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风似有所感一般,看了看被破棋局,云九有时过于聪慧,导致许多事物,他一看便懂七八分。 云无风拿过云九手中的《三界传》,翻到了他读到的那一页,短短四句诗句,倒描述尽了莲境的特点。 常年的征战每一片小世界,所到一处的战火屠戮,早已磨灭了少年时的锋芒,宛若霍邱手中侵占他人领土的一柄利器。当莲境所有小世界,皆归顺于千莲城时,霍邱建立了统一城邦,自封为王,统治着那个广袤的莲境。每一瓣花,都沾染着灭族的仇恨,一朵一朵由鲜血浇灌,最后凝聚为盛世莲开。 当霍邱同自己站在那城墙之下,看着周遭千山万水,早已插满了千莲军的旗帜,他眼中充斥着自己读不懂的欲望,让自己不由回想起从前。 曾几何时,自己同霍邱还在舒华书院念书,某日俩人一同逃课到此,攀爬到城墙上,眺望远方。 依稀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呢? 霍邱,等长大了,我在外抵御来犯敌人,你就只管治理好莲城就是了。 无心的一句话语竟一语成谶。 从抵御外敌护卫家园的英将,到侵占他地屠戮异族的豺狼,皆因挚友深陷权利旋涡,妄图囊括千境臣服。 亦或者霍邱,本质便是如此,自己从未看穿过他。 为将为臣,他亦为人。 眼见着云无风站着一动不动,不知想着何事入神。 “师傅,徒儿不太理解那句,‘乱花迷人目,浮尘皆空无。’何意?”云九凑过去,拉了拉走神的云无风的袖子,思考了许久,依旧摇摇头表示不解。 后面俩句词,分明就像是繁多缤纷的花朵迷住了人的眼睛,空中飞扬或依附器物表面的灰尘都是虚无。这俩句如何看,都在描述俩种互不相干的事物,师傅如何放在对于莲境批语中。 回过神来得云无风,揉了揉眼睛,酸胀感干涩塞满了自己感官,他蹲下身子难受地说:“哎,小九,为师眼睛好像进沙子了,你帮我吹吹。” 面对着转移话题的人,云九也只得掰开他手,对着他的眼睛吹了吹,对方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湿润了。 “好了,师傅眼里面沙子,徒儿吹没了。”云九回道。 “好的,你说的那俩句啊,”云无风揉去眼角湿润,手撑着头抵在膝盖上,楠楠道,“我强行为了押韵,胡凑的,哈哈!” 云九信了他的胡话,看着这般的师傅,他没好气的撇撇嘴,丢下手中的书,跑下孤风崖。 望着对方跑没影了,云无风只是慢慢走到被丢掉的书旁,勾下身子拾起沾染泥土的书本,拍了拍灰,一步步行至古柏下,就这云九方才坐过的位置坐下,摊开那本未读完的三界传,树上时不时传来鸟儿的叽喳声,长吁一声叹道:“鸟儿啊,鸟儿啊,现在就只有你陪着了。” 跑下孤风崖的云九,脸上早已失去了方才的乖巧,面上满满暴戾之气,此刻心中有股烦躁之气,积攒于心使得他心情愈发苦闷。 随着年数增长,他已从刚到腿边的天真孩童,成长至同师傅齐腰的青涩小子,一轮长枪武动寒星点点,八尺之内取人之首级。 云九亦是不知为何,十八般武艺唯有枪法,他是娴熟艺精。 可在以剑法见长的白云门,沐隐却总觉云九枪法杀伐之气过甚,有违白云和睦气象,他同时也隐隐看了看云无风,他知晓此人些许过往,长叹道真可谓命运造化。 云九对此也不解,师傅平日传授自己剑法,虽然日日练习,可进步却并不显著。 于此师傅表面上未曾言说,可于他自己心里,也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也因此,云九每每见门派出现一个剑术了得的弟子,心中都隐隐不安,唯恐师傅弃置自己,另收新弟子以培养栽培,将自己享受的所有关爱宠溺转移给新徒。 师傅说过,自己父亲已经抛弃了自己,如今他又越来越惧怕被师傅抛弃,这种复杂的心情日日折磨着他,以至于他的日日生活于极端惶恐中。 云九明显可以感觉,自己好似被人用刀分割成不同的自己,他们一同霸占抢夺着师傅的爱,他们之中有幽默风趣的一面,也有阴郁悲观的一面,还有活泼好动的一面。 