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房间的时候,对面围廊里已经站满了人,骆秉承跟在解宫海的身后,脚下有点不稳。 而解宫海的脚步稳健自信,让骆秉承相形见绌。 走到人群的时候,大家自动向围廊两侧让开,留出了一条路,解宫海走在中间,笑意谦恭,和大家点头示意。 无疑,他是这里的老大,而能来此参加私密新年派对的人,也都是解宫海的自己人。 骆秉承还没有习惯陌生人的仰慕,她看见了瑞,排在队尾,于是,就停下脚步,自觉自愿,与她站在了一起。 解宫海完全能够感觉得到骆秉承的心,神态和脚步没有一丝的停顿,儿大不由爷。 站在这里,其实看不见什么,骆秉承个子中等,根本看不见围廊尽头。 骆秉承走过之后,人群迅速合拢,通道瞬即消失,就像大门被锁上一样,密不透风。 瑞看了一眼骆秉承,没有说话,她伸出手来,默默地抓住了骆秉承的袖子。 骆秉承心里一暖,抬手,抓住了对方凉凉的,丰腴小手。 此前,骆秉承已经从服务台取回了手机,但他没有打开的冲动。 不让拿手机拍照,拍视频,大家都在默默地遵守,人群中,没有一个人,把手机举过头顶拍照。 这是对秩序的尊重,也是对他人的尊重吧。 你有拍摄的自由,我是不是也有不被你拍摄的自由呢?这就是悖论的两个方面,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尊重别人与否的自觉。 此时的骆秉承,无暇他顾,心早就长草了。瑞雪、新年和叫“瑞”的女人,一晚上就等着这一刻牵手。 雪很厚了,看灯边屋檐,有7、8公分的厚度。露天的庭院被积雪覆盖,骆秉承伸头探望,围廊外,一片茫茫雪色,有了童话般景致,新年快乐,有雪就有醉心的完美,何况身旁还有佳人在握! 雪花仍在飘舞,风也比晚上大了一点,黑漆漆的天空,苍穹的遥远广阔就像罩子罩在了小院之上,从黑夜中突然飘出的雪片,像搅碎的小棉絮,在院子中,胡飞乱舞,空中的雪花,没有白天一样洁白。 路灯、地灯交叉辉映,摇曳中,驱赶不走黑暗,雪地上,偶尔会有晶莹的光点闪烁,像落在白雪中一粒粒的碎钻。 地上没有一个脚印,踩不坏的地,但能踏破的童话故事。 那棵歪脖老油松,宁静伫立,树冠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看不出一丝狰狞,反儿是一种肃穆宁静。 他看见秘书拿着喇叭,在大铜钟前面喊着: “各队赶紧下来了,按顺序在钟杵两侧等候,第一、三,五组,听我的喊数,要快敲18下,第二、四、六组,听我喊数,慢敲18下。” 听见安排,呼拉拉的,围廊里空了一半,人们纷纷踏进了雪色世界,人、雪、夜、灯和房屋融为一体,在大铜钟周围围了一大圈,踩皱了雪布,热闹了新年夜。 “小七哥,您怎么不去敲钟呢?” 李瑞感到十分惊讶,她不理解,眼前的这个小七哥,明显是七先生的人,为啥也不去沾惹这份喜庆呢。 “我不迷信,而且我是第一次来,看着其他人玩,也挺好的。” 骆秉承解释道。 “噢,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没资格参加这种内部人员聚会,因为有您在,我才能在这,好吃好喝娱乐了一夜。” 李瑞开心地说着。 “噢,我们喝酒的时候,你在玩什么?” 骆秉承知道她不是这里的员工,所以也没觉有什么不妥。 “喝酒,打麻将,拍街机游戏。” 李瑞满不在乎地接着说: “我打麻将,赢了不少。人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今晚,我一直都想输点呢,没想到,反儿赢了不少,你说怪不怪?” 这个女人,真会说话,是向自己吐露心声啊,骆秉承不傻。