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道:“小友,我知晓你们来历不凡,其实我真有事拜托你们。我家老汉弹琴,就是你们在水城中见到的那种琴柄长长的乐器,他有一盏都塔尔,是祖上传下来,唯一一把由梧桐木制成的。” 都塔尔大多用桑木制成,老板娘家中的那把却是由梧桐木制成,琴箱状似小型水瓢,琴身装饰着树轮花纹,十分少见。 “可前段时候,都塔尔被一个小孩摔坏了,老汉吵着要去吴山找梧桐木修琴,可水城人人皆知,吴山早就烧毁了,哪里还有梧桐木。”说到此处,老板娘的声音低下来,她左右观望了一下,“但古怪的是,他真的寻了一截梧桐木回来!” 老板娘比划了一下:“大约小臂长,虽然制不了琴,可我就纳闷,吴山神木早就没了,他哪里去寻的。” 终于在老板娘的再三追问下,老汉交代了实情。 原来老汉离开水城后,朝着吴山方向前行了数十里,进入了一片荒凉的大漠,他随身携带的水源很快告罄,老汉口干舌燥,步履维艰,原本想原路返回,却意外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在沙漠中迷失方向无异于一脚踏进阎王殿,老汉心中慌张,在沙海中漫无目的地前行,四野杳无人迹,滚滚热浪如有实质,在烈日暴晒下,他几近昏厥,恍惚之间,却听见一道清脆悠扬的琴声。 那道琴音在大漠之上回荡,唤醒了老汉的心神,他抹了把脸上的沙砾,见到遥远的沙海边出现了一片绿洲。 是海市蜃楼?还是真的绿洲? “是真的,从没人见过的绿洲!”老板娘十分惊奇,“他有了盼头,连滚带爬来到绿洲,却见一眼弯弯的清泉,水波粼粼,如月落人间,泉边生长几株娇嫩的树苗,瘦弱无比。老汉先是饮了水,又爬到树苗边,用沾湿的衣物一拧,将那些树苗也浇灌了一遍。” 做完这些,老汉又回到泉边,将自己的水囊装满清水,此时,泉水泛起层层涟漪,泉水的另一边,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那人的发色十分奇特,是树叶一般的墨绿色,就连眼睛也是少见的浅绿色,老汉还望见他脖颈上挂着一串木制佛珠,就连手腕上也悬挂着梧桐木手串。 他就坐在泉水边,手捧着一盏都塔尔,也不说话,随后站起身离开,他离开后,老汉恍然回神,发现那盏都塔尔化作了一桩梧桐木。 “他就将那截木头带回水城了!你们说,奇不奇怪?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妖怪?”老板娘道。 若是鬼,从老板娘的叙述中又不难发现,对方能触碰到实物。若是妖怪,老汉或许不能完好无损地回到水城。若是人,他的发色又太过古怪。 “并且,还没结束。”老板娘继续道,“自那次后,我家老汉总是神神叨叨的,想着回去寻那片绿洲,可他去了几次,根本没有什么从未见过的绿洲,什么月牙泉水、泉边树苗、绿头发的男人,通通没有!” “我见你们身佩长剑,气质不同,猜到你们身份不一般,能不能请你们去沙漠中寻找一下那片绿洲,若是没有,也好回来打消老汉的念头,叫他别想着再去找了!” 听完老板娘的故事,叶长岐略一思索,道:“正好我们要去吴山,能顺道帮你搜寻一下那片绿洲。” 辞别老板娘,三人到集市上购置了三匹骆驼,一路牵到水城门口,出城需要排队,叶长岐闲来无事便同路和风讨论绿洲里的小妖。 “和风,你觉得是妖,还是修士?” 路和风一手牵着骆驼,一手拎着流光剑,闻言道:“大抵是位小妖。他发色古怪,又能将都塔尔化成木头,若不是用了什么障眼法,便是妖修的手段。况且,若他是恶鬼、害人大妖,老汉多半就不会活着回来。” 叶长岐转过头,询问冷开枢:“师尊怎么看?” 冷开枢道:“和风猜测不错。大约是个刚化形的小妖。不过事实如何,还需要亲眼见一见。” …… 从水城出发行进二十日,便可抵达大孤山秘境最东方的一处神山——吴山。他们没有见到老板娘口中说的神秘绿洲,而是直接进入了吴山地界。 覆盖万里的低矮丘陵,如同突出的关节。一进入吴山地界,残阳如血,天色便变得昏黄,四方朦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味。 光秃秃的枝干好似老者干瘪的手指,焦糊的树木扭曲得如同魑魅魍魉的鬼影,地面上覆盖着一层松软灰烬,踩上去只能听见干脆的响声。 路和风蹲下身,用手指捻了一些灰烬,闻了闻:“都是烧焦的木头。” 茫茫的荒野,尚有几株树木残留着几枚暗红的叶片,一只无冠白鹭停栖在枝头,歪着头打量他们,它仿佛就是这片焦黑与昏黄编织的天地间唯一的一点白。 叶长岐道:“师尊,能感受到栖山师弟在哪吗?” 冷开枢摇了摇头:“吴山太大,无法知晓他在哪。” 