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选择强颜欢笑,再一次对景玓夸道,“六小姐说笑了,六小姐蕙质兰心,我可喜欢了!我就是想起小儿太过无用,都快郁气成疾了,唉!要是皓儿像他大哥那般能干,能入皇上的眼,能被皇上器重,我也不至于整日忧愁!”
景玓腹诽,还算她识相,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是个废物!
不过面上,她始终展现得温柔体贴,并善解人意地安慰道,“老夫人,您也别为二公子操心,二公子那般精明,早晚会出人头地的。何况您不还有钰王爷嘛?钰王爷得圣上器重,也是扬了太师府门楣,告慰了老太师在天之灵,您身为钰王爷生母,这后半生自是享福的,何须再忧愁呢?”
“是啊,六小姐开解的是。”袁甄笑着点头。
但景玓明显看出她笑不达眼。
不过假笑归假笑,至少袁甄没再拉脸色了,还一副慈母模样地拉着她的手,说道,“能有六小姐这样的可心人做儿媳,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之前因为杜元然的事,我对六小姐偏见颇多,但跟六小姐熟络以后我才发现,是我心胸狭隘了。”
景玓暗暗挑眉。
咋的,狗要改掉吃屎的毛病了?
袁甄接着越发亲切,“都快成一家人了,你我之间不该太见外,玓儿,你说是吗?”
虽然她称呼改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但景玓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玓儿,今日太晚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吧,明日我们去聚福楼,你意下如何?”
“多谢老夫人相邀,我身为晚辈,自当作陪。”
“那么就如此说定了,明日巳时我在聚福楼等你。”
“好。”
见她如此爽快答应,袁甄的气色不但好转,眼中也多了欣喜的神采。
影风随她离开后,景玓一屁股坐下,越想唇角的冷笑越深。
“想什么呢?”低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她眼皮轻抬。
夏炎雳径直走向她,眼神在她身上扫视了一遍,“母亲没为难你吧?”
景玓‘呵呵’,“为难我?你觉得我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捏?还是觉得我受了气会憋着?”
区区一个太师夫人,她是真没放在眼中。
因为像袁甄这样的,太容易收拾了!她随便说几句话便能把袁甄激怒,只要袁甄被激怒,她立马化身软绵小白兔,再演一点苦肉计,保证袁甄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了,她连他都敢打,还会怕他‘老娘’?
婆媳……
在她这里,得先有‘婆’,再有‘媳’!
夏炎雳似是没听出来她的讽刺,舒了一口气,道,“她没为难你便好。”
景玓笑道,“她是没为难我,可是却在想办法套路我!”
夏炎雳丰眉微蹙,“套路你?何意?”
“她今日来应该是想给我立威的,也有可能是为了二公子的事逼我帮忙的。只是‘良心发现’后,她改策略了,改成约我明日去聚福楼。聚福楼,王爷应该懂吧?”
“……”
“王爷,你说这聚福楼我是去还是不去呢?去的话我得带多少银子才够?”景玓笑着反问。
“去什么去?本王如今是伤患,你的任务便是照顾本王!”夏炎雳俊脸一沉,直截了当地替了她做了决定。
“可不去赴约的话,会显得不尊重她,毕竟她是你母亲,不是么?”景玓说着说着调侃起来,“王爷,要是让你母亲知道聚福楼原本是你的,而你又将聚福楼送给了我,你说她会不会提刀当场砍了我?”
夏炎雳抿紧薄唇,眼神狠狠地剜着她。
对于这话题,他明显不想再继续下去。随即将一瓶药放到桌上,然后走向床榻,脱了长靴,又将衣物脱个精光,大赤赤地躺到床上。
“该给本王换伤药了!”
“……”景玓一肚子郁气瞬间聚到脸上,比锅底还黑。
她在左边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到最佳状况,这才起身过去给他换伤药。
不是怕自己长针眼,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给他打成半身不遂!
