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岐的双腿内侧皮肤磨红了一片,冷开枢取了药膏给他擦拭,他便趁机在冷开枢的左臂上捏揉,又扒开冷开枢穿戴平整的衣袍,去查看对方的伤势。 冷开枢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动作:“满意了吗?” 见冷开枢手臂上的伤口确实结痂了,叶长岐才满意地点头,却见自己师尊衣领褶皱,活像被人糟蹋了一般,他装作面不改色,实则耳根发烫,老老实实给冷开枢拉好衣领,甚至有意将领口捂得严实。 “怎么?” 叶长岐轻咳了一声,目光游弋:“不小心,咬重了。” 冷开枢的脖颈边留有一个齿痕,印在剑尊冷白的肌肤上十分显眼。 冷开枢的语气淡淡的,也听不出生气:“为师便说你胡闹,你不认。想着让为师舒服,”他修长的手指上蘸了一块膏药,在叶长岐通红的地方不急不缓地抹开,“结果倒比我先去了,嗯?” 他的尾音轻飘飘地上挑,好似一把钩子勾得叶长岐心痒,叶长岐暗中痛骂自己果真是登徒子,手臂一伸,捏着冷开枢的下巴,神色虽然朗月风清,可说出的话却叫人面红耳赤。 “啊,我就是爽了,师尊,你就说拿我怎么办吧。说不出来,你今晚还被我睡。” 冷开枢实在不想听他的“污言秽语”,给他下了一道言灵,语气有些惆怅:“为师……还是喜欢原来那个单纯的长岐。” 叶长岐晃了下脑袋,用出不了声的唇去吻他,被冷开枢用一根手指按住。 他慢条斯理地戴上观星法袍的手套,遮住指缝间的齿痕:“别闹了,一起去看下和风,本座见他精神不振,状态实在不佳。” 叶长岐便笑着点头,等穿好衣服,才发现昨日那套轻薄的丝绸衣物被冷开枢没收了,就连专程买的胸链也被剑尊收入储物法器中。 剑尊一本正经:“以后不可再穿这种衣物出门,有失体统。” 叶长岐便凑过去,他无法说话,就与冷开枢面对面站立,也不落下风,只是轻轻朝着剑尊面上吹了一口气。 同他传音:在外面不穿,在师尊面前可以穿吗? 冷开枢道:“你如今,越发荒唐。” …… 两人去敲路和风的房门,屋内无人,叶长岐便下楼询问昨日那位老板娘,老板娘回忆道。 “我想想,早晨见他提着剑出城去了,我喊他,他也没理我。怪得了。” 她话音落下,路和风已经出现在街头,手持流光剑,身染风尘,一脸沉静。他重新束起长发,立在人声鼎沸的街道时,叶长岐以为自己见到了第二个开枢星君。 “和风。” 路和风抬起头,沉默地望着他俩,漆黑的眸中掀不起一丝波澜,似在思索,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大师兄,我伤势已痊愈,想邀你进行第三千场论剑,你可赴约?” 第三千场的约战,路和风已经等候许久。 过去他执着地等待第三千场有人赴约,可本该应战的人失约未至。后来,他再也没能开这个口。 叶长岐重生为剑灵后,路和风只觉得追逐真相比往日约定更加重要,所以愿意等候着尘埃落定的那日,焚香沐浴,尽全力完成第三千场论剑。 可惜,他知道了真相。 明明阵法带给他的伤痕逐渐淡去,可那道剧烈的疼痛却萦绕在他脑海中,如同一把刀悬在他的头顶,叫他持起剑时,耳畔回荡的是燕似虞的声音。 你看,你又要救一个死人。救了他,无非是恶心更多人。 路和风惘然,好像有一个人突然当着他的面砸开一扇门——那扇门原本是由他亲手锁上——可现在,只留路和风怔怔地注视着门后浓稠的黑暗,第一次产生了痛苦之情。 明明,在得知大师兄身死与师尊神陨时他都没有生出那种疯狂的情绪。 明明,他在眺望火海中的瞻九重时都没有生出那种陌生的绝望之情。 可这几日,他反复思考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以至于辗转反侧,握住流光剑时,最后想到了当年的约定上。 叶长岐道:“和风,怎么突然想约战?” 路和风只期望注视着他,好似在沙海中迷途的人终于见到了海市蜃楼,他无比期许,可又更加绝望:“大师兄,今日傍晚,水城东南方向外的三里地,有一片紫色花海,我在那等你。” 他说:“你来,我便告诉你燕似虞同我说了什么。” … 为了知晓路和风发生了什么,叶长岐自然应战,但却需要按照剑修约战的礼仪来准备:焚香沐浴,随后请剑、洗剑、拭剑,最后捧起玄光冷然的将倾剑归剑入鞘。 他腰间悬挂着将倾剑,转过身询问冷开枢:“师尊,你要去吗?” 冷开枢摇头。叶长岐才想起罗桥生曾说,开枢星君曾在瞻九重观察两位弟子的约战,却从未插手,以保证公平。