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放在床上,景玓又摸黑去烛台,将烛火点亮。 “门……”床上的男人吃力地指着敞开的房门。 “……”景玓黑线连连。 顶着张黑脸,她走去将房门关上,然后去衣柜,翻出一只小箱子。 原身自幼习武,免不了磕磕碰碰受伤,所以自备了不少好药。 她把小箱子捧到床边,望着满身是血虚弱无比的男人,两道柳眉拧成了扭曲的虫子。 就他这一身血污,让人没法分辨究竟是哪个部位受伤了。再瞧他气若游丝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断气,她想仔细询问都担心他气上不来。 别的还好说,这万一真在她房里噶了,她是真脱不了关系! 深吸一口气后,她也不再迟疑,坐到床边开始解他衣带。 胸膛上没伤。 接着又翻转他身,见背上也白皙无痕。 她低头看着他裤子,双手犹豫了。 “本王……没……没受皮……皮外伤……” 景玓猛地朝他苍白的脸庞瞪去,“你就不能早点说吗?既然没受伤,那这身血哪来的?” “咳……别……别人的……” “……!”景玓开始捏拳,她想打人了! 然而,她还没动手,男人眼皮一沉,彻底晕死了过去。 习武之人虽不会行医,但或多或少会探脉,景玓凭着原身的经验,伸手摸了摸他手腕上的脉搏,只感觉到他脉象混乱不堪,明显是内伤所致。 再看被她扒下丢在一旁的染血外袍,她已经有所明白。这人应该是与人厮杀,用内力伤了别人,所以被溅了一身血的同时自己内力也受了重创。 她从小箱子里翻出两瓶药,都是调息内力用的,然后掰开男人的嘴,将两瓶里的药丸一股脑地倒进男人嘴里。 都是强身健体的东西,就他这么严重的情况,她也不敢给少了。大补总比不够强,反正是他不愿请人看的,有什么后遗症也不关她的事。 她能做的就这么多。 做完好事,收拾好药箱,她回到床边,看着死猪一样的男人,她突然间为难地发起了愣。 虽然她不是时下保守的古人,没什么守贞观念,可这么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睡在自己的床上也不是办法啊,这要是让人看到了,她可是百口莫辩…… 让她没想到的是怕什么来什么,院子外突然就传来脚步声。 她心中一骇,没有多想的便朝烛火挥去一道掌风—— 烛火熄灭刚两三息,房门外就传来景良域的声音,“玓儿!” 她手脚忙乱地整理床铺,一边把男人往床里塞,用被褥盖住,一边做出被吵醒才有的惺忪声调,朝门外问道,“爹……这么晚了,有何事吗?” 然后她故意跺了一下脚,做出套上鞋的声音,接着才小跑去开门。 门外,景玓一脸紧张,还忍不住往她房内看了一眼。 屋子里熄了灯,自是什么也看不见,他看的这一眼也不是刻意,而是充满戒备的下意识举动。 “爹,这么晚了您怎还未歇下,瞧您紧张不安的,是出何事了吗?”景玓一边揉着惺忪眼一边关心地问道。 “玓儿,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动静?”景良域试探地问着,并转身扫了一眼院内的情况。 “什么动静?没什么动静啊!就是今晚雷声过大,我被惊醒了好几次。” “玓儿……” “爹,有何话您便直说,同女儿支支吾吾作甚?” 景良域又看了一眼院门口把守的家丁,然后才压着嗓门同她说道,“今夜淮王府进了刺客,那刺客逃匿,被淮王府的人追到了附近,有侍卫称看到刺客进了我们侯府……” 景玓惊讶,“进了我们侯府?那还得了?”说完她就要回房,“爹,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裳就随你去抓刺客!” 景良域一把抓住她,“玓儿,你不用如此紧张,我就是过来看看,担心刺客跑你院中来了。你这边没事便好,为父也放心了。” 景玓摇头,“爹,我这边什么事也没有。你知道我本事的,若真有刺客闯入,我肯定早发现了。” 闻言,景良域点了点头,然后叮嘱她,“淮王府的人还在外面,这事我必须亲自带人搜查,然后向他们回话。你回屋歇着,也别声张,任何人问起都说不知道。” “是,女儿记住了。”景玓乖巧地应道。 很快,景良域带着家丁离开了。 