以这男人不要脸的程度,真半身不遂了,只会碰瓷得更加厉害,到时候说不定端屎倒尿都得赖上她……
翌日。
景玓听说醉香院的女人已经被全部送走了。
至于送去了什么地方她也没过问,反正影风一脸讨好的向她禀报,末了还不忘安慰她,“六小姐,那些女人一无是处,您还是别想着她们了,多想想王爷吧。我们王爷可是在乎你得紧,哪怕您要天上的星星,王爷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帮您摘。”
景玓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一样。
她说她喜欢女人,他就信了?!
“知道了。”怕他再说奇葩言论,她随即转移话题,“影风,今日我要去聚福楼赴老夫人的约,你提前去一趟聚福楼,替我交代詹姆斯和史密斯一些事。”
“是。”
……
巳时。
景玓按时走进聚福楼。
她一出现,一名伙计便迎上前,看似热情接待她,实则悄悄向她汇报情况。
袁甄一大早就来了。
与她同来的还有当朝太傅许淳中的夫人纳兰氏。
二人带着随行的丫鬟在聚福楼参观了许久,还点名要看楼中最名贵的珠宝。
“她们人呢,现在在哪?”
“回六小姐,她们现在在三楼雅室休息。”
“知道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去找她们。”
“是。”
随后,景玓径直上了三楼。
在一间雅室中,袁甄正与一位满身富态的女人吃茶说笑。
见到她,袁甄忙亲切地唤道,“玓儿,你来啦?”
她身旁的许夫人却是发出一声轻笑,“六小姐可真是大忙人,婆母相邀,竟还踩着时辰出现。”
景玓上前,先是礼节地问候,“让老夫人和许夫人久等了。”接着她一脸无奈,叹气,“老夫人邀我来此,是我的荣幸。奈何钰王爷不放人,我想早些来他都不同意。”
许夫人不止穿着富态,容貌也富态,稍微有点表情便能挤出三层下巴。只见她眼神鄙弃,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安启侯刚正不阿,没想到养出的女儿竟是这般,还没成亲便住进了未婚夫君家中,也不知道安启侯平日里是如何管教女儿的。”
面对她直言不讳的羞辱,如果景玓看不出她们唱的哪出戏,那她两辈子真是白活了!
当朝太傅许淳中在朝中颇有威望,这许夫人自然是妇凭夫贵。袁甄把这许夫人叫来,就是想借别人的口中伤她。
毕竟外人的口舌毒起来,那是最狠最伤人的利器!
她面上丝毫不恼,还笑盈盈地道,“许夫人,你想知道我爹是如何管教我的,你可以去问他,他一定会给你答案的。至于我住进未婚夫君家中的事,说实话,我也做不了主。钰王爷想在婚前与我培养感情,不但皇上恩准,连我姑母也毫无异议。他们中不论谁的意见我都不敢违抗,许夫人,我正为此事为难呢,不如你教教我,我该如何做?”
许夫人脸色一冷。
完全没有想到她竟会把皇上和皇后抬出来!
景玓不等她开口,接着又自说起来,“唉,如今的我不但名节有损,还连累了我爹,我真是混账。幸好今日得许夫人提点,不然我都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等着,我这就进宫面圣,求皇上恩准我离开钰王府。像我这么不自爱的女人,真是辱没了钰王爷的名声,希望皇上最好把我和钰王爷的婚事也取消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见状,许夫人直接从软塌上起身,一脸怒容。
袁甄也赶紧起身,上前把她拉住,嘴里安慰道,“玓儿,瞧你说到哪去了?许夫人可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曲解了她的好意。”
景玓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许夫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很不解地问道,“许夫人,我差点都忘了,钰王爷的母亲还在这里呢!我与钰王爷的事老夫人是再清楚不过的,瞧着你与老夫人的关系不错,你怎么不问问老夫人的意思呢?”