眼下他询问对方,冷开枢定然也不会前往观看两人约战,至于他作为师尊会不会暗中去看,那就是无需告诉两位弟子的了。 “师尊,我会将和风安全带回来。” 水城东南方向外的三里地,紫色的花海远望去如同一片云霞。万亩的花田里没有一株树木,全是及膝盖高的花丛,置身其中,好似游历在一片蓝紫色的汪洋中。 大漠落日余晖穿过花海,将路和风的影子拖得斜长,如同一枝孤寂的枯枝遗落在花海。 叶长岐走过去,两人隔着花海相对而立。 “和风,我来赴约。” 在悬天的另一端,苍白的明月已经挂在空中,日月同天。 路和风将袖里乾坤中的数百把剑器丢在花海中,堆成一座明晃晃的小山,他的目光很平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沉:“大师兄,这次我只用流光,你也只用将倾。” 叶长岐点头。 一息之间,他已经拔剑出鞘,如水的剑锋切开紫花的花瓣,剑风掀起飞花。 他们仿佛心有灵犀,不再言语,只是电光火石间剑刃已经相交,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两柄长剑剑锋相接处冒出星火! 他们剑意凌厉,澎湃的剑意带着月光般的剑影。 路和风主攻直刺与劈扫,出剑如电,剑芒刺眼!叶长岐灵巧侧避,揪住时机反守为攻,一剑掀起飞花贯穿而去! 路和风脚下用力,身形闪烁,如同乳燕投林扑出,他不躲不避,携着雷霆之怒迎上去! 再次兵刃相接—— 以两人为中心,花海猛地飞溅而起,形成一道蓝紫色的涡旋,随后如同爆炸一般狂暴地冲开! 叶长岐屈指弹在将倾剑的剑身上,剑身嗡鸣,荡出数道剑波,无影无形,却有一道巨大的压力如同猛兽嘶吼着狂奔而来。 路和风双眼微亮,感受着那股涌动的剑意,仿佛苍凉大漠中一道旭日射出的热意,他手腕一翻,另一只手按在剑身上,任凭身体被热浪吞没。 叶长岐已在蓄剑意,路和风紧握流光,当叶长岐再一次刺来,他掌中的流光剑掠过一道清寒的月光,竟然从将倾剑直刺的地方开始弯曲! 流光剑在路和风手中如同一轮弦月,以一种惊人的柔化解了叶长岐强悍的进攻。 叶长岐飞身落了地,正想赞扬他,却见路和风捂住胸口,嘴角渗血,他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大师兄,承让。” 叶长岐一惊,连忙扶住他:“和风!” “大师兄,我的剑法进步了吗?”路和风追问。 二十四年前,路和风的剑法主攻。 他一旦发起进攻,无论结局,只顾刺出掌中这一剑,除此之外,他全不在乎。他只管用剑斩杀邪魔、劈开阻拦他的一切。叶长岐深知自己师弟的出剑方式,所以今日路和风以柔化解剑招时,出乎意料,十分惊喜。 “和风,前途无量。”他诚心赞道。 路和风得到了如愿的答复,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可下一刻,他却见路和风提起流光剑,拽过自己的长发,一把割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叶长岐没来得及阻拦,路和风抓着那把长发,将流光剑倒插在地,一撩衣袍单膝跪在花海中,道:“大师兄,对不起。” 叶长岐微微一惊,连忙侧身,想扶起他:“和风!你别吓我!” 路和风纹丝不动,叶长岐便同样学他跪坐下来,心疼地看着那些被削落的长发:“我已赴约,你也该同我说说,最近几日怎么了。” 路和风抿着唇不说话,叶长岐无奈,只得板着脸,沉声道:“路和风,你不听大师兄的话了吗?” 路和风还是别扭着不回话,叶长岐便说:“你再不说,我就喊师尊了,他肯定来看我俩约战了,你想清楚,若到时候师尊来了,你还不解释?乖乖的,同大师兄说说发生什么事了,我保证不告诉师尊,好吗?” 路和风迟疑片刻:“大师兄,我只是怀疑我救人到底对不对……” 叶长岐耐心听他说。 “大师兄,那天我从燕似虞手下救了一个人……”路和风抬眸,去看同他跪坐在花田里的叶长岐,有些迷茫地说,“那个人……被我丢到了”,他沉默了好一阵,才断断续续地说,“被我丢到了一年前,也就是大师兄你转世的村庄。” 他说:“大师兄,你转世病死,是我害的。”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结局了,不过好在,他说出了口。 “师尊神陨,也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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