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炸裂开来的星火将长廊一同点燃, 墙壁上的壁画被烧得连残骸都不剩下,干净的墙面遍是黢黑可怖的痕迹, 沉重的木门烧成一面还算结实的黑炭,上面猩红的火苗依旧嘶嘶作响。
郁青川将门推开时,手心的皮肉一碰着,就仿佛快要被灼热岩浆般火焰给融化,肌肤犹如沾上焦灼的强力胶水连在上面,硬生拽下时完全脱了一层烧焦的皮黏在门把上,鲜红的嫩肉便不慎裸露在外, 虚空气流挥洒的碎屑落在创口处,无异于在上面洒了滚烫的热油似的。
浑浊的白烟近乎充斥着整座卧室, 将眼球视线给一并模糊住, 郁青川阴沉着脸色闯了进来,发现失火点居然是靠近窗口处的一截白蜡,两旁的白纱窗帘早已被焚烧殆尽, 整面墙壁都欲坍塌迸裂。
而离这扇窗沿较远的床头, 还十分幸运得没有完全被波及, 温秋安然无恙保持先前的姿势沉睡着, 他瓷白的肌肤上倒映出冲天吞噬的金红火光,两颊被周遭滚烫的热度熨到滚烫发红,可依旧乖巧温驯地仿佛被嵌入这张柔软的床榻上。
郁青川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那条冗长的铁链被四周的火焰给烫熟了, 温度不低于放置炉中烧红的铁块, 轻而易举就能在脆弱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温秋细瘦的手腕已经印有一道略显狰狞的红痕,红得发肿。郁青川迅疾地用钥匙将他束缚住他的铁链解开, 用匆忙中准备的冷水冲刷着温秋受伤的左手,暂时地进行冷敷处理。
还好。
还来得及。
而温秋对此没有丁点反应,即使周围过分灼热的温度让他的身体开始冒汗, 浅茸的眼睫都洇着湿润的汗珠,他却还是自始至终维持着一个表情。
郁青川双臂近乎是将他无处可逃地揽着,哄劝的声音在他嘴里传出,显得越发荒诞:“吓坏了吧,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肯定吓坏了吧·····”
毕竟谁会对着一个毫无知觉的人自言自语呢。
郁青川没有吻他,只是将那条沉重的铁链扔在一边,在火势即将淹没整间卧室时,他声音轻如蚊蝇响彻温秋耳际:“我这就带你离开······”
然而此时——
“咔嗒——”
一声金属扣响的清脆声在充斥着噼里啪啦的火势下清晰地传进郁青川的耳廓内。那是一道很耳熟的声音,而自己理应再熟悉不过了。
郁青川寡冷又凉薄的五官终于出现一丝别样的情绪,他顺势翘起嘴唇,眼神隐晦不明地挑了一下眉眼,冷淡的声音从他嘴里泄出来:“原来是这样。”
幽黑的眼睛缓慢地往下挪着,视线紧紧不放地盯着手腕上被扣上的金属铁链,随即目光悠然一转,歪着脑袋注视着眼前重新鲜活的温秋,彼时他正睁开那双黑润透亮的眼眸,含着愉悦的笑玩味地凝视着自己。
郁青川嘴角勾起一抹快要裂开的弧度,不禁摇头失笑,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原、来、是、这、样——”
温秋笑着起身活动着手脚腕骨,少年骨感的美感在他这具身体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眉梢都洋溢着轻松的笑,漫不经心地从地上捡起那柄没什么重量的钥匙,故意摇了摇发出丁点声音。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被铁链困在方寸之地的郁青川,眼尾那颗惊艳的褐色小痣熠熠发亮,他语气恶劣得与郁青川近乎是如出一辙,声调稍微有些拖长:“感觉怎么样啊?”
郁青川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只是稍一抬手,余光觑了眼被自己扯动着稀里哗啦响的链条,神态看起来颇为意外,好似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温秋欣赏完他的表情和姿态后,在越发猛烈的火势之下倾下身来,他似乎并不满意郁青川脸上所出现的表情,一如当初在那间狭窄的卫生间里,郁青川也是这样,轻松地流露出满足的笑,仿佛自己是在做一件蠢钝无比的傻事一样。
温秋面无表情,指骨狠厉地掐着郁青川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一把拎至自己面前强迫对方仰视着自己:“笑什么呢?蠢货,你难道看不清自己目前的处境吗?还是说你就希望自己被这样活活烧死呢,如果你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将你放了出来呢?”
郁青川眯起了眼睛,他从温秋那张精致艳丽又得意洋洋的面容里瞬间明白了所有的真相,他笑了笑,迷恋地望着那张重新富有活力的脸颊:“小秋,我早就说过,你太狡猾了。你话里面的漏洞太多,时常是经不起推敲的,你亲手纵的火,即便我求着你,你又怎么会轻易地放过我呢?”