与之相比,卑劣的自己胜不过他们。 可师傅,终归是他云九一人的师傅,为师亦如父般存在,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地位,在此之前,云九都如此认为。 原本白云山就他与师傅二人,可后来不知何人乱传,山中有隐世高人,导致越来越多人造访,打破了他同师傅平静的生活。 云九骨子里,就有种对人族轻蔑,但他本人,并不知这轻蔑因何而生。 但云无风知道,只因他本是受神明护佑的夜族之子,且身怀窥天之权,因神明之敬畏,对于生存于镜界低层的人族,天生便不存悲悯。 在沐隐接替成为白云山掌门,仅供隐世熏心的居所,逐渐演变世人追随功成名就与盖世无双之跳板。 云九遵循云无风意愿,逐渐接纳了沐隐一行人入驻,在宣扬的正义熏染,反而让他幼小的心灵,过早感知到这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世道,正义总是由强者粉墨。 他在长老掌门面前谦逊有礼,为人兄长,待人温驯。可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自己则于人后顽劣不化,仗势欺人。 他自己带头打压师弟,领着总长老的得意门生,共同欺负排挤那些新生,手段从不拘泥于发馊坏掉饭菜,抢夺他人山下带来行李,当面把各人的物品,当着对方面破坏烧毁。 即若这些人怀着求学之心,求学之路,必将历经世俗苦难。 若未经历险恶,他们何来勇气,来这白云山求道。 无能者,又怎能化解苦难,无志者,何以得求道问天。 云九解释道,身为师兄理应为磨炼师弟之心志,必将好事多磨。 此番言论,虽听则荒唐,可其余长老弟子竟意外信服了。 或许人人心中压抑本性,仇视恶行的同时只要有个合理解释,那些所谓的排斥也能欣然接受,这或许便是人族天生之恶。 可若说白云门,所有弟子都能接受为向善而行恶以魔,倒也是荒谬。 杂役中有一弟子,名曰疱辉,此人生性好善,正义之徒。 虽只是一个普通杂役,却心比天高,怀揣着一颗慈悲心肠,每每遇到云九为难新生儿,他总能跳出来阻拦,妄图保护那些弟子,免于欺凌刁难。 对于这名资质平庸,却敢于对抗不公,这份勇气云九是敬佩的。 但那句心比天高,后一句是命比纸薄。 云九于孤风崖下,远远便望见几名杂役弟子似乎在谈论自己,绕了一圈走近了一处杂草丛生后,静静地猫着身子偷听着他们的谈话,看看他们背后如何言论自己,虽然预感不会是好事。 其中一人言:“今日五长老弟子来言,要我去将水淞迷涧落叶都捞起来,这我怎去捞得干净?”说着说着,这人脸上表情都快哭出来了,水淞迷涧水流湍急,且常有迷雾萦绕,人掉下去都被要冲走,更别说捞干净叶子,这分明便是强人所难。 说着说着,旁边的人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疲惫道:“你这还算好了,上周他突发奇想,说食斋包子皮不够松软,要我保证今天他能吃上皮松软入棉花般的包子。” 说完,对方指了指自己的眼底淤黑,扯着自己眼皮让他们看,不满得控诉道:“他大晚上不睡觉,就在那盯着我揉面,他失眠睡不着觉,也不用如此折磨我吧。” “啊,我记得你,你是食斋的弟子,叫袁种。”那个捞叶子的人拉着他领子,兴奋地说着,“我,佘苟。跟你同期拜入山门,我们之前入门学习时还是同桌,你还记得我吗?” 袁种仔细辨认着眼前人,虽然脑子里没有印象,但身体还是很不诚实得搂住佘苟,一副亲友相认地点点头,然后俩人相视一看,抱头痛哭起来。 云九远远看着这俩人,只觉有那么一瞬无语,那个佘苟是负责师傅居所环境处理,那日自己竟碰见此人将扫好的叶子,一股脑通通倒入了水涧内,这才罚他去捞叶子。至于那个袁种,也是对方做包子的面都未发好,被他逮到偷懒耍滑,这才监督他把整个白云门所有人的量包子需用面发好,虽然包子似乎做太多了,导致近期食斋早点只有包子。可这些事,怎能怪罪于自己头上。 那第三人,则是语气轻松地说着:“我,还好,也就是天天被要求去扫山门石梯。” “山门?”