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京城,山高路远,老妇人和她儿媳坚信“穷家富路”,一时之间恨不能把家底搬空一样给张生收拾行李,张生拒了又拒,最后不得已,只好把他的好友搬了出来,“行李这般多,遥善兄的牛车怕是装不下,孙儿带的比遥善兄还要多的话,也怕惹人嫌。”
这,真就没办法了,老妇人抹着泪把收拾好的行李又拆出来一些放回院子里,余下的整理好放到大门外的板车上,喊了邻家和张生要好的玩伴奎文来,让他帮着把板车推到大路那边去,送走张生后,还要再把板车推回来。
胡菁菁只背了一个小碎花包袱,装了一些女子来月事时用到的东西。
她本来不懂这些,虽已化成人形,但她又不是真的人,根本就不会来月事,但老妇人想的多,就悄悄帮她准备下了,胡菁菁又不能说实话,只好接过来背在肩上。
反正也不沉,背着玩呗,她想。
张生朝地上磕了几个头,拜别祖母和母亲,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
他这一走,家里只剩下祖母和母亲两个妇人,他真的是满腹担忧,但又不得不走,十年寒窗苦读就等这次机会呢,只要这次能高中,他就可以保他的家人以后都衣食无忧。
胡菁菁嫌张生走的慢,照这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她心急之下就伸出手去拽着张生走,张生没防备,被她拽地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于是对她怒目而视。
胡菁菁白了张生一眼,哼道,“磨磨唧唧,湖底的王八都比你走的快!”
不就是去京城考试嘛,又不是不回来,干嘛整的像生离死别,她着实不太懂这些凡人的离愁别绪生自哪里。
张生听胡菁菁骂他是王八,气的很,一甩衣袖,把胡菁菁的手甩开,快走几步去帮奎文推车了。
这张生可真冤枉死胡菁菁了,她真的没骂人,她趴在湖底修炼的时候,好多小王八喜欢围着她转悠,她可喜欢那些小王八了呢!
胡菁菁不知道她一不小心就惹张生不高兴了,她自己可高兴着呢,蹦蹦跳跳地跟在张生后边走,终于可以去京城了,她怎能不欢喜!
陈世美,你最好躲起来别被我看到,否则姑奶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胡菁菁愤愤地想。
正想地入神,推车的奎文忽然扭头唤她,“那位姑娘,累的话就坐到推车上来吧,我推着你走。”
胡菁菁看了奎文一眼,心想这个凡人好心善,比张生可强多了,不过她有的是力气,一点儿也不累,根本不用坐车,就谢绝了奎文的好意。
奎文没再继续谦让,留下一句“你若累了自管上车,我推得动”就继续埋头前行。
这个奎文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没读过一日书,却知理明仪、善良敦厚,胡菁菁很是欣赏他的为人,左右看了看,周围百里之内并无其他小妖在,就悄悄在板车上施了法术,让板车的重量轻了许多。
奎文纳闷地去瞧板车,想不明白这板车为什么会越推越轻便,难道是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了?
胡菁菁举起衣袖捂着口鼻偷偷地笑。
三人行至大路时,比张生和他的遥善兄约定好的时间早了约半个时辰,眼见日头渐高,张生就对奎文说,“你我一起把板车上的东西挪到地上放着吧,我和胡菁菁在这里等遥善兄,你推着板车先回去。”
奎文摇头,“我得看着你俩上了牛车才放心。”
张生劝他,“这大路上人来人往安全的很,不会出事,你安心回去吧,莫要等日头大了过了暑气,”看奎文还在犹豫,他又加了一句,“家里老人还需要你照看呢,回去吧。”
奎文一步上前紧紧抱住张生,嘱咐他莫要逞强,“腿还未好全呢,凡事多忍让。”
胡菁菁皱眉看向哭成泪人的奎文,心想他真的是男子吗?这眼泪怎么流地比她认识的所有女妖精还要汹涌呢?!
她哪知道这奎文和张生要好的很,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生活中几乎不分彼此,这一别,前途渺茫,吉凶难料,他自是担忧和难过,若不是顾念家中老人,他都想跟着张生一起去京城。
胡菁菁有心劝解,但属实不知道从何劝起,就只好站在一边当起了锯嘴的葫芦。
奎文对着张生哭完后又转向胡菁菁,双手抱拳行了个侠士之礼,“婶娘说你本事大着呢,我虽不信,但也别无他法,我这兄弟就托付给女侠照看了,他若惹你生气,你别理会他,且记在账上,回来找我出气便是。”
胡菁菁:……
“好说好说。”
还是那句话,不就是一个凡人嘛,她当然不会真与他计较,前提是,他不去入那陈世美之流。
奎文走后,张生讪讪地对胡菁菁解释,“我第一次出远门,他们略担心,就有些关心则乱,我自会照顾自己,你莫要把他们的话当真。”
胡菁菁耸了耸鼻子,很是看不惯这张生的惺惺作态,但刚刚答应奎文不要和他计较,她不好发作,就皮笑肉不笑地说,“嗯,我省得。”
张生口中的遥善兄本名李孟真,字遥善。
李孟真来到约定地点,看张生多带了一个人也没生气,而是笑着招呼张生和胡菁菁上牛车,又让跟随的仆从帮忙把张生带过来的东西搬了上去。
张生自觉惭愧,就主动向李孟真解释胡菁菁女扮男装的身份和跟来的原因,听说胡菁菁是个姑娘且会医术后,李孟真眼睛大亮,把折扇拍在掌心,笑着看向胡菁菁,“原来是位药娘,失敬失敬。”
胡菁菁不懂什么药娘不药娘的,她看李孟真长的面善笑得真诚,就也笑着说,“哪里哪里,荣幸荣幸。”
李孟真先是怔了一瞬,遂又继续大笑,“胡姑娘当真是有趣之人。”
张生坐在旁边一言难尽地看向胡菁菁,“是幸会不是荣幸。”
胡菁菁哦了一声,又重新抱拳对李孟真说了一遍“幸会幸会。”
这一番作为,又惹得李孟真大笑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