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陈世超不仅仅是腿软了,扑通跪下就‘咚咚咚’的连磕了好几个头,抬起头时,他额头不但红肿,眼眶也溢出了泪水,“王爷饶命……下官……下官也是被迫无奈……”
夏炎雳弯下膝盖蹲在他面前,收起所有的坏笑和邪恶,眸光冷冽地盯着他,“陈世超,念及本王曾与你一同办过案的份上,本王没有将证据呈向皇上。”
陈世超四十多岁,哭得一脸是泪,嘴里喊着,“王爷开恩啊!下官只是去花楼寻开心,哪会知道淮王侧妃竟在那种地方卖身……淮王一口咬定说那两位侧妃是去花楼寻他,还非说是下官强行玷污了她们!王爷明鉴,就算给下官百个、千个胆子,下官也断不敢做出那等有辱天下颜面的丑事啊!”
夏炎雳表情淡漠,仿佛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只是问了句,“然后呢?”
陈世超接着道,“然后……昨儿夏二公子突然来击鼓鸣冤,说夏三小姐被钰王府的人带走并害死,下官本不想插手,毕竟他们都是您的手足,您抓他们肯定有您的用意。可陪同夏二公子前来的年轻人却拿出淮王的信物,让下官务必要配合夏二公子。下官有把柄在淮王手上,不得已才派了两人前去钰王府打扰……王爷,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再隐瞒半分,还请您高抬贵手饶恕下官这一次。”
说完,他又‘咚咚咚’磕起头来。
景知婳和景知琇虽然只是淮王侧妃,那也是入了皇室玉碟的,不管他是有心还是被人算计,玷污皇家媳妇,都不是只杀一人的小罪。
在抓到景知婳和景知琇时,景玓他们就看穿了这其中的内情。也就她之前跟司空恒玙两口子过招时,发现这两口子没有做人的下限,所以才敢放开了胆子猜想。但事实摆在面前时,他们心中还是惊起了巨浪。
毕竟司空恒玙这种手段,那已经不叫阴险了,完全就是在拉满朝官员垫背!
最最重要的是,景知琇和景知婳所交代的官员数目多达二十余人……
这事要是被曝光,后果将会是什么?
按律法,要抄多少家,要杀多少人?按舆情,要承受多大的舆论压力?
“起来吧。”夏炎雳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道,“陈大人,此事早晚有曝光的那一日,只是,此事的后果取决于如何曝光。是被迫认罪,还是坦白举报?是等着降罪,还是戴罪立功?陈大人为官多年,相信你也了解皇上的脾性,知道该如何做。”
陈世超从地上起身,目中已了无惧色,而是被恨意取代,“王爷放心,此事下官定会如实奏明圣上!”
他当然不傻。
那对姐妹花都落到钰王爷手上了,他还有何好惧的?只要他第一个检举揭发,说不定皇上会念在他‘不识淮王侧妃’的份上,加上他举报有功,能免他一死!
如果等钰王把人交给皇上再认罪,那结果只会是天差地别……
“陈大人,不知你对戏楼有何看法?”夏炎雳突然背着手转移话题。
陈世超赶紧回道,“王爷,下官经此一事知晓淮王与戏楼有颇深的关系,但下官找人打听过,淮王并非戏楼的主子。”
夏炎雳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戏楼的主人另有其人?”
陈世超毫不迟疑地点头,“戏楼背后必定还有人!只是下官能力有限,探查不到其中的隐秘。”
景玓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她有认真观察陈世超的一切反应。
还算这人识时务。
只是谈到戏楼的主人……
她也想不明白,谁有如此大的能耐能与淮王这样合作?
那人少不得有权或者有钱。
但能在权势上压过淮王的只有太子,所以对方只可能是有钱的。
可哪个有钱人敢明目张胆地同钰王府作对?
“陈大人,二公子昨日呈到你手中的状纸呢?”景玓突然打断他们的谈话。
“在在……”陈大人赶紧到案堂上,找出那份状纸交给景玓,“王妃,这便是二公子呈递的状纸。”
景玓接过看了一遍,然后当着他的面将状纸撕成碎片,并将碎片放进自己袖中。
接着她又从怀中拿出一份状纸,递给陈世超,“我们现在以二公子兄嫂之名报案,二公子从昨日起便失踪无影,还请陈大人务必帮我们寻人。”
陈世超双手接过,点着头道,“王爷王妃放心,下官知道该如何做。”
夫妻二人并没有在府衙待太久。
离开府衙坐上马车后,没多久他们就出现在戏楼外。
他们也不进戏楼,就在大门的对面路旁,像是等人一般耐心地待着。
眼看着快午时了。
司空恒玙带着随从从戏楼出来,径直走向他们的马车。
“钰王这是……带着王妃出来寻欢作乐?”
