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穗苗决定不理祁复礼了,她埋头走,听身后祁复礼叫她:“李穗苗。” 李穗苗说:“不要叫我名字。” “前面那个穿黑色羽绒服的聪明女生。” 李穗苗恶狠狠地回头。 祁复礼抬手:“请给我一次机会,我帮你,我们一起去找到那个药单,好吗?” 李穗苗说:“我完全可以告诉我爸爸,让他去药店里正大光明地要记录单。” 祁复礼说:“是啊,但目前还不能确定林珍宝对你说的是真是假,而且,李警官的上司有可能因为你和你父亲的关系,而让他退出。你知道,李警官已经付出了多大的心血,我也知道,你想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告诉他。” 李穗苗承认他说得都对。 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我帮你,”祁复礼说,“我能帮你。” “……不需要你帮忙,这个案子我查定了,”李天自对着手机说,“是,我知道,胡文民的案子,当初是你经手的。我也知道……咱们俩交情是真的,我也感激你拉了我一把,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我是警察。” “嗯,我知道,”李天自说,“不管后面出多大乱子,我都认。” 李天自放下电话,钟威从趴着的桌子上惊醒,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问他,怎么了。 李天自说没什么,你继续睡。 他披上外套走出去,外面雪花还在飘,抬头看,一片白茫茫。上了年纪的人,肺对冷空气的接受能力差了,李天自咳了两声,忽然想起来东北那边的几个老亲戚,都是呼吸系统方面有毛病,医生建议他们搬到暖和湿润点的地方养养,说是干冷干冷的空气对肺不好——他们舍不得搬家,还是照样,看看病,吃吃药,慢慢地养。 李天自觉的自己也有点理解他们了,他现在也舍不得丢下查案子。 他需要真相。 说什么为了正义,还真有点像热血上头的毛头小子…… 李天自咳了两声,有点无奈地想,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幸好还有年轻人一如既往地往前冲。 比如孟元非。 后者和他的同事正在赶往之前的工厂,在寻找新的证据。 新的,能够证实林棋蓉买药的新证据。 李天自不得不佩服林棋蓉的心理素质。 哪怕被警察轮番审问,林棋蓉始终坚持那一套说辞,矢口否认徐冰提到的那些—— “没有,我没有教徐冰说过那些。平时药也不归我管,我哪里知道?” “证据呢?徐冰的话已经没什么可信度了吧?他现在说当初做了伪证,你们怎么知道现在的他说得就是事实?法治社会啊警官,凡事都要讲证据,仅仅是他的说辞,什么都不够吧?” 她慵懒地翘着二郎腿。 “我不知道,”林棋蓉说,“你们先是说我涉嫌杀害胡文民,现在忽然又说叶俊余和祁钰博的案子也和我有关——全中国的凶杀案都放我一人头上吧,你们干脆把我当成连环凶手吧,行吗?” “行吗?”她收了笑容,大声,“给我看证据——确切的、能定我罪的证据,别搞些语焉不详的玩意儿糊弄我,也别用几句“我听说的”这样的流言蜚语就觉得我和叶俊余有一腿,法律上,我也可以告你们诽谤。我现在很忙,李警官,厂子里一群兄弟姐妹等着我回去开工吃饭,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我没有那美国时间,也没有兴趣陪你们在这里过家家玩什么正义者勇敢者的游戏。” “我没有时间和你玩游戏,”李穗苗裹紧围巾,她鼻子痒痒,忍住打喷嚏的冲动,跟在祁复礼身后,紧绷一张脸,“祁复礼,你确定知道那张药方放在哪里?” “我以前在这个厂里做过兼职,当会计,负责对外业务的翻译,”祁复礼说,“这边每一个角落,我都很熟。” 李穗苗回头:“那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祁复礼说得很委婉:“可能我们平时业务不重合。” 也是。 他一般都是跟着胡文民做事的。 “之前厂里有几个仓库,囤了些积压的货——是欧洲的一个客户,说是资金周转有问题,尾款分几笔付,最后一笔尾款拖的时间长,迟迟没给,这货就压下了。时间久了,一般没人去动,”祁复礼说,“如果我要藏东西,一定会优先选择这个仓库。” 李穗苗说:“家贼难防。” 祁复礼说:“谢谢夸奖。” 李穗苗恼:“祁学长,你怎么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我又不是在夸你——” 祁复礼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低声:“嘘——有人来了。” 他们俩是偷偷进的工厂。 现在是工人吃晚饭的时间,厂子里人少,交接班的时候,警卫最懈怠。更不要说还有祁复礼这个造假能手——李穗苗都不知道对方从哪里搞来的工牌,看起来就像真的,照片完美无缺,两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又一路直奔这几个仓库。 天气冷,仓库里也不敢开灯,李穗苗连手机的灯都不敢开,就这么偷偷摸摸地猫着身体。祁复礼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只能说不愧是苹果,就连手电筒也如此的不刺眼睛,只能说有点光不至于像瞎子。 仓库很大,四米高,歪七歪八地堆着东西,这些箱子原本还是好好地堆在一起的,后来有一次台风,临时往这边放了些其他东西,撤离后,这边的箱子也歪了,没人在意。 李穗苗走得提心吊胆,这地方还有老鼠,偶尔听到吱吱的细微声。翻了一半也一无所获,现在更是被灰尘呛到难受地想打喷嚏。 还不能打。 祁复礼的手还捂在李穗苗嘴巴上,温度猝不及防地传来,唯一用来进食的器官被人如此捂住,那种感觉像是被迫吃下他的味道。李穗苗没有被冒犯的情绪,因为她也听到了渐渐到来的脚步声。 是例行的安保人员。 明晃晃的手电筒随意地照来照去,两个屏住呼吸的人还能听到对方的交谈,他们在嘻嘻哈哈地聊最近的厂区八卦,问听没听说过,林棋蓉被警察带走了,据说她和祁钰博、叶俊余合伙杀死了胡文民。 又说林棋蓉当厂长后,没少包养男的,秘书换了好几个男的,但凡是好看的都被她收入囊中…… 祁复礼默不作声,略略松开手。 李穗苗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的余地,她压着呼吸,喉咙还是痒,自己捏了捏脖子,想把那股痒劲儿压下去,没提防,手肘碰到旁边箱子,细微一声响。 保安警惕:“谁在那边?” 李穗苗默不作声。 祁复礼开口,模仿老鼠叫,惟妙惟肖。 “吱吱。” 手电筒的光转移了:“走吧,老李,死老鼠。” 李穗苗大气不敢出。 耳朵听脚步声渐渐地远了,又过几分钟的安静,她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小声:“你口/技真好啊祁复礼。” 祁复礼同样小小声地回答:“能不能用’拟声技巧’代替你说的那两个字?” “哪两个字?”李穗苗反应过来,恼怒,“你思想好脏啊!祁学长!” 话音刚落,骤然的光亮明晃晃地照在两人脸上,手电筒的光芒无比刺眼,照的人眼睛发痛—— 李穗苗抬手,遮住眼睛。 她看不清,只听到叶扬书那波澜不惊的声音:“下着雪在仓库里咬文嚼字,你俩真是好雅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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