她接着就朝袁甄问道,“老夫人,我住进钰王府的事您是知情的,对吧?昨日您去钰王府见着我,也没见您有何不满……”
袁甄瞬间露出一抹尴尬。
景玓冲许夫人一笑,“看吧,老夫人都是知晓的,而且老夫人也没当着我和钰王的面反对。许夫人,你提点的事这下更叫我为难了。钰王爷的主意,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德,我爹的默许,如今再加上未来婆母的认可,你教教我,我该先违抗谁?”
许夫人一双小缝眼都快喷火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只不过说了两句话,就换来她一箩筐话,而且完全让她下不来台!
然而,景玓何止让她下不来台,接着一番话更是如同耳光般扇在她脸上——
“许夫人,有些人不是你我能指划的,有些事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太傅大人这一生桃李天下,但不代表他身边的人都有学问。好为人师没有错,但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当某些人的老师。许夫人,你说我讲得可对?”
许夫人牙口都快咧歪了,富态的脸肉甚至露出了几分狞色。
袁甄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赶忙打圆场,“玓儿,许夫人真没那个意思,她只是误会了而已。今日是我邀你们出来游玩,应该开开心心的才是。之前我看中了几样首饰,走,我带你去瞧瞧,想必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景玓没再出声了,算是给了她这个面子。
她们朝一楼展厅去。
那许夫人虽然摆着怒气,但还是跟着她们去了。
一到楼下,袁甄就叫来了伙计,要伙计把先前挑中的珠宝拿出来。
伙计一听,为难道,“老夫人,真是不巧,您刚才挑中的珠宝被人买走了!”
闻言,袁甄赶紧去展台,一看,果然展台上空空如也。
她顿时便来气了,“那明明是我先挑中的,你们怎可再卖给其他人?对方是谁,有何来头?竟能一下买走价值万金的珠宝!”
景玓听得心底直飚寒气。
价值万金?
这死女人真是够狠的,是想把她‘宰’得骨头架子都没了!
伙计也不惧她的怒气,从容地说道,“老夫人,您只说喜爱那几件珠宝,可没说要买。那位客官恰好也看中了那几件珠宝,直接掏银子把珠宝买走了。非是小的得罪您,而是我们楼中的规矩,谁先付银子谁得宝。至于那位客官的身份,请恕小的无法告知,因为这也是我们楼里的规矩。”
袁甄气得想吐血!
她把景玓邀来这里,就是想让景玓掏银子为她买珠宝首饰的!
她是长辈,景玓是小辈,讨好她这个未来婆婆本就是应该的。何况侯府是做大买卖的,根本不缺银子,所以她才专门挑了几样最贵的!
她请许夫人一同前来也是有目的的,毕竟当着外人的面,景玓再不愿意也肯定抹不下那个脸面!
待得到珠宝后,她转手变卖,如此便能替她的皓儿偿还一部分债务……
可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竟有人捷足先登!
瞧她气得喘气都不匀称了,景玓赶忙上前,一边轻抚着她胸口为她顺气,一边柔声道,“老夫人,我知道您喜爱我,但我没想到您竟对我如此大方。我还没过门呢,您就舍得万金为我购买珠宝首饰。老夫人,我真是太感动了。”
袁甄双眼一瞪。
景玓假装没看到,接着安慰她,“老夫人,您的心意我领了。那些珠宝首饰既然已归他人所有,那便随缘吧。其实玓儿不挑的,只要是您送的,价值多少都无所谓,您随随便便买个千儿八百两的首饰送我我也是很开心的!”
“我……”
“老夫人,您瞧那对红玉手镯如何?”景玓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展台,惊喜不已地道,“那红玉手镯好漂亮哦,才一千多两!我马上要和钰王爷成亲了,这对手镯不但颜色讨喜,寓意也是成双成对,不如就它们了!就当您提前送我的改口礼吧,等我和钰王爷成亲后您不用再给我准备礼物了,毕竟我也得孝敬您,不能让您太破费!”
袁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双眼一翻,身子一软,直接往地上栽去——
“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