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就道出了景玓的算盘,景玓丝毫不意外,反而‘呵呵’一笑,别有深意地道,“三爷,这么久了,咱们也该好好谈一次了。”
上次贺老三暗示过她,年前会有异象出现。
说简单点,就是她能离开了。
而他们不过是离开京城一段时日,他便大老远地追来沂丰城,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心里着急。
从答应要帮她离开起,她就知道他是有目的的,而他也给过她一些暗示,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接那话题。因为她知道,他要求她做的事一定不是小事,甚至可能是超出她预想的范围。
这种随时被利用的感觉虽然令她很不爽,但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他所求的事越重要,就代表她能离开的成功率越高,这反而是件好事。毕竟砝码越大,才会越重视,不是么?
精明如贺老三,自然听得懂她的话,只是他目光突然转向夏炎雳,露出几分讨好的笑,“王爷,能否行个方便?”
夏炎雳瞬间沉了脸,瞪着景玓不满道,“本王不能听吗?”
景玓耸了耸肩,“是他不愿你听,不是我。”
在贺老三看不到的地方,她朝他眨了眨一只眼,示意他先回避,回头她再告诉他。
夏炎雳稍作迟疑,最后瞪了贺老三一眼,才极度不爽地离开了屋子。
随后景玓作了个请的手势,先到桌旁坐下。
贺老三在她对面坐下。
他先是‘呵呵’一笑,似为难地开口,“丫头啊,你应该知道,丞相可不是小民小辈,对付他可不是易事。再说了,这其中牵扯的因果太大,我一个看破世俗的人可担不起。”
景玓直接送了他一对白眼,开门见山道,“别废话,说出你的条件!”
还担不起因果?
他把她弄来这个异世,就已经有违天道,还有什么事比这因果更严重的?
贺老三瘪了瘪嘴,怨念地瞪着她,“你这丫头,说话就不能含蓄点?我好歹也是个人物,你就不能让着我几分?”
景玓抿唇,双眸冷飕飕地直视着他。
她这幅表情,就差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几个字刻脸上了。
贺老三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脸上玩乐的神色逐渐散去。
“丫头,我说过,认真计较起来,你能来这里,其实不怨我。我只是钻了天道的漏洞罢了,如今你与钰王再续前缘,那本就是你们的应有的缘分,论因果,我能免去一死。相反的,我若助你回去,那才是有违天命。”
见景玓盯着他,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语气低沉起来,带着一丝很明显的心酸和无奈,“我乃孤寡之命,本该舍弃红尘是非一心求道,可偏偏却输在了情字上……”
景玓这才知道,原来他成过亲,还与心爱的女子生有一字,但他命中注定六亲无缘,妻子分娩那晚他们夫妻便天人永隔。而他们的孩子从小也是薄弱多病,好不容易养到十八岁,结果却一夜之间不省人事。
他用尽了所有办法保住了儿子,可也只能留他一丝气息……
如今他儿子躺在冰棺里,且已经躺了整整三十年。
景玓从一开始的认真聆听,到最后表情震惊,完全就跟听天方夜谭似的。
而贺老三也顺道说起了自己跟天煞宗的仇怨,就是为了给儿子续上这口气,他把人家宗里的宝贝药材全盗了,所以才被天煞宗追杀了几十年。
说到最后,他眼中泪光连连,嗓子也如同鱼鲠咔喉,充满了无尽的沧桑,“我儿今在皇上手中,我希望你能帮我救他出来。你要回去,我一定拼了命送你回去,但我希望你能把我儿一同带走。”
“……!”
景玓早就猜到他对自己的要求不会太简单,可再有心理准备,仍旧被他这要求狠狠惊到了。
而贺老三仿佛没看到她难以接受的反应,继续说道,“要我儿活命,除非与我隔世,可我就这么一条血脉,我如何舍得他死?所以我才想到把他送去异世,只要他到了异世,就会有活路。”
景玓揉压着太阳穴。
她能说很佩服这老头的想象吗?
