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 陈明夏闻言一愣, 扭头仔细看去,可惜堂屋外面光线不足,只看清云予那张没什么表的脸。 “中暑还是感冒?我们家里有药, 你可以吃一点。”陈明夏说。 “谢谢你,我吃过药了,好像作用不大, 可得找家诊所挂几点滴。”云予的声音温温和和, 混在风声里, “要是我后面几都去县里,可以再麻烦你几次吗?我会支付你辛苦费。” 陈明夏在堂屋门外停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云予, 他说:“云老板,外面有去县城的车, 每来回四趟,你坐一趟出去、坐一趟回来好。” 云予在他面前站定,温声细语地解释道:“我问过田村长了,他说你们村每来回的车分别在早上十点和午四点,过了就没了,而我还要走几公里的路去马路边等,万一没等到,便是白费一场功夫, 不如坐你的驴车来得稳当。” 陈明夏说:“我的板车上没有坐垫。” 云予说:“我自带坐垫。” 陈明夏说:“也没有盖子遮阳。” 云予说,“我自带遮阳伞。” “……”陈明夏默了一瞬, 问道, “辛苦费是多少?” 云予早在等着这句话了, 回道:“三的话,千一够吗?如果数增加, 辛苦费也按照七百一增长。” 陈明夏承认自己在金钱面前没有骨气,几乎秒答:“够了。” 没办法,他就是缺钱,这个家都缺钱。 二早上,陈明夏兄妹四人围坐在八仙桌前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门槛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转头一看,居然是端着盆子出来洗漱的云予。 这段时云予都和团队里的其他人一起在田世强家里吃饭,每出去得早,通常陈明夏还没起床,云予就出门了。 这还是一次,陈明夏早上在家里看到云予。 不过云予脸色苍白,整个人无精打采,像是一宿没有睡好,他的反应和动作都比平常慢上半拍,蹲在篱笆前半没有把口漱好。 陈明夏放空了的碗筷,擦干净嘴后,往椅背上一靠,抱着双臂,扭头看向云予的背影。 看了约莫一分钟,云予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陈明夏眉头微皱,起身大步流星地跨出了门槛。 他三步并作步地走到云予身后:“云老板。” 云予没有反应。 陈明夏拔高声量,又喊一声:“云老板。” 云予这回神,转头看他,把塞在嘴里的牙刷拿出,含着泡沫口齿不清地问:“怎么了?” “你没事吧?”陈明夏看着云予眼圈淡淡的乌青,“昨晚没有睡好?” “不是。”云予摇了摇头,他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仰头和陈明夏对视。 这个角度很死亡,何况云予嘴里还含着牙膏泡沫,但他的脸依然扛打,被清晨的暖阳照得好看得不像话。 “那是什么?”陈明夏问。 “我的头有点疼。”云予闭了闭眼,声音很轻,有着藏不住的烦闷,“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吹了风。” 陈明夏弯腰伸手:“唐突了。” 说完,手背搭到云予的额头上。 烫得惊人。 陈明夏立马将手收回,站直身,冷静地陈述道:“你在发烧。” “嗯。”云予把右手拿着的漱口杯换到左手,也抬手摸到自己额头,“昨晚上就在烧了,只是没现在这么严重。” 陈明夏听到这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在梦境中就发现了云予不太爱惜自己的身,到了现,果然如此,非要烧坏脑子知道急吗? 他不想插手云予的事,但更不想云予在自己家里出了意外,他和兄妹三人都担不起责任。 “你洗漱完了进堂屋吃碗稀饭,我去准备驴车,等你垫完肚子我们就山。”陈明夏说得飞快。 然而云予反应迟钝,半说声好,还是蹲在原地没动。 陈明夏不得不伸手拽住云予的胳膊,一把将人提起。 云予早已蹲得双腿发麻,一时没站稳,歪歪斜斜地靠到了陈明夏身上,瞬就感受到了陈明夏一身结的肌肉以及逼人的气势。 陈明夏很高。 云予都有一米八四了,可他比云予还要高上几厘米。 而且陈明夏身上的肌肉硬硬邦邦,靠着像是靠了一座山,云予猛地愣住,直到被陈明夏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他蓦然回神,赶紧站好,拉自己和陈明夏之的距离。 他看着陈明夏的脸,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 他注意到陈明春和陈明夏虽是同父同母且只差了四岁的兄弟,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截然不同。 陈明春个子不高,胜在长相俊秀、行为举止斯斯文文,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读书人有的文雅味儿,相较而言,陈明夏长相大气,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脸部留白极少,脸比陈明春英俊很多,不像学生,像常年劳作的糙汉。 云予目光往,落到了陈明夏垂着的手上。 手上的茧子清晰可见,不是一磨出来的。 