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母亲的亡魂要不得安宁,沈家两兄弟站不住了,连忙跑过来道歉。 “别生气,兄弟消消气。”沈家老大拿了根好烟递过来,秦嘉没接。 “抱歉,我不抽烟。” “不抽烟好啊,不抽烟对身体好。”沈家老二也凑了过来,自己接过那根烟缓解大哥的尴尬,他想点起来,但秦嘉阻止了。 “请别在这里抽烟。” 他挡着沈老二点烟的手微微刺痛乐瞳的眼睛。 这个动作太熟悉了。 以前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知这样阻止过多少次室友或朋友在她面前抽烟,因为她实对烟味过敏,闻了嗓子就不舒服,要难受好久。 她突然觉得这里有些透不过气来,脑子里乱哄哄的,等清醒过来,沈家人已经都走了。 沈妍是被两个哥哥拉走的,她一步三回头,看的却不是秦嘉,是乐瞳。 乐瞳面对如今的大嫂,也有些通体生寒毛骨悚然。 “你肯定答应他们了。”乐瞳头疼,没听见后面的话,但可以判断得出来,如果不是答应了,沈家人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爸。”她转向父亲,“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本来风和日丽的天被这么一闹有些阴沉沉的,乐正岩哪儿能看不出乐瞳是想支开他,单独和秦嘉说话? 他是开明的父亲,对秦嘉这个晚辈的印象也不算坏,之后还要麻烦人家冒险帮自家的侄子,现在只是由女儿和他单独说几句话,没道理不允许。 乐正岩叹了口气,对乐瞳说了句“聊完了就来找我”,这才转身去收拾残局了。 自从听到沈妍说沈家老太太缠上了自己的女儿,他已经没心思再管别的,只想时时刻刻守着自己的闺女。 不过秦嘉在乐瞳身边,乐瞳应该不会有事。 这很神奇,秦嘉那么年轻,哪怕看起来很稳重,也远不如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师傅在常理上显得可靠。 看这行就跟看病一样,讲究个经验,年长者总是比年轻人受青睐,但这些潜规则到了秦嘉这里全部相反,他往那里一站,高大瘦削的挺拔身影,就是比一堆人还要令人心安。 见父亲走了,乐瞳没立刻开口,她有些神不守舍地看着秦嘉,从上到下,不放过任何细节。 秦嘉被她看得有些手脚摆放不自然,想找个借口走开,其实也不算借口,他既然答应了沈家,就得赶紧布置起来,不然天黑之后会很麻烦。 白天都敢出来凶,天黑之后只会更难对付。 “瞳瞳——” 他刚开口,乐瞳就说话了。 “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才是你跟我分手的原因吧?” 她话说得轻飘飘,最后的几个字几乎听不清楚,远不如沈妍骇人的言语杀伤力强,却能让秦嘉哑口无言,手心都是汗。 他转头避开她迫切炙热的视线,脑海中浮现出分手时的画面,哪怕已经过去一年多,依然记忆犹新,恍如昨日。 “是吗?” 他不回答,乐瞳就往前一步,又追问了一次。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又觉得这样想很合理。 这次回老家,明明已经多年不曾回来,该很陌生的,可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人在给她指路。 再联系起那次短暂梦见的血脸,一次又一次的惊吓、幻觉和发梦,想来都不是无的放矢。 她被缠上了,被一个爱女心切的母亲,为了女儿的爱人和未来给缠上了。 为什么是她?阿婆需要的其实是秦嘉,可来缠的人是她。 一来应该是确实没办法缠他,甚至都找不到他,二来……在她看来,乐瞳能让秦嘉听话。 ……也许他就是要去继承家业做这一行,觉得危险或者不体面,才和她分手的呢?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是这样就能接受他突然提分手这件事,而是可以接受他没有选择恋爱时两人一起规划的未来,就这么做了个……天师?这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不好。 只要是他的话,似乎怎么样都可以。 乐瞳眼里不自觉带起了希冀,抓住秦嘉的手臂,口干舌燥地催促道:“你说话,为什么不说话?你要是不说话,那我就……” 就当他默认了。 最后几个字没说出来,因为秦嘉开口了,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 “不是。”他转回头来,有些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一些眉眼,“不是因为这个。”他的音色很轻,但很有力量。 乐瞳听得心头一跳,抓着他手臂的力道加大,秦嘉微微皱眉,却没有挣开的意思。 “我其实不介意这些。”她抿抿唇,不知道自己还在尝试什么,“你做这一行也挺神奇的,我没遇见过,也很好奇,你可以跟我说说,我没有那么害怕这些,有你在的话,你都可以搞定,我觉得这也挺好,应该也挺赚的吧……?” 她连珠炮似的说了很多,秦嘉实在听不下去,抓着她的手将手臂抽出来。 “瞳瞳,对不起,但真的不只是因为这个。” 不只是因为这个。 那就是确实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乐瞳后退了一步,神色有些恍惚,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如果这会儿有个地缝,她肯定就钻进去了。 这一幕和一年多前重合了,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她当时挽留他的话。 【是不是我脾气太坏,你太累了?我以后改改,不老使唤你,多关心你好不好?】 【有什么非要分手的必要吗?我又不贪图你们家的钱,我和你在一起时候也不知道你以后会继承什么百亿资产。】 【……就不能不分手吗?】 字字句句都在耳边,乐瞳眼睛酸涩地划过秦嘉的脸,还记得那让她彻底沉默的一句话。 