叶长岐来到一桩焦黑的树木前,凿开表皮,发现里面也被烧成碳状,他不由得暗暗心惊:“吴山的火,未免太大了一些。栖山师弟,真将这片神山烧得一干二净。” 可这时,他又闻到那股淡雅的香气,就掺杂在腐朽的木头气味中。 叶长岐抬头,见枝头的无冠白鹭展翅高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典雅的弧线,消失在视野中。而在交错纵横的枯枝林间,一道瘦削人影立在那,若不仔细辨别,很容易将对方看成一桩枯枝。 叶长岐状似无意:“师尊、师弟,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路和风仔细感受了一番,冷开枢点头:“是梧桐木的香气。” 叶长岐便同他们传音:那有个人。 路和风闻言看过去,那道人影却猛然消失在枯林之中,叶长岐已经手挽长剑,体态轻盈地落到了枝头,随后把将倾剑往前一掷,跃上了飞剑,他垂头,对路和风指了指另一侧。 路和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二话不说御剑而行,绕了一个大圈,两人合伙包围那人。 他们追踪着对方,在吴山上疾速穿行,感受到一股又一股的热浪扑面而来,大约前进了几里,见到一个身披灰褐色斗篷的人影在丛林中穿梭。 叶长岐降落下去。 他们追踪的那人带着巨大的帽兜斗篷,将全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是偶尔会抚开烧焦倾倒的枯木,叶长岐便见到那人手腕上戴着一串梧桐木手链。 他下意识唤对方:“这位……” 他一开口,那人便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猛地收回手,拉住身上的斗篷加紧逃跑,叶长岐虽然不解,却还是加速跟上去,脚下灵力流转,旋身落地,轻而易举拦住对方去路。 “这位小友,失礼了,在下有些事想请教您……” 那人抬头,叶长岐终于看清他帽兜下的模样。 那是个青年,并且明显不是九州修士。他拥有一头墨绿色的卷发,好似绿藻散在脸侧,一双通透的淡绿色眼眸,眼尾拥有枝叶纹理般的细纹,有些湿濡的薄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他抬头时,双耳上那对梧桐珠耳坠便显露出来,梧桐珠下绿色的流苏微微颤动。 他是位妖族。 小妖似乎十分畏惧叶长岐,捂着斗篷往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了赶过来的路和风。 路和风单手按着剑柄,一手手背推着他的脊背,将对方与自己隔开:“大师兄,这位是?” 叶长岐摇头,走到小妖两步开外,见对方身躯颀长,与路和风差不多高,手腕按在自己腰间荷包上,似乎很害怕剑修对自己出手。 叶长岐便往后退了退,温和道:“抱歉,吓到你了。” 小妖紧张地打量他。 叶长岐取出从乌兰国地宫中得到的那串梧桐木手链:“我见你手腕上也有一条相似的手链,想问一下你在何处得到的?” 小妖狐疑地看着他,视线落到那串梧桐木手链上,唇瓣一抿,双眸似乎有些游离,朝着叶长岐伸出手,随后他晃了晃脑袋,神色又恢复清明,低声说:“这是我的。” 路和风冷冷地说:“吴山的梧桐木都被凤凰烧毁了,你从何得来的梧桐木制成手链?大师兄,他明显在骗人。” 小妖的眼角泛红,焦急打断他:“不是的,我没有骗人。凤凰儿他不是故意烧毁神木的,这串手链也是我自己的,不是取吴山神木做的。” 路和风闻言抱剑看他,神色诧异:“不是就不是,你哭什么?” 叶长岐态度软和了一些:“你说吴山神木不是栖山故意烧毁的,你们认识?我们是吴栖山的师兄弟,正在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吗?” 那小妖垂着头,眼中似有泪光:“抱歉,我不知道他在哪。” 见他真哭了,路和风面色一僵,手指叩了叩剑柄,有些烦躁地说:“大师兄,你问他吧,我去喊师尊过来。” 他一离开,叶长岐便把将倾剑收起来,手中拿着梧桐木手链:“不必害怕,若你真不知道栖山师弟在哪,我也不会为难你。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一个小妖,为何在这大孤山秘境?之前的绿洲,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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