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戈拉好衣服起身出了浴桶,回头看季阆风还没有一点从水中出来的意思,轻笑道:“出来吧,安全了。”
不过身后的浴桶没有动静,等凌戈走出来屏风里面才传来水声。
凌戈慢悠悠换了纯白丝质寝衣,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还带着水汽,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般清透。
她从卧房走出来时看到季阆风正面朝屏风站着,他的目光凝在屏风的花纹上,仿佛面壁思过一般。
凌戈一路走到桌边坐下,染霜站在她身后用软巾轻轻为她擦拭着尚带水汽的长发。
趁着她换衣服这段时间季阆风已经重新穿好靴子,并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物。
凌戈看出来季阆风的紧张,只觉的这个少年真是可爱得让人想要欺负一下。
她轻轻对季阆风唤道:“来。”
季阆风轻轻攥紧拳头朝着凌戈走来,少女的闺房到处都是粉白的纱帐,他的目光不敢乱瞟,只能僵硬地坐在桌旁。
“手给我,让我看看伤口。”
凌戈抬起手,纤细如青葱的手掌冲季阆风伸开。等季阆风抬起胳膊的时候,她轻轻执起他的手拉到近处细细观看。
她目光专注,手被她握住,微凉的呼吸轻轻撒在季阆风的皮肤上,他转开目光不敢看她的面容,只觉得心跳又加快了起来,甚至升起几分无法抗拒的晕眩感。
注意到季阆风通红的耳垂,凌戈勾起唇角轻声问:“皇帝生辰刺杀太子,你也是胆子大啊。”
“我不是去刺杀太子的。季阆风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要拿走些东西。”
这个节点从太子东宫盗走东西,再结合近日太子大量惩治贪官,他想盗走的东西应该是贪官的罪证。
纤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算计,凌戈知道不能再问了,再试探恐怕季阆风恐怕会心生警惕,但是可以从贪官和南岐部落这两条线索去查,季阆风所代表的势力她会查的一清二楚。
不试探,戏弄总是可以的。
凌戈把他的手轻轻放在桌子上,眼神温和带着笑意:“这箭伤不深,且从表面看和烫伤无意。楚玥的侍女每日清晨回去云熙公主的寝宫取一份药膳,在她们交接时如果能让药膳碗触碰到侍女的皮肤,那烫伤后伤痕就和你手腕上的箭伤一致。”
察觉到季阆风身体一僵,凌戈满足了心底的恶趣味,将手边的药瓶推向他,边起身边道:“伤药上好后记得不要沾水,明日傍晚我们出宫。“
这段日子太子稽查贪官,她的铺子也多少受了些影响。
查贪官可以,影响她赚钱可不行,毕竟她还有那么多张嘴需要养活。
太子是的聪明人,可惜一沾染情情爱爱就犯了糊涂,不过正好她可以利用这一点。
这次栽赃楚玥侍女,也算是转移太子视线,让她的商铺有所准备。
坐到床上,凌戈回想起她松开季阆风的手时,那双璀璨如宝石的眸子闪过的错愕,眼底不由涌起笑意。
真是太有趣了。
他是以为自己会帮他上药吧,想得真美呢。
凌戈此次本就是短住,外加上云熙对她并不是很上心,殿内并没有准备多余的寝被,所以季阆风就只能在殿内的房梁上将就一晚。
第二日启明星尚明,季阆风从殿中离去,凌戈于黑夜中睁开双眼,唇角为勾又再度睡去。
天亮没多久,染霜将早膳摆在桌上轻声对她说:“小姐,我回来时看到太子带着人朝楚小姐居住的偏殿去了。”
凌戈咽下糕点,抿唇笑了笑。
昨夜遇袭没抓到刺客,今天一早就来关怀楚玥,确实符合韩禛深情男主的人设。
如果季阆风按照她的要求没有失手的话,韩禛应该能发现楚玥婢女的异常。
一旦韩禛转移了注意力,以她的身份今天傍晚带着季阆风出宫就没什么问题了。
凌戈抬眸看向染霜吩咐道:“留意着点对面,有什么情况回来和我说。”
大约凌戈用完早膳,染霜回到殿内汇报道:"太子刚刚从楚小姐的殿内离开,瞧着楚小姐的婢女也被带走了。“
凌戈缓缓撇开茶杯里的浮沫,面上波澜不惊。
她身为太子正妃,韩禛却过门而不入,太子对她果然没什么好感。
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如此甚好。
......
