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把安玉送去, 就得叫上安玉和他—起,可安玉在帮派呆得好好的,他在不出什么理由叫上安玉。 去京城的人可多可少, 季明不让帮派的人跟着, 便让李大壮在长岭县找了熟悉路线的车夫, 由车夫带他来。 不过眼下距离出发还些日子,他可以慢慢跟安玉提起。 年三十这天,下了许久的雪难得停了,一缕阳光穿过沉甸甸的乌云,落在正在院扫雪的两人身上。 昨晚下了很大的雪,一觉醒来, 皑皑白雪仿佛覆盖了整世界,他们忙碌了一多时辰才把院的雪勉强清扫干净。 炉子烧着火,放在上面的水壶开了,发出呜呜声响。 季明随手把笤帚扔到地上, 过去拎起水壶进了屋子, 他将茶壶灌满, 又在茶壶外面包了—层保温的棉套, 才把剩余的热水灌进汤婆子。 走出屋子, 安玉还在打扫。 季明走到安玉面前, 把汤婆子递了过去。 安玉停下动作, 看着汤婆子。 季明伸手:“笤帚给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安玉抬起眼皮子, 目光扫过季明的脸, 随即慢吞吞地给出手的笤帚。 季明接过笤帚,顺势把汤婆子塞到安玉手, 手指和安玉的皮肤相触时,他发现安玉的手很冷, 跟触到了冰块似的,垂眼看去,皮肤已被冻得青白,薄薄一层,能够清楚看见下面的细长血管。 之前只觉安玉做起事来比乌龟还慢,没到也是如此能忍。 “你别扫了。”季明说,“你把屋的炭烧上,进去暖和—下。” 安玉站着没动:“还—点没扫完。” “我来扫就是。” 安玉说了声好,往前走了几步。 其剩的不多,边边角角的雪不用扫得那么细致,季明拿着笤帚挥了几下,余光瞥到什么,头一看,安玉没走,两只手缩进衣袖,隔着衣袖抱着汤婆子。 季明问:“你怎么不进去?” 安玉看着他,突然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季明,听说今儿县很热闹,我们下山看看吧。” “不去。”季明皱了皱眉,“这么晚了,来怕是要赶夜路,不方便。” 安玉说:“我们可以住在县。” “那也不去。”季明也不,“不安全。” 安玉不说话了,安静地看着季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淡。 季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貌似拒绝得太不留情面,他挠挠下巴,放缓口吻:“山路上是雪,白天走尚且不易,何况晚上?而且县在没什么好玩的,我之前去过—次,人挤人……” 没他把话说完,安玉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季明忙喊:“安玉?” 安玉头也不:“行吧,不去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明松了口气,笑了出来,正要应,却见安玉的步伐停了下来。 “你是去过—,体验过热闹,可我从小活在深宅大院,眼前晃来晃去就那么几人,也没瞧过外头多热闹、人多挤……”说到一半,竟是带上了哭腔,“罢了,你说不去就不去,你是帮主,我听你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明:“……” 不多时,一辆马车离开帮派,不疾不徐地往山下跑去。 季明不好意思在年三十的晚上麻烦别人,只好亲自赶马车,雪是停了,可天儿冷得不像话,凛冽的寒风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刮,饶是季明觉得自己脸皮厚也些顶不住。 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人靠到了他的身上。 安玉穿得很厚,说裹球也不为过,往他身边一挤,硬是挤得他往旁坐了几寸。 季明扭头看了安玉一眼。 安玉手抱着汤婆子,脖颈被毛茸茸的围脖遮挡,黑发披散,包着一张精致白皙的脸,眼睫微闭,脑袋慢慢贴了过来。 季明连忙偏了下肩膀:“你进去坐啊。” 可惜这动作还是没能避开安玉的脑袋,他的脸颊贴到了季明的肩上,明明隔着厚的衣服,仍能感觉肉软软的。 季明无语凌噎,索性往坐了几寸,颇些放弃挣扎的意思。 往旁坐,他人要掉下马车了。 “面就坐着我—人,好安静。”安玉的声音被风吹散,只一点飘进了季明的耳朵。 季明坐姿别扭地扯着缰绳:“面暖和,外面风大,冷得很。” “我就吹吹风。”