袁种疑说。 “石梯!”佘苟惊道。 白云门山门,听说有一万多节石梯,这位弟子,要扫一万多节,还是天天?这都能如此淡定说出,顿时觉得这位,恐怕才是狠人,俩人不由拉住这位狠人,对他由衷产生敬意。 俩人双双拉住他得手,一脸敬佩地问着:“敢问这位兄台大名?” 那人沉默了一秒,紧接着笑着露出八颗大白牙,嘿嘿道:“我叫狍辉。” 云九见那人笑的一脸欠扁,心中只觉可气。 袁种听了,点点头,也觉得这仁兄可怜,紧接着就想到了这个狍辉是何许人也,那个每次不知死活去冲撞云九,每次出现拯救被他欺负到绝望的人,给予对方带去爱与温暖的那个白月光师兄,眼中顿时对此人流露得敬佩,言溢于表。 “话说,还有一周,又到了一年一次新生入门了吧!”佘苟想到这,不由怀念起刚入门的时光,同其他弟子一起在戒律堂,学习入门准则以及基础剑法,还能接触到一些策略课。可之后的新生比试,不同弟子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学习的东西也各不相同,自打自己成为陈务所杂役,同他们差距越大,距离越远,也再没聚在一块交谈了。他心中也不免,一阵感慨。 “新生到了,这云九便会将目标,转移到那堆刚入门的身上,我们可就轻松了。”袁种听说新生大会快到了,心中不免松了好大一口气,也觉得这云九很莫名其妙,分明同他毫无冤无仇,传说中和睦友善的白云门,怎就会出了云九这一个异类。 “谁说不是,真巴不得,天天都是新生大会。”佘苟连连附和道。 “哦~,二位师弟,可是觉得目前甚闲~”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幽幽出现,语气夹杂着积压已久的火气,云九瞧着这俩个杂役,竟于自己背后如此议论,偏偏还让自己撞见了。 “咦惹——云九师兄!”佘苟和袁种听到这个熟悉到恐怖地声音,头上唰唰地直冒冷汗,满满转过头来,看着火冒三丈地云九,以及对方左手上隐隐闪着电光火石地长枪,俩个人身心都在呐喊着,“云九师兄,你………冷静啊啊啊啊啊——” 云九回应他们的只有手中发出丝丝嘶鸣得银枪,在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如雷贯耳得长枪已经来到眼前,片刻功夫,云九挑飞了袁种挂在了榕树上,佘苟被打折了腿在地上直打滚,最严重得是狍辉被打的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爬不起身来。 狍辉心中只觉委屈,自己也没怎么骂他,怎么也被连着一起揍了。 “狍辉,我原以为你正人君子,竟没想到,你也会背后嚼舌根的。”云九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翻云靴踩着他的脸,眼中地怒火熊熊燃烧着。 “能得云九师兄赞誉,是狍辉荣幸,”狍辉一边说着,边给他擦了擦鞋上的灰,“师兄啊,你还是快些收手吧!无风长老,也不想你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狍辉也算是看着云九长大,当初来到白云山之时,云九也才十岁之小,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乖巧活泼的小公子,会缠着自己给他讲山下红尘往事。可如今,云九似乎越发变得疯狂放肆,再没有了曾经乖巧的模样。 “呵。”对于狍辉的话,云九只是哼哼了一声,然后移开踩在他脸上的脚,拿着银枪垂下眸子踹了他一脚,不言一声地走了,朝着练武堂去了,他现在体内的火气不减反增。 狍辉这人可恨,早晚自己会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走掉了地云九,佘苟跟袁种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这位仁兄真够胆大,竟然敢如此同云九说话,崇敬之气喷涌而出。 