他又想到了很多事,包括陈明春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那些话,以前他信以为真,和陈明春同仇敌忾,可是现在,他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抱歉,刚刚脚软。”云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事。”陈明夏没当回事,说完就往房子后面走了。 等他忙活完拉着驴车出来,云予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也坐在了八仙桌前他的位置上吃完一碗稀饭。 “云老板,别忘了你的坐垫和遮阳伞。”陈明夏提醒。 云予说:“备好了。” 于是人坐着驴车上路。 上午的日头不像午那般毒辣,但仍旧很晒,陈明夏只穿了汗衫和短裤,还是热得大汗淋漓。 他的遮阳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帽檐被阳光穿透,亮光刺得他直眯眼睛。 坚持了好一会儿,一片阴影倾斜过来,亮光霎时消失,他的眼睛得到解放。 陈明夏回头看去,只见云予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身后,撑着一把伞给个人遮阳。 遮阳伞落的阴影面积到底有限,一部分到了陈明夏身上,就会有一部分从云予身上消失。 云予盘起的条长腿暴露在了太阳光。 陈明夏扭头看了一眼云予的黑色长裤,抬手往后推了推肩旁的伞柄:“我戴了帽子,不碍事,你遮好自己就行。” 云予说:“你的帽子都烂了。” 陈明夏一时噎住。 云予安静片刻,有些好奇地问:“你的帽子像是女款,不是你的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我妈的。”陈明夏往驴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目视前方,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我妈以前干活就是戴的这顶帽子,后来出去打工没再戴过,我把帽子翻出来,洗洗还继续用。” 云予闻言,沉默了,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从小就在干农活吗?” “嗯。”陈明夏笑笑,“农村的孩子,不是在田边跑着、就是在地里忙着,不干农活的只有少数。” 陈明夏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以为云予会顺势问起他哥。 结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云予的一句。 驴车走到一半路程时,有什么东西靠到了他的肩后。 陈明夏耸了耸肩,没把那个东西耸,他偏了头,余光里看到一颗乌黑的脑袋。 也不知道云予怎么受得了,居然把脸贴在他的肩膀后面睡着了。 云予手里的遮阳伞一点点地往旁边斜去,快落出板车的刹那被陈明夏一把抓住,然后举在人头顶。 山的县城叫新乐县,比起周围的其他县城,新乐县的面积不算大、常住人口也不算多,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陈明夏赶着驴车带云予来到了县里的卫生所。 卫生所里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在,她拿出新的温计让云予含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快,测出了39.1的温度。 医生眉头直皱,责备他们:“都烧这么高了来?再烧去不得出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予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似乎没有听见医生的话,只有陈明夏说了句不好意思。 “输液吧,光吃药可不行。”医生站在柜台后面,一边给云予拿输液瓶一边说,“来三,后面看况,每准时来,行吗?” 陈明夏说:“。” 医生点了点头,把云予叫到里面的床上扎针。 陈明夏想着输液至少得要个小时,好他把家里编好的竹篓拿去卖了,再去市场买些新鲜的肉菜。 还没来得及走,里面房传来医生的喊声:“小伙子,你进来帮一忙。” 陈明夏走到门口:“帮什么忙?” “你朋友的手一直抖,这让我怎么扎针?你帮忙按着他的手。”医生已经在云予的手腕上捆了皮筋,拍了几,白皙皮肤的青筋格外明显。 云予人瘦脂肪少,很好扎针,无奈他害怕得很,本来因发烧而逐渐涨红的脸又变得苍白起来,他闭着眼睛,眼睫直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陈明夏观察片刻,想抓住云予在抖的那只手,云予放在身旁的另一只手忽然抬起,一把抓住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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