他对告诉他“踩不坏雪地”的女孩儿,有种情愫。 “噢,打麻将,总赢的人,要不是出老千,要不就是不动声色的人。” 骆秉承就事论事,有意避开了对方的热情,他没想到节奏这么快。 “为什么啊?我也不是不动声色的人啊,七先生才是呢!” 李瑞依然是口无遮拦。 “你想输,反而倒赢了,就是因为你心不在焉,反而做到了不动声色。好牌不喜,烂牌不惊,有一颗装不出来的平常心。所以别人看不透你的牌势,无法看防你吃、碰、胡,赢面就会大大地增加了。” 骆秉承解释道。 “对啊,你这么一说,就合理了,我以前总输,还以为自己是情场太得意了呢,敢情是情绪出卖了自己啊!” 李瑞没心没肺憨憨地说,这让骆秉承有点无措。 “大家都过去敲钟了,咱们也下去,踩踩雪吧。” 骆秉承拉着李瑞的手,踩进了雪地里,雪地已经乱了,没有了镜面一样的谧静。 “1” 秘书刚喊完。 钟声“当~”的一声,带着颤音,就响彻小院,回荡在雪夜,震颤了人心。 在场所有人的热情,随着钟声敲响,瞬间被点燃起来。 “2” 大家紧跟着秘书的喊着数字。 “当~” 第二声钟声,接踵而至,响彻云霄。 骆秉承心也跟着飞起,他拉着李瑞的手,走到老油松跟前,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他端详着横突出来的树干,弯曲造型,如古木老枝。 而李瑞躲在骆秉承的一侧,紧紧地搂住骆秉承的左臂,不敢看歪脖树,盯着脚下一堆被踩乱的雪,她怕鬼。 骆秉承突然跟着大家一起喊出来“3”,吓了李瑞一跳,骆秉承轻抚了一下李瑞的手背。 但人却变得亢奋起来,比刚才喝酒的状态,还要狂出一倍。刚才的嘶吼,唤醒了自己,但在轻抚李瑞手背之后,自己也打了一个寒颤。 他似乎明白了,舅舅让自己听什么了,其实就是让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唤出自己内心狂躁的猛兽。 这钟声就像自己喊给世界,喊给天空,喊给谧静之中,走迷路的灵魂。 我不怕! “当~” 他突然听到了,何志伟那天闯进会议室的疯吼: “我绝不会自杀!” 他似乎看见了,那个挂在这棵歪脖树下,哭哭啼啼的女人;那个在舅舅的注目下挣扎的死去的女人。 但这不是眼前的鬼影,只是自己设想出来的场景,并不可怕。 真让骆秉承害怕的人,还是打不死的何志伟! 让他永远闭嘴,才能解除心腹之患! 他需要用斯吼来发泄。 但谁来杀,怎么杀,都要由自己决断,舅舅已经划出道,决断就看自己,这太可怕。 他幻想,此刻,何志伟会不会盯着窗外的雪景,推开窗户,跳下去呢? 多年前,骆秉承跟着何志伟,一起出过的那个自杀现场,就是何志伟此次受审的房间。 那个跳楼的人,那个摔碎了脑袋,那个血淋淋的现场,会不会换成何志伟呢?!他在做梦。 太冷了,骆秉承又打了一个寒颤,挡我者死! 随着钟声响起,骆秉承内心充满了霸气。 平时,他会想,自己与凶犯狭路相逢的时刻,他会不会果断开枪击毙凶犯。 但他一直没有机会实践。 单位每次组织实弹射击训练,使用胸前靶标,他总是将手枪准星,瞄准靶纸底沿中间,那是射击教程,但总被不守规矩的何志伟耻笑。 此刻,他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两个人开枪互射,倒下的会是谁? 骆秉承完全没把握。 何志伟说:打靶,瞄准靶标的心脏射击,更贴近实战,就看你敢不敢一招毙敌,不敢,你就等着被毙。 骆秉承记住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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