狍辉只是翻过身躺在地上,捂着自己被踢的肚子,苦笑不止。 时间飞逝,转眼之间一周便过去了,白云山新一届新生入门,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着。 经历了千辛万苦的明清,接连跑过了几个山头,看着眼前的白云山,他擦了擦额间汗水,包裹里掏出长风丹青笔书,同白云门上匾额字迹比对,发现了七八分相似。 看来此处应有将军下落,明清颠了颠身上包袱,发现接连赶了几天的路,早已是身心俱疲。他正想着找一处客栈休息,无意间见山门边,排着长长一队人马。他很是疑惑这些人不上山,在这排长队做甚,便随手拉住了一个人,问道:“兄台,这么多人排队是在做什么?” 那个人答:“那些人,都是白云门要入门拜师的,搁那排队等到报名。” “你说,白云门拜师?”明清又问了一遍。 “镜界十大武学奇门之一白云门,开始招生了,那些人都搁那报名。你不是来报名的?”那人反问着。 听起来,这白云门似乎是武学宗门,明清想到了自己天下第一武士的梦想,不禁摇摇头,回答:“我是来报名的。” “那你去那边排队吧。”那人给明清指了个方向,然后又将手中一个表给他,从鞋子里掏出了一支笔,一并给他了。 “啊,谢谢。但你不用么?”明清接过笔纸,仔细看了看,表需要填基本个人信息,胡乱填写应付一下。 “我是白云门弟子,自然不用。”对方耸耸肩,无所谓道。 对方说完,便朝山门走了去,在山门口守着的弟子耳语了几句,守门的弟子拿了对方令牌看了看,紧接着就把他放入了山门。 看着消散于山门里云雾中的人,明清又看了看手里那只笔,笔身上镌刻的星城二字。 十五年之久,除了自己找将军任务外,顺带自己拜个师学个武,想来也不为过分。 念此,明清说服了自己后,便也屁颠屁颠跑到人群最后排起了队。 将军年少时,也曾在淑华书院求学,且收获挚友霍邱。不知自己求学之旅,又会经历些什么奇遇,若能于此遇到将军,便再好不过了。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前面队伍一点点缩短,前面人少一个,他的期待也就多一分,直到他终于到了自己,将自己等待时填好的表递呈上,面色平静地看着审核人。对方看了看那表,俨然是自家弟子推荐表,不由对这少年多看了几眼,盖章予以通过,然后交给他一枚令牌以及一柄铁剑,对他礼貌笑笑便去接待后面的人了。 明清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去询问了站岗弟子,才知道那枚令牌,持有者可跳过入门测试,是可直接成为入门弟子,只有少数名门望族子弟或受到门内长老推荐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并且还可免费在白云山附近客栈入住,也算是白云弟子的特权。 看了看手里的令牌,竟不知还有这门道,明清表示特权很诱人,可他想靠自己实力通过测试,才不要通过这些旁门左道。 于是,明清收起了那枚令牌,大步流星地走向山门,那边等待接引成功报名者的弟子,见明清一脸坚决地朝这边走来,气势汹汹地过来,好似来踢山门的,不由地亮出武器进入防御模式。 “那个,我是来参加入门测试的。”明清先一声示人,在那名弟子同自己捅过来前,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啊,不是来踢山门的。”接引弟子恍然。 弟子将明清引入登山石梯,对其介绍第一关考验耐力,通关方式很简单,只要从山底爬石梯到山顶,即可通过第一道关卡,爬石梯只有一个禁令,不得借助外力。 爬楼梯,第一关如此简单! 明清对此,那是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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