郁青川在焰火下被映衬得异常瑰丽的脸略微地柔和起来,他那只快要被烤炙得产生美拉德反应的手轻轻掩着唇,发出一声又一声怪异的笑,“小秋,你只不过是想看我对你求饶罢了,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仿佛一条败犬一样祈求着你,然后鼻涕横流,等你欣赏完我这样的丑态过后,你就会瞬间收起那副伪善的面容,然后眼睁睁地当着我的面,让我希望破灭,比如将你手里那把钥匙当着我的面从五楼扔下去。”
郁青川舔了一下干涸的嘴角,探出来的一抹红舌仿佛要剐蹭在温秋的脸上,“小秋,我说的没错吧?”
温秋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僵硬,反而笑着鼓起了掌,眼里一抹阴沉转瞬即逝,笑着丝毫不吝啬地夸奖:“精彩,说得不错,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火星如同逃窜的精灵在四周乱溢,在快要碰到郁青川的黑发时又勿地熄灭,温秋终于蹲下身来,顶着如同身处火炉之中的温度下,平稳又恶意的视线与郁青川保持平齐,微微发笑:“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想问的吗?比如我究竟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亦或者我是如何促成这一把火的?”
郁青川洇黑的眉眼透露着贪婪,他直勾勾地窥视着温秋却又诡异地闭口不言,烈焰烧灼的卧室里,时间更是需要争分夺秒,而郁青川已经浪费了这几秒钟,始终缄默着。
温秋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一把扯起郁青川的脑袋,力道大到郁青川的头皮都是出于紧绷状态。温秋随意又卑劣地朝床脚的地方砸去,仿佛他手里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脑袋,而是一头可以任人处置的牲畜,“问啊,我叫你问啊——”
瞬间就开了瓢,淋漓的鲜血混合着快要失控的殷红火光编织出一副绝美绮丽的画卷。
郁青川依旧闲适自得,他宛若一只享受疼痛的恶鬼,悠然自得地将这种血光和痛楚当做温秋完美的赏赐。郁青川盯着温秋开始稍微扭曲发沉的面容,不管不顾血液淌进他的眼睛里,清了清嗓子,在温秋隐隐发亮的目光下开了口:“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一件事。”
温秋脸上又重新洋溢起满足的笑容,他抬了抬手掌,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郁青川淡色的唇一张一合,眼神诡谲焦渴地打量着温秋那张脸,这是多么美丽且会让人产生渴望的模样和姿态,他咽了咽喉咙,一副兴致盎然的神态启唇:“几个小时前,我亲吻你,抚摸你的时候,你究竟是什么反应呢?”
瞬息间温秋冷下脸来,隐约要发怒的样子,声冷如冰:“无聊。”
温秋站起身来光洁的脚底踩在郁青川的脑袋上,他恶心地皱眉如有洁癖避开血迹的地方,温秋看着郁青川在自己的脚底苟延喘息,诡魅勾起了嘴角:“本来没想过要那样折磨你的,不过,真遗憾——”
温秋重新蹲下身来,抻出手掌在这张被众人仰视的脸上折辱般地拍了拍,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歪着脑袋说:“我改变主意了。”
说完利索起身,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迎着绚丽璀璨的火苗徐徐走了出去,冲天的热浪摧枯拉朽将室内的摆设全部烧毁得一干二净,马上就要卷土将另外一面墙壁吞噬干净。
温秋走至门口之际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来,发现郁青川的目光蕴着深深的笑意直直地盯着他,他不动如山,就保持着既狼狈又优雅的状态望着温秋。
温秋回敬他一个致谢不敏的笑意,脸上的笑近乎快要甜蜜得流出蜂蜜来,他将轻轻松松丢在门口,那是一段不长也不断,正巧算上郁青川的身高与铁链的长度达到恰如其分的距离,温秋不紧不慢咧嘴笑道:“祝你好运。”
不会太长,长到给予不了生者希望。
不会太短,短到给予生者足够希望。
郁青川顷刻间明白了温秋的做法和意思,下一秒他便按着额头不禁失笑,低沉悦耳的声音逐渐增大,继而形成一种诡吊仿佛根本不是从人类身上发出的怪声怪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秋——”郁青川的笑倏地凝固在嘴角,眼睛深邃,面色冷淡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你真是太令我满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破天的火光配合这恍若要刺破天际的怪笑,在血色满月的夜晚下,仿佛魑魅魍魉行走的荒诞世界。乌鸦尖隼一张一合,发出嘲哳喑哑的凄厉叫声,随即扑腾一下飞往茫茫的夜色深处,惊起一方飞雀。
温秋片刻不停留地往林中深处走着,他面容精致夺目,耀眼无比,小痣在他微弯的眼尾下活了过来,栩栩如生。后面惨烈的火舌直窜天际,正在熊熊燃烧着整栋华丽的建筑,这黑烟与血月制造出的漫天火光照耀着温秋回家的路。
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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