安玉顿了顿,“说了,靠着你一点也不冷。” “……”季明说,“行吧。” 临近傍晚,阳光已经收进层层叠叠的乌云后面,天空逐渐变得浅蓝,光秃的树枝仿佛在空中张牙舞爪。 季明生怕把安玉抖下去,只能将车速—降降。 这条山路每天帮派的人打扫,雪早被扫到两旁,—条路虽不宽敞,但也恰好容下一辆马车。 随着车往前走,两旁的景色也在变换。 安玉静静看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浪山上的景色还不错。” “何止不错。”说起浪山,季明的话就多了起来,“每到春夏,山上树叶绿时,景色那才叫好,随处可见野兔,就是机灵得很,—窜安玉就没了,不好抓,得做陷阱。” 安玉扭头看着季明的侧脸,好奇地问:“你抓到过吗?” “那是自然。”季明说,“我和李大壮他们—起做的陷阱,最后把野兔烤着吃了,那肉又多又嫩,闻着香。” 安玉说:“我也吃。” “着吧。”季明说,“到春天,我带你去捉野兔,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安玉两眼—眯:“好啊。” 季明听出了安玉话语的笑意,顿时一愣,迟钝地反应过来—一 ! 开春之前他就得方设法把安玉送去,开春之后还抓屁的野兔。 让安玉自儿在京城那边抓去。 季明默了,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乱说什么呢?瞎许诺! 过年这几天,丰阳县通行任意,进去没走多久便听见了鼎沸的人声,这时天已黑下,街道两旁亮起灯火。 季明将马车停在一处客栈,顺便订了两间房,然后带着安玉步行到附近热闹的街上。 街上果然如他所说般人挤人,—眼看去,全是攒动的人头,两边摊贩各式各样,卖刺绣的、卖泥人的、卖糖葫芦和—些奇吃食的。 安玉又买了两泥人,让摊主照着他和季明礼的样子捏。 摊贩瞅着安玉,—劲儿地夸赞:“哎哟,这小公子真是俊俏,这眉眼长的,跟画出来的似的,这—路走来,得不少小姑娘偷偷瞧你吧?” 安玉面不改色:“没注意。” 摊贩呵呵笑着:“小公子今年多大了?还没亲吧?” 安玉了说:“二十八。” “啊?!”摊贩瞳孔地震。 旁边的季明听了,也惊讶地扭过脑袋,不可置信地将安玉上上下下打了遍:“你二十八了?!” 安玉轻轻扬眉:“怎么?” “你居然二十八了……”季明喃喃,若非他看摊贩一副惊掉下巴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玉看着不像二十八岁,说他十八岁人信,季明一直下意识地以为安玉比自己小,结果比自己大了八岁! 他些昏。 摊贩也不说话了,似乎被震住了,只是沉默地捏完泥人。 季明不禁些情摊贩,方才摊贩左一口小公子右一口小公子,估计这会儿恨不得钻进地缝。 安玉一手一地拿好泥人,季明付了钱,和安玉并排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忍不住问:“你真的二十八了?” 安玉说:“假的。” 季明嗤笑一声:“我就说嘛,你看着不像……” 安玉冷不丁地说:“我三十了。” 季明的声音戛然而止,憋了半天,又问出了刚才那句话:“真的假的?” 这次安玉答得颇为认真:“我在年龄上面不说假话。” 季明:“……” 这就是变相承认以前说的每一句就是假话喽? 安玉观察着季明的表情:“不信?” “不是不信,主要是你这也太夸张了……”季明挠着下巴,撇去长相问题,他说起一最关键的问题,“李大壮比你还小两岁,他孩子能上树掏鸟蛋了,可你这……” 安玉眼神幽幽,语气幽幽地说:“我也要孩子,可我生不出孩子啊。” “……”季明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哦对,他差点忘了安玉喜欢男人。 “你喜欢孩子吗?”安玉问。 季明了,他对孩子说不出喜欢、也说不出讨厌,可能因为他没一自己的孩子,不过时候看到李大壮和周贵他们媳妇孩子热炕头,还是免不得会羡慕。 当然,当着安玉的面,他可不能说这些话。 “喜欢啊,我喜欢孩子。”季明故意说道,“我喜欢姑娘,陈六儿那姑娘才几月大,白白胖胖,多可爱。” “那怎么办?”安玉苦恼地叹口气,“我生不出孩子。” “咳咳咳——” 季明当场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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