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殷启舟却摆了摆手,“你别忘了,今夜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韩士楚等人的神经肯定紧绷着呢。 我们要是明日前往那里,必定会被密切监视。 如此去了,反而暴露了自己。 再者,明日可是你的生辰。 你那亲爱的大师兄可是要亲自给你庆生的。 你要是不在门内,估计他会追你追到天涯海角罢。” 殷启舟一开始的分析,还是很有理有据的。 但越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便越不对劲。 最后更是讽刺意味拉满。 谷金莲听得额角直跳,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殷启舟,好好说话可以吗?你这阴阳怪气的,是给谁听呢?” 看着满脸怒意的谷金莲,殷启舟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 但慌乱过后,一股强烈的不甘又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想要再问一次谷金莲,就那么喜欢白铭彦吗。 喜欢到对方同时与多名女修暧昧不清,也不愿放手? 喜欢到对方明明是个心肠歹毒之人,也觉得无所谓? 现在更是连说都不能说一句了吗? 可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真正地说出来。 因为他很清楚谷金莲的脾性。 一旦说出来,谷金莲这个傻瓜,很有可能就直接跑到白铭彦的阵营去了。 殷启舟紧抿着嘴唇,压抑着声音道:“呵,我还能说给谁听?谁又愿意听我说?也就只有我自己罢了。” 谷金莲听他这样说,内心憋着的那股火气,就像是被人突然泼了一盆冰水似的,倏然灭掉了。 但仍有丝丝烟气缭绕在心头,让他难受的同时,又有些哑口无言。 “以后少喝些酒吧。”谷金莲干巴巴地说道,“我先走了。” “先等等!”殷启舟还有好多话没说完,见谷金莲要走,情急之下竟直接拉住了对方的腰带。 谷金莲见状,反应极为迅速地拍掉了殷启舟的手。 又连连后退数步,直至后背靠在了门上,才神色严肃道:“殷启舟,你这是想干什么?” 殷启舟被谷金莲的这一连贯动作给惊到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想要开口质问,又恍觉没有立场。 “抱歉,谷老二。”殷启舟最终还是酸涩地道了歉,“我方才做的着实不太妥当。但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些事情我还需要与你再言说一番。” 谷金莲闻听此言,脸色勉强和缓了些许。 他问道:“什么事?” “关于秦镜语,你了解多少?”殷启舟的情绪调整得很快,只一小会儿,便神色如常了。 “秦镜语?”谷金莲纳闷道,“你为何会提及她?” “谷老二,你也不了解她,对吗?”殷启舟不答反问。 谷金莲没有说话。 看到他这副表情,殷启舟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个女人不简单。你与她相处的过程中,最好多留几个心眼。”殷启舟观察着谷金莲的神色,缓缓说道,“方才那录影中出现过一次黑屏,你看到了吗?” 谷金莲点了点头。 “就是那次黑屏后,那名被害者的身影便不见了踪影。我猜,她身上肯定有很大的秘密。”殷启舟语气不疾不徐地说着,“而且,她说她不认识字。 但在与我交谈的过程中,却一副侃侃而谈、饱读诗书的模样。 于是我试探了她。 可事实又确如她说的那般。 她的确不认识字。 或者说,不认识这昊虚天界的通用字。 这就有些奇怪了。 难不成她是来自昊虚天界以外的世界? 可若果真如此,那她又是如何来至此处的? 目的又是为何?” 殷启舟说到这,顿了顿。 因为他看到谷金莲的眉头突然狠狠皱了起来。 显然,谷老二也发现了秦镜语身上的某些端倪。 而只要发现了端倪,那一切就不必挑明了。 “谷老二,为了你自己的安危,你还是莫要将她放在你的身边了。”殷启舟自认为谷金莲懂了他方才所言的真正含义,遂发自肺腑地建议道。 可谷金莲在沉思半晌后,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救过我是事实。冲着这点,我就要感恩。除非她自己主动提出离开,否则我是不会赶她走的。” 