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的提议,郝毅同意让工会组织部门发起捐款,帮扶对象是曾燕。 负责组织捐款的是惠诗棋。因为她性格外向、样貌甜美、嗓音绵软、应酬大方、人也伶俐,加上会讲粤语,贺颜把工会大部分的职能比如员工活动、组织慰问、填报材料、收缴会费的工作统统给了惠诗棋,美其名曰“好好锻炼”,至于关爱员工、发放福利这类好事,尤其是给部门总经理及行领导发放生日福利这类事,仍是低调地把在手上,亲力亲为。 惠诗棋接到贺颜传达的给曾燕同志组织捐款时,嘴巴张得老大,认真听完贺颜的指令后,目光始终跟随贺颜,直到贺颜回到工位坐下。 “怎么了?你们是一批进来的,你亲自替小姐妹筹款,多好的事儿。”贺颜坐下来发现惠诗棋还是一脸不确定的望向她,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笑着对惠诗棋说。 惠诗棋从工位上站起来,走到贺颜面前,蹲在她旁边,小声说道:“颜姐啊,这事儿是真的要做吗?” “那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呢是吧!”贺颜笑中藏有一丝愠色,说着脸转向电脑。 “贺颜姐,我只是怕这样……其实她家里还有妈妈、有弟弟,弟弟也在东莞的厂子里打工……”惠诗棋把“伤自尊”三个字咽了回去,她很清楚地知道曾燕骨子里有多要强。 “她家农村的,对吧?领导也是念在她刚毕业没什么积蓄,家庭条件本来就不好,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到处都要用钱,她母亲也需要安抚,领导一片好心,怎么听你这话感觉像是要害她一样,”贺颜转过身,表情严肃,“你什么意思我明白。但你不是她,她现在是最需要用钱的时候,是部门的心意。” “好的,明白了。”惠诗棋无力反驳。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自己不是曾燕,也许这时候比起自尊心,对曾燕来说,钱才能实实在在地帮她解决问题。 “曾燕只请了三天假,也就是最快她下周一就来上班。我希望她上班当天就能收到。还有什么不清楚地你随时问我,部门一共就这么十来个人,半天就搞定了,别想得太复杂。”贺颜又和颜悦色了起来。 “好的,知道了。”惠诗棋默默回到工位。 经过综合考虑并征得领导同意,惠诗棋拿着纸笔,一个一个去工位上和同事说明原由,就连即将退休、并不全天出勤的档案室老李,她都没拉下,专门打了电话。 部门前辈们耐心听完了惠诗棋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各个反应不尽相同。有的立刻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工会工作有温度,肯定积极响应,正经谈钱时要么是不好意思“今天没带够钱,明天明天”,要么就是想等着看其他同事捐多少,拖一拖;有的是一脸不悦,要么小声抱怨两句,要么不情不愿地闷声掏钱;还有平时十分不好打交道、眼睛长在头顶上,立马从包里数钱,一句多的话没有;也有满脸惋惜、深表同情,一边感慨着曾燕真可怜,一边问其他人捐多少,象征性地掏了点。 只有老李这个老资历,在接到惠诗棋电话的第二天,就直奔惠诗棋工位,毫不顾忌地大声讲说:“这个小曾是同事没错,但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你们工会就打电话喊我捐钱,不是我不肯捐,她们年轻人都是读很多书的、都是高材生,能来华兴工作,条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们这样子搞,这是打她脸好不好,反正是我我肯定不会要……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算了算了,你们让我捐多少我就捐多少,我就是和你们讲明白这个道理,不是说几蚊钱的事……” 李含章和其他同事一样,寻声抬头看了一眼。有的看戏似的故意从老李身边经过,拍了拍老李的肩;有的冲他指了指郝主任的办公室,示意他不要多话;有的笑着说着风凉话,巴不得老子再多说几句。李含章见贺颜起身过去安抚老李,一边指挥惠诗棋倒茶过来,一边引他到空的工位坐下,刚埋头做自己的事,刘苗苗从她身边经过,用手指叩了叩她的桌面,眼神示意去门口。 