煞阵是否依然有效。 这尊青铜大鼎不仅关系到咱爹和二叔的生死之谜，更关系到唐军与燕军的生死之战。 我这把年纪了，儿孙满堂，死不足惜。但如果不搞清楚墓穴的玄机，我死不瞑目。” 听到这里，土行孙再不言语，紧紧握住兄长的手。 …… 孙氏兄弟花了两天时间，在一片灌木丛中找到当年那个遗弃的盗洞。 精心准备后，孙大善人带着十数名唐军精锐，钻入盗洞，进入这片殷商王陵。 进入盗洞前，孙大善人告诉白复，当年事发后，他和弟弟进入过盗洞数次，将孙氏族人的尸骸一一带回故乡安葬，唯独没有找到父亲和二叔的遗骸。不仅如此，那尊青铜大鼎也不见踪迹，希望这次能有所斩获。 孙大善人入洞后，土行孙在洞口焦灼不安，目光一刻也不离开一条带着铃铛的长索。这条长索的另一头拴在孙大善人的腰间，是摸金校尉常用的平安索。 白复陪在土行孙的身旁，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还是有几分紧张，默默祈祷孙大善人吉人天相。 一个时辰后，众人忽听地下传来轰鸣之声，如惊蛰春雷，霹雳乍现。平安索上的铃铛剧烈震荡。 种种迹象显示，盗洞出现塌方，孙大善人等人被困在地下。 土行孙推开阻拦的士兵，疯了一样冲入盗洞中。 白复心念一动，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果决，道：“我要入洞。” 秀才等人大惊，赶忙将白复拉住。 秀才道：“大将军，万万不可！你现在是唐军主将，不能轻生赴险，倘若有了意外，平叛大计功亏一篑啊！” 白复目光坚定，道：“我感应到这尊青铜鼎了。他就是大禹九鼎中的一鼎。孙先生安然无恙，刚才的动静，是这尊青铜鼎故意弄出来的。 我在找它，它也在召唤我！” 秀才和唐夔对望一眼，拦在白复身前，坚决不同意白复犯险。 白复静默片刻，道：“与贼决战，数万将士尚且能够不顾安危，我又怎能惧怕危险。事关此战成败，多一分了解，多一分把握。 我有巽坎两鼎真气傍身，可以龟息数个时辰。真有危险，巽坎两鼎真气足以护体。” 让我入洞，既能救孙先生，还能破阵！” 众将皆拦在白复身前，唯有独狼平静如常，道：“我陪大将军入陵。” 秀才气道：“这个时候，老狼，你添什么乱？！” 白复微微一笑，安慰众将道：“九鼎同源，这尊青铜大鼎既然召唤我，就不会为难我。我不是心存侥幸，而是感受到它的善意。 我能有今日成就，皆拜巽坎两鼎所赐。上天既然将巽坎两鼎真气赐给我，定有其深意。” 白复一意孤行，谁也拦不住。众将只能让独狼等人带齐盾牌和食水，护在白复身旁。 起初一段盗洞比较开阔，白复很快追上了土行孙。土行孙身穿一套特殊的皮质衣服，双手戴着厚厚的皮手套，手套前端有锋锐的钩铲，如同昆虫蝼蛄的一对前螯。 土行孙正在疯狂地挖掘一面土墙，挖土速度之快，可以跟獾、鼠等善于打洞的动物相媲美。 白复轻轻拍了拍土行孙的肩膀，道：“你哥还活着，没事！” 没等土行孙反应过来，白复心生感应，径自走向一堵墙壁，摸到一个凸起后，用力一推，将凸起的岩石嵌入墙壁。 “咔咔咔”之声大作，众亲兵高度戒备，拿出钢铁护盾结成鱼鳞阵，护住众人。 机括之声停止后，墙壁之后出现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甬道。 白复手持护盾，带头走入甬道。刚转过一个拐角，便看见孙大善人等人。 原来孙大善人走入甬道后，甬道上方突然塌方，将原来的道路封死。 还好救援及时，甬道内尚有空气流动，众人皆能呼吸。 土行孙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兄长，老泪纵横。 差点生死相隔，两人恍如隔世。 …… 甬道犹如迷宫，但白复双目仿佛能透视，一眼便看出抵达迷宫中心的道路。 孙氏兄弟虽然经验老道，但白复执意走在前面带路。 快到迷宫中央时，有两具尸体横在甬道之中，正是孙河图、孙洛书的遗骸。 孙氏兄弟冲过去，抱住父亲和二叔的尸骨，热泪盈眶、痛哭流涕。 虽然过去数十年，但孙河图、孙洛书两人面貌栩栩如生，肌肤仍有弹性。仿佛不是死去，而是沉沉睡去。 仅以容貌而言，孙河图、孙洛书显得比孙富、孙贵两兄弟还要年轻，仿佛时间定格在当年。 这是另一种极端情况下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众人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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