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拿了些换洗的衣物正在朝后院走去,这一路走的风风火火,原本总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昭华公主保住了胎,沈氏步伐也跟着轻快起来。
这番一走,几个人便打了个照面。
沈子扬看着面前的沈氏,差点没又哭起来:“母亲,她今日想剁了我,还想勒死我。”
这人今天下手太重了,明显过分了,沈子扬正好借着沈氏给他出出气。
姜玉蓉脸皮一跳,回过头:“夫君怎么如此冤枉人?明明是夫君企图散尽家财去赌博,玉蓉拼死搂住了夫君,才保下了沈家。”
散尽家财,听到这话,沈氏眼风扫了过去:“那自是不能赌的,阿苍承贤,你二人都要协同少夫人,看住了二少爷。”
阿苍和承贤面面相觑,竟觉得她这话说的虽不仅全然,但好像也不是瞎话,二人深刻的领教出语言的精湛,也同时为沈子扬唏嘘起来。
沈子扬气的面色惨白,他觉得眼前的女子巧言令色起来比他还厉害,如今府上的仆人不光向着她,就连平日里对极好的沈氏也倒戈相向。
这个女人太恐怖,太恐怖了。
沈氏也是颇为无奈,觉得一下子府上的事都压在儿媳身上,她握着姜玉蓉的手,一脸愧疚道:“玉蓉,府上之事劳神劳气,为娘让小厨给你炖了些滋补的汤,到时候趁热喝,眼下公主的胎总算保住了,只是明日要去给佛祖还原,否则为娘便与你一起操持了。”
“母亲明日何时动身?”
沈氏想了想:“大致是晌午吧。”
姜玉蓉张了张嘴想一起去,可终是没能开口,她肃了肃身子,谢过沈氏:“就是怕夫君太荒唐,妾身怕伤了夫君。”
沈氏实属没心思管他了,边摆手便往后院方向走:“啥法子随玉蓉便是,总不能要了他小命吧?”
“那自是不会。”
沈子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了院中,他这一路走到憋屈,感觉如今爹是她的爹,娘是她的娘。
而他却像不得宠的入赘女婿一样。
若是在他那个年代就好了,吹个空调,刷刷手机,翻翻史书,过着逍遥又自在的日子。
哪能像现在,热的烦闷也只能忍耐着。
他就摊在床上透过半敞的小窗从落日看到繁星,养尊处优惯了,一顿不吃天上的星星都跟着晃悠。
阿苍侯在门外,颇有些无奈:“少爷,你这饿坏了身子可是自己的。”
沈子扬瞥了一眼正在看账册的姜玉蓉一眼,整个人蜷缩回了被子中:“她前几日还曲意逢迎带我出去耍,我拼了半个小命护她,如今竟如此待我,行啊,我如今却是看明白了,这爹娘不在,如今府上竟是别人的天下了。”
“少夫人也是为了少爷好。”
“她哪里待我好?”沈子扬探出了半个头,眼睛盯着阿苍,见她没说话,才继续道:“她是想整死我。”
姜玉蓉眼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一时心思上来更是烦闷,便于翠喜从屋内走了出去。
房内再没了旁人,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有人竟在沈府安排了人手。
“阁里的事大当家的放心,二当家的尚可应付的过来。”阿苍走到沈子扬身边,小声道:“”那批箭械眼下已准备好了,只是运往来月阁路途遥远,极为惹人注目,虽已看好了路线,可也要经过层层关口,行不通,行不通”
“没什么行不通的。”沈子扬淡道:“若是江家谋反,那能最快入京救援的便是来月阁,这批箭械威力极大,暂时挡下不是问题,到时候就等着救兵便可。”
阿苍有些愕然:“眼下来月阁暗中搜集的情报已步入正轨,若是贸然此事去冒险,被江家或朝廷发觉,来月阁怕是保不住了。”
“若不提前筹谋,到时不光是来月阁,就连整个大昭都会限于被动。”
“大当家的如何能料定江家必会反?”
沈子扬闭上了眼,想起传记中那血腥的描述,心中又被狠狠揪了一下。
圣人虽是个多疑的性子,可他千万万算都算不到自己会突然暴毙。
他也算不到也是他的多疑,支开了沈青云。
才给了江家可乘之机。
皇城那日翻天覆地的变化,圣上暴毙于乾清宫,有封从未公布的遗诏被江辞川带人翻了出来,字迹字字模仿,又故意落出破绽。
江辞川当即下令查处四皇子府,在那里翻出了无数模仿先皇的字迹。
江辞川冷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大昭国四皇子李泓,伪造遗诏,按律当死,与他有关的乱臣贼子,当杀!”