他是揶揄的口吻,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嘴角的笑是硬挤出来的。
夏炎雳如今一头短碎发都快齐耳了,额前的刘海微卷,要不是那一身袍子太过古典,他现在的样子可谓是韩味十足。
耍酷似的撩了一下刘海,他朝司空恒玙笑着道,“这戏楼又不是只有妓子可玩乐,听说淮王的两位侧妃也时常来此,难不成她们都是随淮王出来寻欢作乐的?”
司空恒玙的俊脸瞬间布上了阴沉。
夏炎雳朝戏楼大门抬了抬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问道,“淮王这是在戏楼待了一夜?真不知这戏楼里都有些什么花样,竟能让淮王如此痴迷流连,要不淮王与我们详细说说,也好让我们夫妻去观摩观摩,为我们夫妻增添点乐趣。”
带妻子去妓院观摩……
虽然他们已经去过了,但如此说出来,也只有他了!
景玓忍着笑,故作羞涩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娇嗔道,“王爷,那种地方,妾身哪好意思去?”
夏炎雳剜了她一眼,“怕什么?本王带你去长长见识,又不是把你卖进去!再说了,本王可做不出那等卖自己女人的龌龊事,本王可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只会为自己的女人遮风挡雨!”
“王爷,快别说了,免得叫淮王听了笑话去!”景玓羞答答地将头埋到他手臂上。
而马车下的司空恒玙,那脸面铁青的,哪是看笑话,奉命就是想把他们宰了!
在景玓娇嗔下,夏炎雳正色起来,向司空恒玙问道,“淮王,可否向你打听一个人?”
“何人?”司空恒玙咬着牙反问。
“本王的二弟长皓。他流放失败,半途中折返回京,听说他近来常到这里寻欢作乐,且总是夜不归宿。既然淮王也是这戏楼的常客,想必淮王应该见过他,不知他此时可还在楼中?”
“钰王爷在寻找二公子?”司空恒玙皱起了眉,像是不解地盯着他们夫妻,“可本王怎么听说二公子昨日带着衙役去了钰王府?这才一夜,二公子就不见了?”
夏炎雳惊讶道,“有吗?为何本王不知?而且本王一早就去了府衙,还托付了陈大人帮本王寻人,也没见陈大人提及昨日任何。本王实在担心二弟的安危,便在此等候,看他是否在戏楼里贪欢。”
听到这,司空恒玙的五官都拧变了形。
“本王没见过二公子!”
丢下一句,他转身快速走向路对面的马车。
很快,马车疾驰而去。
“呵呵!”夏炎雳唇角得意地翘起。
“王爷,您这么直白,淮王怕是忙不过来。”影风笑说道。
“就是要让他着急!”夏炎雳朝景玓挑了挑眉,“玓儿,你说呢?”
“嗯。”景玓含笑地点头。
夏长皓失踪、景知婳和景知琇失踪、再暗示陈世超已经反水……
对于司空恒玙来说,已经不是忙不忙得过来的问题了,而是会不会急死!
“影风,走吧,去侯府接人,然后上淮王府!”
“是!”
半个时辰后,他们去安启侯府接了景炫,然后抵达淮王府。
门房一听他们是来见两位侧妃,当时脸色就变了。
其中一个门房说是进去禀报消息,没一会儿便出来告诉他们,“钰王爷、钰王妃,两位侧妃此时不在府中,他们陪我家外出了。”
“外出了?”景玓皱着眉问道,“那他们何时回来?”
“我们王爷外出办事一向没个准信,小的不敢多问,也不知道他们何时回府。”门房低头回道。
“这么不凑巧啊?”景玓失落地叹了口气,“难得我与大哥今日得闲来看看两位妹妹,都怨我,应该早点把帖子送过来的。”
“玓儿,既然他们不在府上,那我们改日再来吧。”景炫劝道。
“只能这样了。”景玓点了点头,接着又向门房说道,“劳你们转告淮王,就说我们明日再来。”
说完,他们夫妻二人和景炫回到马车上,完全不理会哪几个门房难看的脸色。
马车上。
景炫有些不放心,问夏炎雳,“她们现在如何了?可有藏妥?”
