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重山可所谓去的可真不是时候, 后林那方位置早就不见公爵踪影,还是询问路过的女佣才得知菲莉丝小姐家中突然出了急事,正要原路返回呢。
仆人于是又领着郁重山仓促地赶过去, 郁重山的地位比他高,所以他不敢明显着责备, 只能唉声叹气地用目光谴责着他,嘴里囔囔着希望那位高洁美丽的小姐不要责怪他。
不过他们去的实在不凑巧, 不早也不晚, 恰巧卡着那个时间点, 眼睁睁地观望着温莱站在马车边,伸手抚摸着菲莉丝波浪似的金发,郁重山看不清温莱的表情, 但是从他的动作而言察觉出罕见的温柔。
“先不要太担心了, 一切都会好转的, 情况可能没有你想得那样糟糕。”
菲莉丝点点头,眼睛泛红含着一汪水,提起裙摆走上了马车,等马车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温莱这才往回走。
他方才的话大多都是处于体面的安慰, 这个时代科学和医疗并不发达, 如果出现天花这种传染性疾病,在前两天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和治疗,基本上熬不过一周。
不过温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并不将他人的生死当成一回事, 倏地一道冷沉的声音隔空撞进他的耳廓里,“她会是府邸未来的女主人吗?”
闻着声音温莱这才注意到郁重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表情, 不过温莱却倒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几分逼问的气势来。
温莱不禁审视他几秒,没有回答。这异样的沉默落在郁重山的眼里,竟不啻于默认了,这股沉默带来的凉意居然顺着脚底蔓延浸透四肢,郁重山想,自己果真是被这具身体影响了,不然怎么会产生如此糟糕的情绪。
他换了另一种说法,下颌微扬,收敛的气势外张些许,“那您到底看上她什么?单纯?还是方便掌控?”郁重山话音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舌尖上碾压吐出来,“可您要当心点,她们说不定可不如表面流露的那样天真,指不定这是它们惯用的伎俩。”
温莱不知道郁重山的这股敌意从何而来,但还是陡然觉得不快,也许是因为菲莉丝那双相似的眼神令他想起了母亲,这股不悦便伸展开来,近乎是冷起了腔调,“不要随意诋毁她。”
他话一出,周遭的温度都恍若降了下来,郁重山直勾勾地望着他,约莫隔了几秒钟,才开口:“是。”
不过下一秒,对方的语气更为咄咄逼人地刺了过来,他的话□□无比,简直宛如将温莱的隐秘公之于众,“主人,那您会讨厌那位小姐的触碰吗?”
温莱正经的脸色开始不悦了,俊秀的眉尖上拢起,双眼敏锐地对上郁重山阒黑透亮的眼睛,正在微微发笑与自己对视,并且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已然超过了职责范围,携枪带棍地冷嘲热讽,“您会一碰到她的肌肤便恶心得说不出话来吗?就像塞勒斯一样,只碰了您一下,便被您砍掉一只手吗?您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公爵的神情非常难看,纤长的眼睫毛上都似乎被冻住了,沾染着霜雪般的寒冷,“闭嘴!”
温莱脸颊两侧的肌肉开始发颤,显然是被郁重山这番忤逆的话给激怒了,可郁重山却丝毫不知收敛,冷眼旁观着,嘴唇一张一合,说话的语调像极了一个被问题迷惑住单纯询问的孩童,“主人,我很好奇,如果您真的会与那位小姐结婚的话,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将我带在您身边来缓解那些可耻的症状吗?”
他自顾自地说道,阴执地不肯错过温莱脸上的每一寸情绪:“说不定那位菲莉丝小姐正要苦苦寻找您的时候,您正与我躲在房间里,一颤一颤地发着抖呢,您说——”
温莱冷酷地抽出马鞭破空抽在郁重山的脸颊上,力道过重打掉了他脸上的遮丑的面具,阳光刺眼绚烂,直射照耀在火烧火燎似的半张脸上,清晰无比,郁重山甚至可以从温莱润泽的眼珠里看清自己的脸。
他稍一扯动了嘴角,笑着,这张脸似乎就显得更加可怖。
马鞭的尾部回抽在郁重山的苍白的下巴颌上,散了些力道,所以鞭笞在他的肌肤上时并不狠,只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痕迹。
而温莱捏紧手里的马鞭,指骨突兀地暴起仿佛要戳破这层薄薄的皮,淡色的嘴唇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的嘴巴里挤出来,生冷,僵硬,“我让你闭嘴!”
郁重山始终都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和表情,没有变化过,温莱冷不丁地隔空对上他的目光时,猛地后知后觉到一件事,他察觉到郁重山并不像之前那样听话了,而他面对自己时流露出的胆怯和恐惧,仿佛是假装的,只是用来唬骗他的。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公爵回到卧室后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没有人敢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挑出来,而郁重山恰巧做了最令他厌恶的事情,可温莱偏偏又不能真将他怎么样。
他面容扭曲地坐在椅子上,面容难看得令人发憷,连着那两天府邸干活的佣人都知道温莱心情不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招惹了公爵不快。而往常总是使他们羡慕嫉妒能贴身照顾大人的郁重山,此时又不禁觉得他可怜起来,在他们眼里郁重山平白无故完完全全承受着大人的怒火和恶意挑事。
比如郁重山端上和往常一模一样的早餐时,温莱挑三拣四后直接将东西摔在他脸上,面无表情地说:“你难道觉得我会喜欢吃这种东西吗?”