谷金莲这话,让殷启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翻腾了起来。 他看着谷老二那散发着黑亮光芒的双眸,突然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幕。 彼时他与谷老二在逃亡一个多月后,彻底走投无路。 就那么蜷缩在残破的道观一角内,苟延残喘着,等待死亡的到来。 不知何时,天上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不出一会儿,便落了他与谷老二一头一脸。 看着那一头的雪,他忽然间觉得,就那么死去,也未尝不可。 毕竟他也算是与自己喜欢的人共白了头。 可没想到的是,雪还没下多久,白铭彦就出现了。 他的出现,让谷老二那枯寂沉沉的目光登时充满了华彩。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谷老二的目光就再未从白铭彦的身上挪开过。 甚至为了迎合白铭彦的喜好,谷老二这家伙还穿上了最不适合自己的衣服,画起了他最讨厌的女儿妆。 为此还遭到了其他同门明里暗里的嘲讽。 他替谷老二感到羞耻,也为对方抱不平。 可那时谷老二好像也是这么说的:“他救了我们,我们就要感恩。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们的救命恩人心情更好一些。” 一如现在这般。 殷启舟的胸口突然有些涨。 他看着一脸认真地说出感恩的谷老二,无力地闭了闭眼。 如此榆木疙瘩,恐怕这辈子是开不了窍了吧。 谷金莲看到了殷启舟闭眼的动作,知道对方在这方面一向与自己有分歧。 不过他也不打算劝说,只说了句“早些睡吧”,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殷启舟睁开眼,出得洞府,望着谷金莲那戴月而去的背影,竟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一股悲凉的情绪。 …… 第二日,苍玄宗的晨钟刚刚响起,秦镜语便醒来了。 一醒来,她就发现谷金莲没在洞府内。 不过,他人虽走了,却不忘给秦镜语留下了两枚通行玉牌。 一枚是进出他的洞府用的。 另一枚则是在苍玄宗内行走用的。 均挂在她的卧房门口上。 秦镜语将那枚进出洞府用的玉牌塞进了胸前。 然后拿起另一枚细看了看。 她发现这玉牌与殷、谷二人腰上挂着的那枚有些许不同。 她的这枚,通体漆黑,除了四个小字以外,没有其他花纹。 但殷、谷二人的那枚,则各绘有山与云的图案。 或许这就是临时通行证与员工通行证的区别吧。 秦镜语将那玉牌挂在了腰间,便去洗漱去了。 待到洗漱完毕,她又进了一趟明岁镜,将自己从前吃过的辟谷丹拿了出来。 她从上面刮了一丁点儿下来,和着水,喂进了那女人的嘴里。 之后便将那女子放在了最里面的一个洞里。 为了不让那女子受凉,她还特意将明岁镜内的一张竹簟以及一大堆干竹叶铺在了对方身下。 一切收拾妥当后,秦镜语便迈步出了洞府。 …… 谷金莲所在的洞府,位于苍玄宗飞云峰的西南角。 在这个角落,除了谷金莲的洞府以外,还有两座其他修士的洞府。 只不过这三座洞府之间相隔挺远的。 秦镜语就是顺着小径走了快三里路了,才看见了另外两座洞府。 那两座洞府的风格,与谷金莲的很类似。 简单、质朴,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与书上描述的那种“楼阁重复”、“碧瓦朱檐”、“仙气缥缈”,一点儿也不一样。 秦镜语路过第一座洞府的时候,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儿。 就当她以为第二座洞府处也不会遇见人的时候,那座大门却被人突然从内打开了。 “咦?你就是那个二师姐带回来的凡人姑娘?”那女修看见了秦镜语,脸上遮掩不住地好奇道。 秦镜语一下子便捕捉到了对方刚刚提及到的“二师姐”这个字眼。 如果她猜测的不错,对方指的应该就是谷金莲。 这样说来,自己之前推理的还蛮准确的。 只是她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那就是,谷金莲荒域地底与她初次相见的那一幕,难道真是她看花眼了? 秦镜语站定脚步,看向对面那名长相娇俏的女修,语带试探道:“你好,你方才口中的‘二师姐’,指的可是谷金莲?” “对啊。要不然你以为是谁?”对方好像很疑惑。