望着院门,景玓眉心蹙了又蹙,想起此刻正在自己床上的男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钰王也真是会挑地方躲! 本来她都打算这两日离开京城的,结果让他这么一打扰,还受那么重的内伤,她这两日怕是哪都不敢去了! 得! 看在她帮自己逃婚的份上,她这一次就帮他,算是还他那份人情吧! …… 对于昨晚半夜一事,有些人听到了动静,但因为是景良域亲自带队,府里上下的人也不敢多打听,所以他们只知道景良域半夜带人巡府,并不知道是在搜查刺客。 早上,香杏前来伺候景玓梳洗,忍不住问她,“小姐,昨夜奴婢迷迷糊糊中听到来人了,好像是侯爷。侯爷大半夜来此,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景玓微微一笑,“没事,就是睡不着来看看我。” 不等她再说什么,景玓又道,“这两日我不打算出门,想好好休息。你也别为我梳妆了,把早膳送进来就行。前几日你在米行帮忙,累坏了吧,我放你几日假,你自行安排吧。” 香杏赶忙摇头,“小姐,奴婢不累。奴婢知道您心情不好,奴婢不打扰您休息,奴婢就在外面守着,有事您随时唤奴婢。” 景玓又是微微一笑,“前几日我没做什么都累得不行,你帮着扛了几日大米怎可能不累?行了,就按我说的,放你几天假,你若觉得实在没事可做,便去街上走走,顺便帮我挑两身简素的成衣,方便我出行穿。我爹说过几日会送我去外祖父家,我觉得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些为好,免得路上太招眼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香杏这才点头,“是,奴婢一会儿就去。” 她送了饭菜到景玓屋中,等她一走,景玓便关上房门。 然后走向床边,拉开床幔。 她本以为夏炎雳还没醒,准备试着把他弄醒,没想到拉开床幔就见他不仅醒了,还正盘腿打坐调整内息。 因为没衣物给他换,所以此时的他光着膀子,结实的腱子肉及性感的肌肉明晃晃地呈现在她眼前,比上千瓦的日光灯还刺眼。 她眸光不自然的抬高,盯住他俊脸。 这会儿的他不仅有气了,而且还明显的气粗气紧,特别是脸色,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极度的不正常。 “那啥……王爷,您没事吧?”她下意识地问道。 男人缓缓掀开眼皮,冷不丁开口,“你给本王吃了什么?” 景玓微愣,随即回道,“没给你吃什么呀,就两瓶补气调息的药丸。” 闻言,夏炎雳眸孔紧敛,眸光如利针喷发,且咬紧了后牙,“你当是喂猪吗?用得着那么多?” 景玓下意识地往后倾,精致的柳眉拧得紧紧的,“你不让我请府医,我也不会行医,只知道那药对内力有帮助,我还不是担心给你吃少了没效果!” “你!”夏炎雳的出气声更紧了。 “王爷,你这副样子,貌似是药丸吃过量了?”景玓挑了一下眼角,想笑,但极好的憋住了。 “你说呢?”夏炎雳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咬死她。 瞧他那凶悍的模样,景玓也不恼,拉下床幔便转身去了桌边用早膳。 刚喝上第一口粥,就听床内传来男人冷硬的嗓音,“给本王找身衣袍!” 景玓咽下嘴里的粥,冷淡地回了两字,“没有。” “随便给本王找身蔽体的衣物!” “没有。” “……” 床幔里传来磨牙声,且一股子冷气穿透出来,逐渐在屋子里弥漫。 景玓也有些不悦,毕竟被人当丫鬟一样使唤,这感觉是真不爽。 好在她也无心得罪他,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端起分出来的粥碗走向床边,揭起床幔递进去,“王爷,是你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的,我连贴身丫鬟都打发走了,你让我去哪里弄男子的衣物?” 听她这么一说,夏炎雳眸底的怒意这才有所消退。 他也没客气,伸手接过粥碗,大口咽下。 景玓接过空碗,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试探地问道,“王爷打算何时离开?” 