“丫头……”
“打住。”她举手示意,“让我好好消化消化。”
“只要你能把我儿带去异世,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贺老三沉声道。
不得不说,以景玓当下的情况,他这条件真是绝对的诱惑!
大蜀国皇帝要他办事,得拿他儿子做要挟。神坞族要他办事,继承人亲自来请都没能请得动他。
这老头的本事到底有多强大她不清楚,但仅凭她能出现在这异世,就足以证明他非正常人。如此一个高深莫测的人,如果真能随她驱使,那她在这个异世还有什么好怕的?
“三爷,那个世界与这里完全不同,不仅仅我们能看到的,就连思想、教育、法制这些全都不一样,你确定你儿子能适应?”
“只要与我隔世,他便能生,其他的我不在乎!我只要他能活着,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好吧,就算他能在那个世界活下去,可是你不是说他在皇上手里吗,那我怎么救他出来?你都拿皇上没撤,我又能做什么?”看在他一心救儿的份上,她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只要你答应救我儿并带他离开大蜀国,我自会找时机,到时咱们里应外合准能成事!”贺老三直着脖子道。
看着他那胸有成竹的神色,景玓也没什么好质疑的了。毕竟他把他儿的性命押在她身上,他没道理看着她出事。
“好吧,我暂且答应你。”只要能离开,不就是多带个人嘛,她带就是了!至于到了那个世界他儿子会怎么样,她可管不着。
见她点头,贺老三用手背揩了揩眼角,嘴角又露出了老顽童才有的笑,“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人美心善,当真没看错人!”
景玓又送了对白眼给他,“少拍马屁,我不吃那套!”
贺老三也很识趣,人都答应他的要求了,他也不再含糊,随即便说起来,“丞相包藏野心多年,只可惜皇上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昏君,让他这些年都无从下手。他原本是想让女儿嫁进司空家,然后辅佐女婿上位,再让自己豢养的术士从旁对付女婿,如此控制君王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可他没想到你会出现,且害得淮王妃沦为下堂妇,他多年的计划和阴谋被你打乱,对你可谓是恨之入骨。这次陆子斌出事,说白了他就是想对付你,也是你与景家人缘分深厚,关键时刻让艮焰族人出手,又一次坏了丞相的计划。”
以往景玓要问他点什么,他要么不说,要么说得模棱两可,还美其名曰天机不可泄露,没想到这一次他竟主动向她说了这么多。
景玓深感满意,脸上也多了一丝笑。
“魏金淼豢养的术士你认识吗?”
“图财害命的邪教之辈,老夫才不屑与他们来往!”贺老三傲气地扬了扬下巴。
“没让你去认识,只需要打听他们的底细,不然我怎么对付他们?”景玓又忍不住拉长脸蛋。
“艮焰族的人都站在你这边,要对付那些邪教之辈有何难?”
“说直接点!”她快没耐心了!
“让那叫玫夭的女子帮你不就成了?艮焰族的人在那些术士眼中就是长生不老药,只要拿艮焰族人做诱饵,保证有多少就能对付多少!”
“这……”景玓不由得皱起眉。
拿那对母子做诱饵……
就算他们母子同意,恐怕她爹也不会答应!
她大哥只因怠慢了大嫂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而她要让自己大嫂涉险,那还不得被她爹提着刀追砍?
想到那场面,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事有待商榷……
有待商榷。
房门突然被拍响。
景玓无语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果不其然,某爷已经很是不耐烦了,瞪着她就是训斥,“有何话需要说如此久?”