倏余,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也以为二师姐是一名男子啊。 我告诉你,不是的。 虽然她长得是比一般男人高大,但她就是货真价实的女子呢。 对了,悄悄告诉你哦,千万不要当着二师姐的面,说她长得像男人。 否则二师姐会拿剑戳你脖子哦。” 听到对方最后这一句话,秦镜语条件反射似的缩了缩脖子。 这一幕被那女修看在眼里,又是嘻嘻一阵窃笑。 “好了,不要那么害怕啦。只要你不去提,就没事的。”对方笑完,又问道,“对了,我叫尤筱婕,你叫什么名字啊?” “秦镜语。” “哦,原来是秦姑娘啊。”尤筱婕打量了秦镜语一眼,又笑道,“那秦姑娘这是打算去哪里啊?不如我带你过去?哦,你别误会啊,我是看你初来乍到,想要帮一帮你。” “我没有具体要去的地方,就随便转转。”秦镜语婉拒道,“待会儿我就要回去了。” 回去将那唯一的幸存者摆到床上,好让谷金莲看到。 “是这样呀。”尤筱婕脸上始终笑盈盈的,“既然你没有具体要去的地方,不如我带你逛一逛万梅峰?那里栽种有近万株白梅,风一吹,整座万梅峰就跟下梅雪一般,煞是好看。” “就不麻烦尤姑娘了,我自己随便走走就行了。”秦镜语觉得对方实在太过热情,下意识就选择了拒绝。 “不麻烦的。”尤筱婕说着,直接带上了洞府的门,然后朝秦镜语走来,“正好我有事要去一趟万梅峰,就顺便带着你一起吧。” 话毕,尤筱婕也不等秦镜语拒绝,攥住她的手腕,便朝北边走去。 “尤姑娘,不如我先与谷金莲说一声吧,要不她好担心我了。”秦镜语脸上有点不太乐意了。 “不会的,秦姑娘。今日可是二师姐的生辰。”尤筱婕仿佛没看见她的不乐意似的,笑嘻嘻地说道,“每年的这一日,二师姐都会早早地跑去大师兄那里。 有大师兄在,估计她是顾不上惦记你的。 况且我猜你也没为二师姐准备什么生辰礼吧,不如就去万梅峰上折一枝白梅回来,好送给二师姐。” 听尤筱婕这么一说,秦镜语这才记起来,今日是谷金莲的生辰。 作为对方的舍友,她的确应该准备一份礼物的。 就像这尤筱婕提议的白梅便不错。 只是这位尤姑娘是不是有点热情过头了? 她们二人今日也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难不成…… 对方也跟那殷启舟似的,喜欢强买强卖? 这么一想,秦镜语的脸色便有些发青。 她面带惊恐地看向了身侧的尤筱婕,果断拒绝道:“尤姑娘,我觉得我还是不去了吧。 那些梅花毕竟是你们宗门中的私物,我一个外人跑去胡乱采摘,实在是有些过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的邀请。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秦镜语说完,尝试着往外挣了几下身子。 可是没有挣开。 这让她的心头莫名划过一股强烈的不妙感。 她慢慢抬头看向对面的尤筱婕,却不期然地撞进了一双充满恶劣意味的眸子中。 “呀!有意思哎,你这么个凡人,反应倒是很灵敏啊!” 尤筱婕看到了秦镜语脸上那抹惊恐的表情,以为她的目的被秦镜语识破了。 遂也不遮掩了,直接扯出一抹恶毒的笑容,说道:“既如此,那你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卑贱的凡人!” 话毕,尤筱婕便冷了嘴脸,一把扯住秦镜语的胳膊,直往北边的山崖疾驰而去。 秦镜语一看,连忙挣扎着去取自己藏在怀中的符篆。 可她就是个普通人,根本无法与修炼有成的修士相抗衡。 这一挣扎,不仅没取出符篆,反而被尤筱婕一灵力给劈晕了。 ……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漆黑潮湿的环境中。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还听到了许多微弱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远近都有。 远的,距离她能有十几米远。 近的,好似就在她的身旁。 凭直觉,秦镜语认为那些呼吸声的主人,应该与她一样,都是被苍玄宗的修士抓进来的凡人。 至于抓他们干什么,也很好猜测。 十有八九与那冰清玉幻虫脱不了干系。 或许他们这群人,就是下一个骸骨金字塔也说不定。 秦镜语不想成为金字塔的一部分,所以她要想办法逃出去。 方才醒来之际,她就确认过了,明岁镜还好好地挂在她的脖子上,没被人给摘下来。