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省这些做生意的受港商影响，拜地都是关公。 蒋明当年拜大哥的时候也是在关二哥的面前立誓，以后要忠诚地跟随大哥，永远不背叛，永远忠诚守信做道上的楷模。 程振宇听着话筒里蒋明阴阳怪气的声音，蓦地感觉后背一凉。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博古架月亮门里那座一人多高，一身彩绘的关公铜塑。 这是他从外地高价请回来的，一直摆在办公室展示自己的地位，该拜就拜，可程振宇之前从来没有把所谓的忠诚、道义这种事放在心上。 俗话说的好，做生意要守信，可要是不守信会赚的更多，程振宇凝神盯着背后岿然不动的关公像，下意识地哼了一声： “关二哥当年好大的本事，最后又如何？” 蒋明微怒： “程老对关公不敬，不怕以后道上的兄弟们对你有怨言？” “对我有怨言的人太多了，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说来说去，最关键的永远都是钱，这是程振宇永远的信条，他懒得再跟蒋明客套，直接摊牌： “明说了，要是你们愿意继续给尹麓提供技术，以后我们将会停止合作。 不只是停止未来的合作，现在有的项目我们也会在今年之内逐渐寻找替代者，我们十多年的合作告终。” 程振宇的底牌就是自己投资的那些已经成熟的国内日化企业，这些企业经过十多年的发展都有了相当不俗的规模，在国内的护肤品界都有一定的声望，能跟他们攀上合作是许多实验室梦寐以求的，鸟人实验室这几年的能有偌大的名声也是因为他们接连设计好了一堆配方。 可说来说去，他们还是乙方，现在甲方爸爸发怒了，要是断掉了他们的合作项目，对他们的未来发展将有巨大的打击。 程振宇就不相信蒋明愿意放弃这么多的钱，去赌万端美妆的未来。 万一万端美妆失败，鸟人实验室又跟自己交恶，他们的资金链将受到重大打击！ 你不是信二哥吗？ 在钱和你二哥之前，你必须做个选择！ 程振宇的脸上满是笑容，用修长的手指愉快地敲打着桌面。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边传来了蒋明不屑地笑声： “我刚才已经问过二哥，二哥说了，不忠不义的事情我不能做。 二哥还说，程老也是拜二哥的人，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不至于做出这么不忠不义的事情。” 蒋明的阴阳怪气让程振宇大吃一惊。 他满脸涨红，手指用力在桌上抓了抓，含恨道： “蒋明，我不是给你开玩笑，如果你不想跟我们合作，那我们就立刻结束合作关系。” 蒋明嬉皮笑脸的道： “商业行为这也没有办法，我们实验室是凭实力说话的，如果程老真的不想跟我们合作，我相信这肯定是因为我们的技术上肯定还有不足之处，我们会继续加强，等待您回心转意的时候。” 蒋明的脸色越发阴沉，完全不敢相信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他再次强调道： “如果我们要停止合作，不会只有维生素C和视黄醇的项目，还会包括其他更多的项目！” “嗯，这个我也理解，这个也是在我们考虑的范围内。” 程振宇这下彻底懵了，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上一个呗上满了发条又被禁锢在原地的玩具，只能不断发出痛苦而低沉的声音：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你是不是被尹麓灌了什么迷汤？你是收了他们这么好处，你大哥能同意你这样做？你大哥能同意你放弃这么多的生意？” 蒋明听着程振宇的无能狂怒，微笑着把手机拿到稍远的位置，听着里面的无能狂怒渐渐平息，这才平静地道： “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 作为甲方，您可以对我们提出专业上的任何质疑，但是对我个人人品的质疑嘛，我看您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 实不相瞒啊，之前我跟大哥就对这个问题进行讨论过，如果您真的对尹总不满，之后该怎么应付。” 程振宇冷笑道： “果然如此，也就是说你之前是在故意敷衍我！你们就是这样对付甲方吗？” “呵呵，我理解您的愤怒，但是请您理解这只是一种商业行为，而且作为您多年的合作伙伴，我到现在都不肯相信程老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您一定是在考验我，所以我才特意跟您周旋一下，总不能把话说的太死。”蒋明继续阴阳怪气，“所以我还是原因跟您好好解释一下—— 我大哥之前跟我们探讨过转型的问题，前几年时间里，我们公司也经历了一个从最初的困难到后来慢慢发展的过程，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已经有了更大的野心，需要一个更大的平台。 