昨夜抓捕刺客,她偏殿门前的阵仗闹得颇大,楚玥特意一早前来关心凌戈,此时她身后的婢女已经换了个人。
那婢女进来的时候,染霜微微一僵,然后不动声色的掩饰过去。
凌戈给了染霜一个眼神,接着像往常一样起身招呼楚玥。
她和染霜都察觉到这个面生的婢女是个高手,虽然其他她的婢女同样恭顺,但举动间皆是无懈可击的防备。
其实从昨夜里楚玥就担心凌戈,只是当时禁军不让走动她没法过来。
她心知沐浴时被人闯入定然非常生气,所以太子离去后她就赶来凌戈的偏殿安慰她。
凌戈一面解释,一面让染霜为她们二人倒茶。
染霜斟满茶杯,为楚玥递茶时似乎没有拿稳,手一抖温热茶水便悉数泼在楚玥的衣衫上。
茶杯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凌戈面色微沉拧眉训斥道:”怎么笨手笨脚的,收拾干净下去下去领罚。“她又转身对楚玥抱歉道:”对不住,婢女手脚粗苯污了你的衣服,劳烦让你婢女回去取件更换的衣服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遭楚玥先是一愣,她和凌戈见面许多次,期间染霜一直手脚稳健,行事稳妥,从未有失手打翻茶杯的情况。
但聪明如她,转瞬楚玥就意识到这是想支开她新得的婢女,她微微蹙眉,对一旁的婢女道:“我懒得回去换了,你去将我柜中的月白长裙取来,我就在这里换吧。”
婢女领命回去取衣衫,染霜也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内只剩凌戈和楚玥,她也不急着说话,只是取了新的杯子为楚玥重新添上茶水。
反倒是楚玥耐不住,知道是她婢女的问题主动解释道:“太子一早来偏殿,看到我的贴身婢女手背有伤,不由分说便将她带走了,又将这个侍女留给我用,说是能保护我安全,我本不想要,可是拗不过...“
凌戈鸦羽般的睫毛轻轻煽动,目光在茶杯中停滞。
她是想借楚玥的婢女转移太子视线,但是没想到太子借机在楚玥身边安插了一个这样厉害的眼线。
若是她继续和出玥接触,恐怕会让太子眼线察觉不对,尤其将军府暗卫众多,更不能让楚玥带着太子眼线涉足。
心绪渐止,凌戈看向楚玥,:“太子的人啊,你知道我向来不喜被人监视,你我之间安插一个太子的人,无疑将所有都呈现在太子面前——这样不好,今后你我之间还是少些见面吧。”
她唇畔仍旧是温和的笑意,只是眼里多了几分疏离。
楚玥微微怔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和凌戈的身份特殊,一个皇帝钦定的太子正妃,一个太子亲自许的侧妃,她们之间从未提起过太子,却没想到今早太子突如其来地举动让凌戈骤然斩断了和她情谊。
楚玥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是正巧那婢女拿了更换的衣服回来,凌戈自然地转换话题,她便只能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寒暄楚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离开时她看着凌戈,眸底有几分委屈。
凌戈视而不见,什么话都没说。
既然打定主意不再接触楚玥,她自然不会流露出一丝心软或者不舍。
只是略遗憾如此美人,怕是有一阵子不能见了。
......
黄昏凌戈离宫返回将军府,季阆风趴在车底成功躲过搜查,然后在人迹稀少的小路上离去。
接下来虽然太子查处贪官的速度放缓,但是朝堂上太子的支持者日渐增多,甚至有些折子并不由皇帝经手就直接送到了太子处,他们已然默认了太子在朝堂的地位。
许是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皇帝开始对支持太子的大臣进行打压。
同时皇帝的脾气愈发暴躁,朝堂上精力不济,听说经常夜半惊醒。
近日更是有消息传出——皇帝想要找方士帮他炼制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丹药。
方士,凌戈倒是为皇帝准备了一个丹药炼得“极好”的方士,只是她来京城时日尚短,在朝堂没有根基,没人能帮她把此人举荐给皇帝。
当然此事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有一个人能帮上忙——季阆风。
说到季阆风,凌戈又有几分犹疑。
季阆风名义上的父母是前朝遗留下的老臣,他又具备边塞游牧名族特有的紫眸,追查的越深就发觉他和前朝联系紧密。
所有的线索都指明他的身份是前朝皇子——前朝皇帝与异族妃子所生孩子。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那场转对皇族的屠杀中幸存的,但是以季阆风的真是身份看,他在故事中的逆谋不单单是造反,而是复辟前朝。
想到这里,凌戈又难免叹息。
她的目的是推翻当朝的统治,从根源上避免“凌歌”郁郁而终的命运,那么这片土地只能归属于凌家。
她难得看上一个有意思的人,却和她的目的相冲突,留着吧,担心多生事端,清理掉吧,又舍不得。
这事有几分难办。
手中的游记是看不下去了,凌戈搁下书,决定先留着季阆风,至少先得把方士送入宫中。
季阆风是好寻的,自从上次宫外一别,他倒是经常来将军府和凌桓小叙,甚至晚上也曾来将军府,不过凌戈心绪难宁,难以想下决断,索性白天避而不见,晚上又让暗卫把他挡了回去。
今日季阆风正好在将军府里,见他白天就可以,只是事情要到晚上商议。
季阆风经常下午申时才从将军府离开,从凌桓的书房到将军府正门会经过花园西侧,凌戈早早带了染霜在花园的小径上等候。
过了半响,有说话声渐近,果然季阆风和凌桓朝这里来了。
远远看见凌戈那有几分熟悉的身影,季阆风眼神亮了亮,连心跳也忍不住加快几分。
又走进几步,凌桓也看到凌戈,主动向季阆风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凌戈,上次宴后你见过的。”
然后他向不远处的凌戈说道:”这是我朋友季阆风,他现在准备回去了,我去送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