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尤筱婕嫌弃她,顺带着也看不上她的明岁镜。 另一种则是对方还未来得及搜身。 秦镜语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为了验证自己的这个猜测是否准确,她悄悄抬起手,伸向了怀中。 只一下,她便摸到了那枚质地温润的玉牌,以及谷金莲给她的几张符篆。 “还真是没来得及搜身啊。”秦镜语暗道,“那我可要抓紧时间躲入镜内了。” 只是在躲入镜内之前,她需要确认一番目前所处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若是在苍玄宗某位修士的洞府内,那她躲了也是白躲。 毕竟她现在修为很低,无法做到如岁老仙那般,在镜内也可以凭借强大的神魂之力来驭使明岁镜逃离此处。 她现在若是躲进去了,那等下次出来的时候,还是会在这个地方。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弄清楚了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或者等苍玄宗的人将他们带离此地,她再找机会躲进明岁镜内。 打定主意后,秦镜语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养起神来。 …… 如尤筱婕所言,谷金莲还真跑去了白铭彦那里。 但她此次过去,并不是为了请白铭彦为她庆生,而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 她以他们共同的师父白龄龄的死为切入点,刺激着白铭彦在情绪不稳的情况下,无意间透露出了一些讯息。 那些讯息若是放在以前,谷金莲根本不会去想它深层的含义是什么。 但自从看过陶罐碎片上的内容后,她开始重新审视周围的人、事、物,也开始学着深思熟虑起来。 但白铭彦不知道她的变化,还以为她跟以前那般,听了什么也不会过脑,所以一经刺激,说出的东西便有些多。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谷金莲却早已调整好了情绪,让他半丝端倪也难以瞧出。 “二师妹,你今日有些不太一样。”白铭彦微眯双眼,怀疑道。 “大师兄,变得不一样的人是你,不是我。”谷金莲说着,一脸仰慕、心碎、懊悔等十八种情绪轮番来了个遍。 看着与往常一般喜欢什么表情都放在脸上的谷金莲,白铭彦微微摇了摇头。 是啊,谷金莲怎么可能会变? 依他看来,那苍玄宗门前的数千阶长石都比她伶俐通透。 肯定是他近日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会产生了错觉。 “算了,不讨论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了。”白铭彦疲惫地闭上了双眸,按了按太阳穴,“我有些乏了,你且去吧。” 谷金莲在白铭彦闭上双眼后,便恢复了面无表情。 看着对她一脸不耐烦的男人,谷金莲蓦地感觉自己心头好似轻轻碎裂开了一道缝隙。 但那道缝隙,却并未让她因此而难受,反倒让她于经年累月的压抑记忆中,得到了些许喘息。 就好似黑暗至极的洞穴内,突然射进去了一缕阳光一般。 她感觉自己好似觉醒了。 “怎么?”白铭彦睁开眼,发现谷金莲还没走,不禁有些不满。 这个谷金莲哪儿都好,就是对他太痴缠了。 真是让他烦不胜烦。 谷金莲本来正在细细感悟心头那道微妙的变化,却不妨白铭彦的声音突然传来,直接打断了她那种灵慧通明的体悟,是以脸色一时有些难看。 “二师妹,你这是什么表情?”白铭彦捕捉到了她的表情,语带不满地低声斥道。 谷金莲一听此言,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敢再去胡思乱想,连忙换上一副怨妇的神色,语气幽怨道:“大师兄,难道你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了吗?”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白铭彦瞬间明白了。 他放缓了语气,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道:“最近着实有些忙了,头疾也犯了,是故好多事情都忘记了。那二师妹,你不会怪我吧?” 这句话,与过往几十年没有什么两样。 