景玓没应他,只回头朝桌边的贺老三说道,“三爷,准备一下吧,我们今晚回京。”
贺老三起身走过来,盯着夏炎雳看了又看,突然‘嘿嘿’一笑,“钰王爷,我劝你对老头子我好一些,不然你哭的时候可别说老头子不帮你。”
夏炎雳丰眉蹙紧,虽然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但也知道不是好话。
可不等他开口,贺老三已经挤出房门快速消失。
景玓这才开始表达不满,“你催什么催?难得他松口要为我们做事,就不能让我同他多说几句?”
“他要为我们做事?”夏炎雳明显不信,随即问道,“条件呢?”
“他儿子在皇上手中,他想救他儿子出来。”除了隐瞒自己即将要回二十一世纪的事,其他的景玓也不打算瞒他。
“要与皇上作对?”夏炎雳沉了沉脸。
“也不能这么说。”景玓摇头,并认真与他说起来,“魏金淼身边有很厉害的术士,像这次事件,就是他们搞出来的,由此可见我们要真正对付魏金淼并不容易。如果贺三爷能帮我们除掉那些邪教分子,这对大蜀国来说也是一桩功劳。他不好邀功,把功劳送给我们,那我们帮他救儿也等于是还他人情。”
夏炎雳沉默了。
她的意思他懂,就是想让他在其中斡旋,如此一来,也就不存在于皇上作对了。
沉思许久后,他低沉道,“此事回京再说吧。”
“嗯。”
……
再说另一头。
玫夭回客栈是准备拿东西的。
可就在她刚收拾好包袱,准备退房时,房门突然被人撞开。
她扭头一看,当即一脸冰冷,“你来做何?”
“你要去哪里?”景炫径直过去,一把夺走床上的包袱。
“我要去哪用得着你管?”
景炫定定地看着她。
此刻的她脸上没有半分温柔之色,冰冷的眸光中带着很深的厌恶,仿佛他是一名恶徒……
想到他们之间的渊源,再触及她这份冰冷及厌恶之色,他莫名地火大,“玫夭是吧?当年夺了我清白之人!怎么,再见面,都不同我解释一番吗?”
谁知玫夭非但没有一丝心虚,整张小脸还变得煞青,仿佛下一刻会扑向他将他掐死!
“不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将往事揭过?你以为仗着生了孜柒我就能原谅你?”景炫越说越有些激动,甚至咬紧了牙溢道,“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你闭嘴!”玫夭猛地低吼,然后恶狠狠地瞪着他,骂道,“当年是你禽兽不如,你怎么好意思倒打我一耙?我没找你算账都是好的了,没想到你竟厚颜无耻的跟我计较!”
“我禽兽不如?我倒打一耙?”景炫似是听到笑话般,冷冷地笑了起来,“呵呵!不是你玷污我清白,你会生下孜柒?不是你做了亏心事,你会躲起来?”
“我呸!”玫夭唾骂,指着他的手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那一夜你醉酒……不,应该说那一夜你被人下药,我好心解救你,可你却恩将仇报拿我作‘解药’!这些事你记不得,我不怪你,可你要颠倒黑白羞辱我,我死也要同你计较到底!”
景炫双眸大瞪。
脑海中不由得去回想当年的情景……
那一次,他受人邀约谈生意,只记得喝了不少酒。
晕晕乎乎之际,他记得有个女人出现,然后……
他以为那是东家为他安排的女子,当时他心中很是懊恼,自己竟然着了道!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东家找到他,看到他衣衫不整,当时就很不对劲儿。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询问昨夜的女子是谁,东家神色慌张,最后说了句,‘什么女子?我们不知道。’
后来他查证,与他共度一夜的女子的确不是东家安排的人。
然后他开始查那女子的下落,可是不管他怎么查,都没有那女子的消息。只有那床单上的血迹在告诉他,他没有做梦,是真的有个女子玷污了他!
因为这事,他耿耿于怀六年!
“姓景的!识相的就滚开,别挡我的道!看在你是孜柒的爹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对错,但你若不识趣,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原本气势更强的景炫突然蔫了脾气。
“我什么我?我没你这么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