温热的蔬菜汁滑溜溜地从脸颊上坠下来,郁重山并不为此生气,他似乎熟知温莱的脾气和气性,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只是径直去准备了另外一份食物。然而这种闷不做声的态度更令温莱如鲠在喉,就仿佛前些天的逼问只是一场幻觉。
他看着郁重山那张明晃晃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脸,猝不及防地想起冬日的某个夜晚,自己耻辱无比地在地上爬着,近乎于成为一条发春的野狗失去所有尊严趴在郁重山的脚边,手指可怜兮兮地拽着郁重山粗制滥造的裤管,带着崩溃的哭腔祈求他抚摸自己。
这一画面明明是很久的事情了,却因为前几天的话,恍如昨日般再次清楚地浮现在温莱眼前,让他倒失胃口,再也吃不进什么东西了。
他灰白着一张脸去了书房,桌面上放着的是今天的报纸,上面详细地描写了殖民地暴.乱的经过,温莱迅速地瞥过一眼后,敏感地发现这与几年后的剧情完完整整地对应上了,也就是说开端事件出乎意料地提前了。
公爵正思索着原因,门未经允许便被打开,郁重山端着点心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熟练得宛如做过无数次那样缓缓走至温莱面前,“主人——”
他可能是想说不按时吃东西身体会坏的,可温莱骤然没有耐心听他说过多的废话,抓起桌上放着的马鞭抽在郁重山身侧的花瓶上,哗啦一声花瓶摇摇欲坠最终摔在地面四分五裂,“滚出去!谁让你擅自闯进的。”
这一鞭子和温莱惊怒的面孔被眼尖的下人窥见到,吓得脸色涔涔不敢再偷看,当晚甚至还做了一场有惊无险的噩梦,可他并未真的看清,那一鞭子看似狠厉要人性命,仿佛鞭笞不慎偏离了方向,实则从一开始就没想朝郁重山笞来。
他未看清,可有的人却眼神锐利瞧得一清二楚,并为此满是忧虑。直到周三的一个午后,管家告知温莱说希尔殿下会在两个小时后拜访,而温莱对此提不起多大兴趣时,从小将他带大的管家罕见地直言不讳,丝毫不顾忌温莱是否会为此生气,“您不觉得您最近十分地不对劲吗?”
温莱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您的情绪居然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奴隶调动着,这可是从古至今都没有的事情。”管家深沉担忧地在一旁站着,语重心长地指责,“大人,您不该将一个奴隶看得如此重要。”
他话一出,温莱冷厉的眼瞬息朝他投了过去,可身下的双脚却是止不住地发凉,恍如被冻住了,不能动弹。
“没有的事。”他说完不禁生出些许烦躁,旋即摆了摆手让他利索滚出去。
等下午希尔来到庄园时,温莱控制不住地还在思索方才那个问题,他与对方交谈时不禁走了会神,这着实有点不像他。
“在想什么?难道我让你将一个奴隶给我就这么难吗?”希尔倏地站起身来陡然发难,他举止焦躁并无上次见面时的风雅,在房间里来回徘徊了好几次,又簌然停在温莱面前,“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北方正糟糕得乱成一团吗?我没办法像你解释我这样做的原因,但是我保证,只要你允许我将那个黑发奴隶带走,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希尔见他始终紧闭着嘴唇,更是恼怒,不知想到什么语气不免讥讽,“你该不会真对他有什么情分吧?难道他对你而言就这样重要?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我只不过是让你将一个东西送给我而已。”
—
郁重山正在熨着温莱的贴身衣物,一丝不苟地处理着衬衫和马甲,他将温度控制得极好,也许是因为被火焰烫出技巧的缘故。
管家打断了他的行为,吩咐他将准备好的下午茶送至公爵的房间。
其实这种事本不该让郁重山做的,可他瞧见了管家眼底的算计和阴谋,这种气息他熟悉得仿佛是自己的依附品。
他爽利地入了局,倒是想看看这个顽固究竟想做什么。
郁重山端着沏好的茶水从长廊上行至书房门口,在听到陌生男人的腔调后,本欲推门的手停了下来。
紧接着郁重山便听到温莱散漫又矜贵的声线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似乎还杂糅着一声笑,“你想要就拿去吧,没什么重要的。”
他将手探进口袋里情人般抚摸着里面的绳索,这是他得知菲莉丝可能会成为女主人的当天翻出来的,郁重山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理智地没有做出失控的事情来,可他现在知道了,这具身体对他名义上的主人怀有希冀,影响了他的思维,似乎告知他,一旦做错了事情,无论无何也回不了头。
指腹温柔缱绻地轻抚着粗糙的绳结,耳廓依旧在等一个回复,告知他原本的郁重山并不是蠢成那种地步,居然将爱意和渴求全部交给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
忽地一道清浅的声音传来,字字珠玑。
“玩物而已。”
郁重山在门外笑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这些天自己究竟在迟疑什么,但是现在,他保证,他再也不会犹豫了。
这个瞬间,他是真的很想用什么东西将温莱那张嘴给堵上,堆满浑浊的液体,然后,让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