夏炎雳勾唇,“大舅哥放心吧,淮王就是把整个京城掘了,也找不到的。”
景炫不满他的回答,皱褶眉看向景玓。
景玓笑道,“大哥,我们出府前就将她们送到皇上手里了。这事牵扯到朝堂,我们不敢擅作主张处置她们。”
对于两个庶妹的丑事,景炫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堂堂的亲王侧妃帮着亲王以色侍人笼络朝廷命官,这哪里是他们能做主处决的?
“大哥,朝堂的事自有皇上处置,相信皇上不会宣扬此事,你和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眼下,我们要对付的是戏楼背后的人,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提到戏楼,景玓就一脸冷色。
“查过那地的契主吗?”景炫问道。
“查了,契主是外乡人,常年不在京中。租下戏楼地盘的人是个叫黄横的人,但此人也不在京中。”
见某个妹夫一直没说话,景炫看向他,问道,“王爷有何计谋?”
夏炎雳又用指尖拨了拨刘海,“本王自然有办法逼出戏楼的主人,只不过天还未黑……”
看着他如锅盖般的头发,景炫狠狠地鄙夷了一眼,“你这头发要长不短的,不如剃净,还省力气梳头!”
噗!
景玓差点喷笑。
夏炎雳黑脸瞪着景炫,“你懂什么?这叫帅气!”
景炫唇角撇了撇。
此刻——
淮王府。
司空恒玙砸了近半个书房。
“王爷,您冷静些啊,可别着了钰王的道!”亲卫见他方寸大乱,硬着头皮劝道。
“本王如何能冷静?那对贱人十有八九在钰王手中,他们现在抓着本王的把柄,随时都能要了本王的命!”司空恒玙暴躁地吼道。
“王爷,要不想办法逃吧?”亲卫颤颤惊惊地提议。
逃……
司空恒玙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他在朝中本就失势,好不容易利用那两个贱人拉拢一些朝臣,结果就因为那两个贱人贪财,把他害到现在无法收场的境地!
而钰王夫妻也不可能让他好过,势必会将那两个贱人交给父皇……
……
钰王府。
听说明瑜还未起,景炫气得直接要去碧华院。
景玓眼疾手快地将他拉住,“大哥,瑜儿现在是孕妇,孕妇嗜睡,你就让她躲休息吧。”
景炫怒瞪着他,“姓夜的也在她院中,你就不怕瑜儿吃亏?”
景玓无奈地干笑,“早都吃完亏了,又能如何?”
景炫哼道,“叫他滚!我景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
景玓黑线,他们要是能赶得动人就好了!
叹了口气,她低声道,“让他留下也是瑜儿的意思。”
景炫气得在厅堂里开始转圈,恨铁不成钢地道,“她这辈子非得栽在男人手里!”
……
明瑜赖在床上不起,小槐送吃食进来她也不吃,夜迟瑟去了外面一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回来听小槐说起房里的情况,赶紧奔进房里。
只一眼,他就看出她是假睡。
且那没有表情的脸蛋,明显是在赌气。
“可是哪里不适?要我把白芍请过来吗?”
“什么事也没有。”明瑜眼也不睁地回道。
夜迟瑟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那是我昨晚弄疼你了?”
明瑜睁开瞥了他一下,“对一个孕妇都有非分之想的人,我不想跟他说话。”
夜迟瑟脸色微微泛黑。
自己的女人,自己碰一下都会遭嫌弃,更何况他昨晚真没有胡来,处处都以她感受为重。何时起,他如此低三下四了?
可,不低三下四,难道要将她打一顿?
“我去城东酒楼买了一只叫花鸡,据说他们家的叫花鸡是大蜀国京城最有名的。”
明瑜先是闭上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察觉到他起身的动作后,她一咬牙,睁开眼并坐了起来。
瞧着她一脸‘勉强’的样子,夜迟瑟嘴角狠狠一抽。
“我以为你没起,便让人拿去厨房了。你先歇着,我这就让人去厨房拿过来。”他往门外去,转身的瞬间满眼都溢满了笑。
跟之前一样,这女人好哄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