年仅七岁的李泓,被江辞川一箭死在了金銮殿上,满朝文武皆被控制。
那晚,满城京师淌漫了浓重的血腥味,原本干净的街道淌着暗红色的鲜血,融化着夜穹刚刚坠落的雪。
繁华热闹的街道,那夜荒凉的可怕。
只有络绎不绝的马蹄声,踏破这寂静的雪夜,
三千精英铁骑,个个带着面具,披着无坚不摧的铠甲,当下控制了与李泓相关的所有人,他们能杀的杀,不能杀的囚禁于府上,对于这场毫无准备又快到措手不及的厮杀。
他们只能坐以待毙,任人刀俎。
而沈青云千钧一发之际带着沈子扬杀回了京师,与江家殊死相博,最终大局已定,还是晚了。
他们救不下李泓,也杀不了江辞川。
双双自刎在了那个荒凉的雪夜中。
这段历史上的描述让他至今觉得脖子疼,史上的沈子扬不怕疼,他可是怕的很。
见沈子扬没说话,阿苍叙问:“大当家的?”
沈子扬沉吟片刻,反问:“你是大当家的,还是我是大当家的?”
阿苍闭了嘴。
“无妨的。”沈子扬顿了顿:“此事以昭华公主的名义会好些,你眼下比我自由,知会一下公主。”
“属下明白了,不过这些年昭华公主帮衬阁里的事真是不少,可这次兹事体大,公主会帮吗?”
沈子扬坚定道:“会!!”
没有人能比她更恨江家
阿苍想起一事:“对了,方才躲着监视这边的人,我瞧着不像是监视少爷的,倒是有些像监视少夫人的。”
沈子扬眸光一暗:“此话怎么说?”
“方才少夫人走了以后,那小厮便跟着走了,看样子是有什么事要传达给少夫人。”阿苍想了想:“今日属下路过江家附近的时候,发现姜氏往那个方向去了。”
这事确实耐人寻味,这江家和姜家,八竿子都打不上,并且只是一个方向问题。
沈子扬并不多想,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想着心中更是烦闷,夜色已深了,突然想出去走走。
院中只有皎洁如水的月色,还有孤零零的几台烛火,沈子扬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平日里便冷清的沈府,眼下更是安静的出奇。
大部分房内的灯火已熄了。
有院子灯光未歇,有些惹眼。
这个时辰是谁在账房?沈子扬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
账房之中燃了多个烛火,光亮如昼,姜玉蓉正在账房翻阅账本,一室的清辉洒在她恬静的脸上。
虽有些倦意,可依然明媚如昔。
翠喜将一盏灭了的烛火重新燃起,打起了哈气:“少夫人,这先生也没在,学起来自是费力,还是早些就寝吧,这账目也不是一日两日能看清楚理明白的。”
姜玉蓉摇了摇头,继续翻阅着:“饶是林先生教,也不可能掰碎了揉开了,若是困了,你便去睡吧,我再瞧会。”
翠喜有些支撑不住了,但也舍不得走,她趴在不远处的书案前:“奴婢实在撑不下去了,少夫人有事便唤奴婢。”
“好。”
沈子扬在窗外静静的瞧着她,似是她也困极了,便用力揉了揉眼,由于力气稍重,姜玉蓉的眼周瞬间红了起来。
可能觉得还是没用,她开始环顾四周,吹熄了一盏蜡烛,将蜡烛从烛台上取下,露出了尖尖的针尖,重新回到了圈椅之上。
姜玉蓉环顾自己全身一周,正在沈子扬疑惑他在做什么之际,姜玉蓉对着自己的屁股狠狠的扎了进去。
沈子扬:“!!!!!!!”
他觉得自己的屁股也在跟着痛了,这姑娘不光对他狠,对自己更是绝情啊。
刚要走,沈子扬就在门缝之处发现了一个信封,本想给她送进去,可随即想想,还是不打扰了。
主打的还是胆战心惊,这对自己都如此狠的姑娘,是不能得罪,万万不能得罪的。
沈子扬拿着信一路折返回了房内,不过这信没有落款,拆别人的信好似也不人道。
她可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自是算不得别人。
这般一想,便抬手开始拆信封,信封并未封起来,只是简单的折了一下,上面的字迹看起来歪歪扭扭。
姜氏被江家带走了,眼下凶多吉少。
沈子扬眸光暗了暗,这事若是姜玉蓉只道了,按照她那个视母如命的性子,定会去江家讨伐救母。
而那人设计这个计谋,也绝不可能那么蠢,去窝藏一个人,到时候搜不出来,他们就会以扰乱江家为名,把她抓起来。
姜玉蓉与江家有什么恩怨?
姜氏那个奸诈狡猾之人,怎能轻易入了江家这个口?
所有的事,在这一刻便串联开来,沈子扬唤来阿苍:“你去公主府的时候,顺便让殿下说通母亲,让她唤上少夫人,正好也能拿着公主的印章回一趟阁里。”
阿苍:“”
可笑的是大当家的竟以为少夫人能任他摆弄?
更可笑的他以为公主府大门是他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