语气一样,态度一样,就连内容也大差不差。 没有对她生辰的祝福,只有借口。 按照以往,谷金莲必定会说“不怪你”,然后默默将白铭彦的话都放在心里,接着就去寻一些缓解头疾的灵丹妙药,再小心翼翼地送给对方。 可今年的谷金莲,她不一样了。 虽然嘴上仍然说着“大师兄,我怎会怪你呢”,但内心却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强烈的杀机。 她不欲被对方发现她的变化,遂三言两语地结束了对话后,便匆匆离去了。 她刚一离开,莫大田便出现在了白铭彦的洞府前。 他盯着谷金莲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迈入洞府,满是疑惑地请教着白铭彦道:“白师兄,刚才那位,您可认识?” “怎么?”白铭彦不答反问。 莫大田观察着白铭彦的神色,斟酌着说道:“您有没有觉得,就方才那位的背影,与昨晚那名贼的很像?” 白铭彦闻言,果断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她。 就她那个脑子,比之顽石还要不堪。 她若是能做出昨晚那般事情,我反倒要高看她几眼。 况且,她对我思慕深切,几十年未曾变过。 就算这昊虚天界不在了,她都不可能改变心意。 莫大田,你无须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继续盘查沈茸茸的相好即可。 昨晚那道身影,必是那荡妇的姘头之一。” 见白铭彦如此言之凿凿,莫大田只得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 …… 漆黑的环境内突然变得亮如白昼。 是有人手持照明珠进来了。 秦镜语被那光刺激地偏过了头去。 借着那光,她看清了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乃是一处不大不小的洞穴。 洞穴内或坐或躺着数十名面色惨白的人。 “快点儿起来!跟老子走!” 秦镜语还未适应眼前的亮光,一道尖利的男声便突然响彻在了洞内。 但她没有立即动弹。 因为长时间躺在阴凉潮湿的地上,后背竟有些酸疼乏力。 估计其他被困人员也是如此。 所以尖利男喊完那么一句后,竟无一人站起身来。 “老子让你们起来,你们都聋了吗?”尖利男见他们都不动弹,气得当场拔剑砍掉了离他最近一个人的脑袋。 如此血腥的操作,让众人再不敢不起来。 秦镜语也强忍疼痛,慢慢站了起来。 见他们终于开始动弹了,那人又开口了:“真是一群贱皮子!非得威胁着才肯听话!啊呸!” 话毕,对方仿佛泄愤似的又砍掉了身侧另一个人的脑袋。 见他行事如此没有原则,众人好似被吓住了。 你推我搡地,急急朝前赶去。 一时之间,场面竟有些混乱。 尖利男见此,火气不由地又上来了。 但他刚举起手中的剑,身旁的同伴便果断拉住了他,附耳低低劝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间隙,一名走在前头的被困人员,突然折返身子,弹跃而起,凭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猛地朝那两人的双目处袭去。 这一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秦镜语等人还未反应过来,那名暴起的人员便被察觉不妙的尖利男一剑斩杀了。 “呸!敢偷袭老子!”尖利男斩杀那人之后,犹不解气,竟提剑将地上的尸体剁成了小块。 完事后,又抬起手中的长剑,指向了其余被困人员,尖斥道:“你们都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否则,你们的下场只会比他更凄惨!听清楚了没!” 众人见状,哪有敢反驳的,自是唯唯诺诺地应道。 许是尖利男的残暴震慑住了众人,之后的好一段路程,再没有人不要命地跳了出来。 但秦镜语就是直觉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了。 她不想被波及,所以一路上边走边寻摸着机会,打算遁入明岁镜内。 可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乃是人群的中央。 若是突然消失在原地,那就太显眼了。 是以当务之急便是尽量走到人群最外层去。 秦镜语这么想的,脚下也是这么动的。 