夏炎雳瞥了她一眼,突然把眼皮合上了,仿佛很是嫌恶她。 景玓蹙眉,道,“昨夜淮王府的人追刺客追到侯府附近,还怀疑刺客躲进了侯府,把我爹都惊动了,他老人家亲自带人在府里巡视了一夜。” 闻言,夏炎雳合上的眼皮不自然地颤动,但他没睁眼,只是反问了句,“侯爷来你这里查过了?” “嗯,来查过,被我打发了。” “那好,本王就暂住在你这里,多两日再离开。” “……!”景玓美目忍不住瞪大。她告诉他这些,是希望他能赶紧离开,不是要他赖在这里不走的! 许是感受到她的怒火,夏炎雳闭着眼主动解释,“朝中大臣都知道本王前日就去了京外办差,若是现在回府,定会引起淮王怀疑。既然侯爷已经查过这里,那这里便是最安全的,本王很放心。” 他放心? 景玓都快被他气笑了。 能不能要点脸?他一个堂堂的王爷把她的闺床当窝,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夏炎雳狭长的桃花眼突然掀开一条缝,定定凝视着她,“六小姐别忘了,本王是如何帮你离开抚远将军府的。” 景玓忍不住掉黑线,索性又道,“可我这两日便要出城去我外祖父家! “无妨,把本王带上即可。” “……!” 就在景玓被他的要求气得快要暴走时,门外传来香杏的声音,“小姐!” 她赶紧放下床幔,快步去开门。 “何事?” “启禀小姐,那杜老夫人在府门外,说什么都要见您!门房告诉她您身子抱恙,她还是执意不走,甚至耍泼把门房都给骂上了!”香杏急声禀道。 景玓捏了捏拳头。 杜家这对母子,不停地挑战她的素质和底线,真是让她快忍无可忍了! “让她进来!” “小姐……” “这种死不要脸的东西,不给她点难堪,她还真当我是软柿子!” 面对她冰冷的脸庞和凌厉的眸光,香杏也有些怕,遂赶紧应声往大门方向跑去。 没多久,姚珠花被带进了她院中的花厅。 景玓未梳头,披散着一头乌发坐在主位上,既没笑容也没起身相迎,娇美的脸绷得又冷又硬。 “玓儿,听说你身子抱恙,可好些了?”姚珠花仿佛没看到她冷漠的神色,一见面便关心地问道。 “杜老夫人如此着急见我,是有何要事?”景玓不答反问。 “玓儿,成亲那日的事都是然儿的错,是然儿疏忽大意才让你受了委屈,我今日前来是替然儿向你赔罪的,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然儿吧!”姚珠花满脸愧色。 “你的面子?”景玓忽地勾起唇角,“杜老夫人有何身份与我谈面子?只是仗着比我年长么?” “……”面对她的讥笑,姚珠花老脸唰地白了。 景玓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脑海中也翻出她曾经的模样。 十年前,这妇人给人做活,勤劳淳朴,见着她总是毕恭毕敬的。也不知道从何起,这妇人打扮得越发光彩华丽,言行举止也再不见卑微谨慎,同她原身说话莫名的就端起了长辈才有的架子。 原身善良,对她的变化从未计较过。可她不是原身,她对这种一朝飞上枝头就飘的人着实喜欢不起来。更何况动不动就拿脸面说事的,试问,她脸有多大?是生过她、养过她、还是人生路上给了她指引和帮助? 啥也不是! “杜老夫人,既然你今日来了,那便看在你年长的份上,我多与你说几句吧。”她收了收唇角的讥笑,端正严肃地直视着她,“在你儿背着我与唐滢滢搞在一起时,他便没有资格再让我下嫁。这十年来,在你们母子最艰苦贫瘠之时,你们的吃穿用度皆由我付出,就连你儿如今的成就也全是我为他铺的路,十年付出,我什么都不图,就图他对我一心一意,难道这要求很过分?不是我抨击你们,你儿还没把我娶到手呢就开始享受齐人之福,这未免也太不是人了!我景玓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有才情,是什么给你们的自信,让你们以为我会与人共侍一夫?” “玓儿……” “杜老夫人,请叫我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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