【到底为什么?我不信只是因为有钱了,你不是那种人。】 【你就当我是那种人吧。】 【我不信!我没办法当你是那种人!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除非是你真的不爱我了,否则我绝对不会分手。】 那个时候秦嘉是怎么说的? 他就和现在一个表情,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很淡地看着她说:“那就是我真的不爱你了吧。” 耳朵剧痛了一下,乐瞳飞快捂住蹲下去,脑海中分手的画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瞪着血眼珠的沈家阿婆。 天旋地转,一片漆黑里只能看得见那双血眼珠,乐瞳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如同癫痫了一样,直到被人抱在怀里安抚,后背用一种奇特的指法按压了片刻,鼻前拂过淡淡的臭味,人才逐渐冷静清醒下来。 她慢慢睁大眼睛,看到父亲担忧的脸。 “爸?” 原来抱住她的人是他。 她又往旁边看了看,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她不知何时回到了偏房。 “好好休息吧,天快黑了,秦嘉去你大哥身边了。” 事情由乐风起,自然也该从乐风那里结束,秦嘉去那里无可厚非。 乐瞳沉默不语,乐正岩慢慢说:“你突然昏迷抽搐,情况很不好,我本来想送你去医院,但秦嘉给你闻了什么东西,又给你按了一下背,你就好了。这会儿车还出不了村子,就暂时先不去医院了,你觉得呢?” 乐瞳点点头,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抽搐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突然进入脑海的那双血眼珠。 或许是看她耽误了秦嘉太长时间,生怕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不能完满,沈家阿婆来警告她了吧。 想到自己可能真的经历了鬼缠身的事情,乐瞳觉得这个偏房里都有些阴森狭窄。 她紧紧抓住父亲的手,乐正岩不禁一笑:“你这个样子,倒是有点像小时候了。” 因为母亲去世早,乐瞳是父亲一手带大的,从小就很粘父亲。 还是长大之后其他同学老是笑话她是爸宝,她才逼着自己更加独立一些。 乐瞳趴到父亲肩上,刻意不去想出事之前和秦嘉的那些对话,问父亲:“大哥那里不用爸去看着吗?” “你二伯他们都在呢。” “二伯……”乐瞳想起二伯一家,皱皱眉,“二伯母一向不乐意二伯多管大哥家的事。” 在很早以前,二伯母甚至还怀疑过二伯和大伯母有什么首尾,要不是后来大伯母卧床不起,病得实在凄惨,她可能还没那么轻易放过这件事。 “那我也不去了。”乐正岩慢吞吞道,“亲疏有别,你是这个世界对爸爸来说最重要的人了,爸肯定是陪着你。” 乐风确实有危险,可被缠上的乐瞳也不安全,谁知道今天那个缠着乐风多年的东西不能得逞后,会不会再来骚扰乐瞳? 父女俩待在一起,无聊了就看看手机,时间过得也不算慢。 很快天就黑透了,乐瞳扫了扫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乐正岩给女儿的脚踝重新上过药,就扶着她一起去外面吃饭。 本来六点钟就是饭点儿,但碰上这么多事,做大锅饭的早就吓跑了,只能自己人安排,是二伯母和沈家的人操持的,他们人不算多,现买现做,这才刚忙活完。 乐瞳坐到木制的长条板凳上,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饭菜,乐正岩特地给她盛了好多肉,唠叨着最近伤筋动骨,该好好补一补,可别减什么肥了。 乐瞳点点头,正要动筷子,就看见沈妍从后房里出来了,身边还跟着秦嘉。 秦嘉一身黑色,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有些单薄,但也只是看着,脱掉上衣,他的肌肉有力结实,既不夸张也不瘦弱。 “拿着他的衣服,一路走到那座断桥上,在上面站够一个小时,一直喊他的名字,路上不管遇见谁和你打招呼或者叫你都不要理会,更不能回头。找个人陪你去,远远看着,时间到了就叫你回来。” 秦嘉边走边嘱咐,俊秀的眉眼间有些掩不住的疲倦,扫视一周问:“谁陪你去?” 问题一出,没人吭声,安静极了。 这也可以理解,这种事是个人都得避讳一下,白天帮忙按着乐风的小伙子差不多都被叫回家了,哪怕都是姓沈的,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牵扯进这种凶险的事情里。 沈妍心如止水地抱着丈夫的衣物,正想说自己一个人去就行,就听见大哥说:“我去吧。” 她一怔,诧异地看过去,沈家老大没看她,撇开阻拦的妻子道:“我去,妍妍走前面,哥在后面守着。” 沈妍眼眶一热,紧咬下唇点点头。 秦嘉自然无意义,目送他们离开后,对乐瞳二伯道:“再找几个年轻人,找一间没有窗户的水泥房,里面的家具最好能全都搬出来。” 乐瞳二伯犯了难:“没有窗户的?这可不好找啊。” “绝对不能有窗户。”秦嘉说,“不能让他有任何可以出去的机会。” 点开手机看看时间:“今天十二点之前,他必须一直待在那间屋子里,大门让人守好,无论发生什么,十二点之前都不能开门。” 沈家老二这时说:“我记得老宅子那边好像有个看地的屋子,是没窗户的,但不是水泥的,是木头盖的。” 木头不牢固,时间长了更是容易损毁,可这也比没有强。 秦嘉刚要说可以将就,乐瞳的声音传来:“我家有。” 方才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人突然就僵住了,头都不敢回,眼睛垂下去盯着地面,薄薄的唇紧抿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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