我之前曾经跟您说过，我们的目标是做国内的日化原料设计巨头，给客户提供更多、更优质的服务，在这方面，我们一直在努力，我相信这也是大多数客户选择我们的原因。” “如果放弃我们，会让您的企业得到更大的提升，那说明我们做的不好，远远达不到我们的企业追求，这样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挽留您呢？ 也许您会很奇怪，但……还请您多多理解了。” 程振宇重重挂断了电话。 他拿起手机，开始联系自己投资的几个品牌，命令他们现在就放弃跟鸟人实验室的合作。 不只是放弃，还要尽量找鸟人实验室的缺点，到时候要制造出海啸一样的舆论，让鸟人实验室彻底成为笑柄，我看看以后谁还敢找他们合作！ 看得出，程振宇真的非常生气。 他外表一直隐藏的很好，而这次却装都懒得装，接电话的人稍稍询问一下事情的缘由都会引来他的破口大骂，搞得大家莫名其妙，大多数公司不敢拒绝大投资人的要求，见投资人在气头上，也只能暂时先答应下来，然后再思考解决的方案。 程振宇一家一家电话打过去，可很快他就踢到了铁板。 “不让用鸟人实验室的技术？放着他们的技术不用我们去用别人的，我们是傻子吗？” 接电话的是一家大型日化品公司的总经理韦海涛，他们公司之前是做洗发水一类的纯日化产品，后来在程振宇的引荐下终于跟鸟人实验室达成了合作关系，现在鸟人实验室正在帮他们开发一款防晒霜。 程振宇循循善诱道： “老韦，你别生气！你不知道鸟人实验室这次有多过分！这么多年，我给他介绍了多少客户，给他们提供了多少资金支持，可现在呢？ 我遇上了问题，他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帮助我的敌人！现在尹麓冲着我的产品打过来了，他们一个劲地给尹麓输送炮弹，你觉得这合适吗？ 我先礼后兵，之前跟蒋明沟通过了，没想到蒋明这个人冥顽不化，不仅完全不听我的劝告，反到对我阴阳怪气，我也快七十岁的人了，你觉得我就该忍受这种委屈？ 老韦，咱们两个是多年的朋友，之前你每次有资金困难的时候我都给你提供帮助，这次你说什么也得帮帮我！ 至于后续开发的问题，我会帮你搞定！我认识很多其他的优秀实验室，他们都可以帮你……” “呵呵。”韦海涛的声音非常不屑，“我说，咳，我说老程啊，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以和为贵。 你跟尹麓有什么冲突就算了，现在怎么又到处树敌，跟鸟人实验室都开始为敌了？ 好，你告诉我，我把鸟人实验室给踢了，就算违约赔钱是小事，可之后呢？” “我们投入了这么多的宣传物料给我们的防晒预热推广，这些钱我们也不要了？ 行，我们找个别人再继续造，你以为防晒霜该怎么做？你觉得防晒跟造精华这么简单，谁来都能做？” 业内人都知道，爽肤水是最好做的，基本上有手就行。 之后就是精华，难度也不大，随便放点增稠剂意思意思就行了。 常见的护肤品中最难搞的就是防晒霜…… 这东西本来科技含量就不低，而且还特别考验工艺，稍微搞不好了涂在脸上那肤感真的是不可描述，能提供这种支持的实验室中，鸟人实验室是绝对的翘楚，其他人的技术反正韦海涛是绝对不放心。 “老程，你要是真把我当兄弟，为了我好，就抓紧跟人家鸟人实验室讲和！非得跟人家树敌做什么？ 这次跟鸟人的合作我是不会取消的！你要是真的不满意，就直接撤资吧！” 说吧，他狠狠挂断了电话，程振宇听着毫不犹豫地拒绝，心中不禁一阵悲凉。 追逐利益的人，在关键时刻谈义气可太可笑了，他也感觉自己宛如一个小丑。 可事情摆在这里，他又不愿意就此放弃，接下来，他又连续拨打了好几个电话，向自己其他投资的大厂发出要求，请他们放弃跟鸟人实验室的合作。 但是，这些大厂无一例外都表示这绝对没有可能。 他们宁愿放弃程振宇的投资，也不愿意放弃鸟人实验室的合作！ 程振宇无力地放下电话，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蒋明之前如此有恃无恐，原来他笃定自己旗下的大品牌不可能放弃跟他们实验室的合作，其他的小品牌跟韭菜一样，一茬倒了还有新的一茬，这种小品牌鸟人实验室都懒得跟他们合作。 “要是，要是当年投资个实验室就好了……”程振宇一脸苦涩。 他旗下有原料厂，但生产的都是大路货，但做配方、提升工艺、研发方案这种事情他们是万万做不来的，想要研发，一开始要投入的资金量大见效也慢，所以一般没有人愿意做。 当年蒋明的那位大哥明明也不懂技术，放着好好的金融、外贸不做，这么多年慢慢研究之中苦差事、用水磨工夫一点点的提高自家的技术，到现在已经到了不可取代的地步！ 看着父亲苍老的脸上困惑的表情，程子恒也一脸痛苦之色。 陡然间，他似乎终于悟到了一件事。 “鸟人实验室的那位老大之所以愿意跟尹麓合作，应该……也是因为从尹麓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跟自己很像的东西？” “你是说？” “她们都是从基础慢慢做起，现在一点点形成强大的规模，这么看，她们是一种人，所以才会惺惺相惜吧……”程子恒颤抖着道，“爸，是不是现在真的要变天，咱们的时代真的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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