可眼看她就要到达最外侧了,前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破声。 这声音,就像是发起冲锋的号子一般,一经响起,人群里面便有十几人突然暴起。 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堆石斧、石锤,嗷嗷叫着便朝尖利男等人的方位攻了过去。 这一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过也让所有被困人员顿时支棱了起来。 大家趁此机会,纷纷朝前跑去。 一时间,整个甬道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中。 因此造成的踩踏致死者,不知凡几。 最后成功甩脱尖利男那群修士的,也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其中包括唯二的女性之一,秦镜语。 此时的秦镜语无比庆幸自己之前挪到了人群的最外层。 要不然,后头地面上躺着的尸体中,还得多她一个。 他们六人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一直不停地奔跑着。 哪怕嘴里满是铁锈味了,也不敢停下脚步。 因为他们害怕一旦停下,就会被尖利男等人重新抓回去。 所以只能玩命地跑。 秦镜语此刻是跑在最后的位置上。 一开始,她是打算跑一会儿就寻条岔路拐进去。 然后趁机躲入明岁镜内。 所以故意落在了最后。 可看着前方好似没有尽头的漆黑地道,她又决定先跟着前面的人跑一程再说。 说不定就这么一鼓作气地跑到出口了呢。 “呼呼呼…” 就在秦镜语拖着沉重的步伐使劲跟上前面那五人的时候,什么东西破空而过的声音忽然在黑寂的地道内响起。 秦镜语一听,立马站定了脚步,屏息侧耳倾听着。 其他几人显然也听到了那道声音,纷纷停止了奔跑,立在了原地。 他们如秦镜语那般控制住了呼吸,紧绷着神经来回转动脖子,想要找出发出声音的来源。 可几十息过去了,他们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是不是没事了?”黑暗中一道年轻的男声率先响了起来。 好半晌后,才有一道略显苍老的男声回了句:“不清楚。” 之后,六人又陷入了警惕的寂静中。 就这样又等了好大一会儿,那名苍老男声的主人又开口了:“各路神仙鬼怪、佛祖菩萨,小民只是路过此处,绝无得罪之意。还请您们高抬贵手,放小民过去。多谢关照!多谢关照!” 话毕,他好似还跪地磕了几个头。 因为秦镜语听到了三声咚咚咚的响声。 有了年老男人这一开头,其余几人也纷纷跪地祷告了起来。 最后只剩下秦镜语一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那位同行者,你也磕一个吧。”年老者看不清秦镜语的具体性别,便以“同行者”称呼,要求她也跪拜一下。 可秦镜语并不想跪拜。 在她看来,凡是心有善念的神仙鬼怪,哪怕他们不跪拜对方,对方也不会随便伤害无辜者的性命。 可要是碰上了邪恶的神仙鬼怪,那就算他们磕头磕到头破,对方在该要他们命的时候,也绝不会因此而手软。 所以,她果断拒绝了年老者的提议。 “唉!无知小儿啊!”年老者被拒绝后,没有进一步劝说,只幽幽感叹了一句。 秦镜语闻言,并未将老头的话放在心上。 本以为这件事不算什么,却不想接下来的路程中,那五人若有若无地抱成了一团,并隐隐将她排斥在了一边。 这排斥,在他们又向前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突然遇到了一个庞然大物时,达到了顶峰。 “啊!” “这…这…” “妖怪啊!” 在前面五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秦镜语借着那庞然大物背上的点点荧光,看清了它的真实面貌。 竟是一只身长有一米,喙长足有两米,胸腹附有白斑长毛,足有白带,翅披鳞片的大蚊子! 它的腹部粗大膨胀如水桶,黑白相间的肚皮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竟撑得一鼓一鼓的,连带着上面的长毛都跟着有节奏的一耸一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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