李含章等刘苗苗出了办公定的门,这才慢慢地拿起手机往外走。刚到电梯厅,就收到刘苗苗短信:“32楼。” 32楼就是屋顶花园,但是是没有电梯直达的,要从30或31楼转专用电梯。但30和31这两层是VIP们所在的楼层,也就是行级领导所在的办公楼层。如果没有工作需要,李含章一般不去,但刘苗苗的吩咐,只能硬着头皮上,暗暗想着不要碰到领导才好。 “苗苗姐,你咋上班时间还来这儿喝咖啡啊。”被服务员带过来的李含章,远远地看见刘苗苗坐在转角两面都是窗的位置,优雅地翘着二郎腿,一大片阳光洒在她身后的大叶绿植上,衬得冬天也穿着工装裙套装、搭配黑色裤袜和黑色齐踝靴的刘苗苗有种别样风情。 “怕啥?这会儿也没啥领导,有接待也是中午或晚上了,不碍事的,”刘苗苗伸手拉着李含章坐她旁边,“有的话她们会和我说的,我和Sophie,这里的经理,关系很好的。” “哦哦。”李含章答应着。 “你自己看看,喝点啥,我饭卡用不完,我请你,随便点。”刘苗苗招手让服务员把酒水单拿来。 “我就喝个柠檬茶吧。”李含章前天晚上就准时来了例假,但不能说,只好礼貌性地看了一下,合起酒水单递给服务员。 “你土不土,柠檬茶哪里不能喝。喝个咖啡好啦,你要慢慢适应……”刘苗苗马上打断了李含章,冲着服务员说,“给她一杯和我一样的吧,卡布其诺。再给她多拿袋糖好了。这才毕业的小姑娘,喜欢甜的。” “行,苗姐说了算。”李含章笑着应道。 “你捐了多少?曾燕那个。”刘苗苗侧过身,手肘撑在沙发靠背,手撑着头,长长的头发跟着滑向一侧,一双永远涂着精致眼影和睫毛的媚眼盯着李含章问。 李含章反应了三秒,马上如实回答:“我捐了两百。我其实不想捐的。” “那怎么有人和我说你捐了六百呢?”刘苗苗见李含章一脸惊诧,连忙摆手又想解释,被她生生地用话压了下去:“很多人对这个事意见很大的,刚才老李那个你也看到了。有人传话到我耳朵里了,还问是不是我的主意,毕竟曾燕是我的人。” “不是不是,”李含章探着身子,赶紧解释,“有一明的两百,还有那个,刘思豆,她不知道听谁说的,也让我代捐两百。我让惠诗棋备注了呀。” “刘思豆的钱怎么能要呢?”刘苗苗听到这里瞬间坐直,瞬间收起刚才还如猫咪一般的娇柔妩媚,脸上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她是我们的供应商啊,李含章你是不是缺心眼,她的钱怎么能收,你说不清楚的好不好?你这是坑我啊你!” “苗苗姐,你别急,刘思豆知道她要避嫌,只是想表示个心意。我找惠诗棋确认过了,她说是以部门的名义一起给曾燕,看不到每个人捐了多少,这样大家也不会有压力,刘思豆只是以我的名义捐进来,方便工会统计。”李含章很怕刘苗苗这种炸毛体质,她两只手抓着刘苗苗的手臂,语速都下意识地快了许多。 “你也太单纯了。刘思豆的钱你给我立刻退给她,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刘苗苗白了李含章一眼,无语叹气,她喝了一口咖啡,又把咖啡重重地放在盘子上。 “苗苗姐,你别生气啊……”李含章有些惊慌,盯着刘苗苗的表情,“好,我回去就找惠诗棋退出来。” “你长不长脑子啊,我服了你了李含章!”刘苗苗气得用指敲了一下李含章的头,“给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一会儿我给你拿两百,你还给刘思豆。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听到没有?你们太年轻,万一别人给你下个套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思豆人真的挺好的……”李含章弱弱地辩解着,“上一次……”李含章差一点说漏了,马上闭嘴。 “上一次!上一次把你们灌醉了又请你们吃个饭赔礼道歉就是好了?李含章你醒醒好不好。这是深圳、是华兴,不是你妈和我小姨她们那种国营单位,凡事多动动脑子,行不行?回头我要我和我小姨好好说一下。你这样不行的李含章,还好我今天多问了一嘴,不然将来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刘苗苗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马上又问道:“刘思豆让你代捐这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李含章不敢说经过上次的事,刘思豆和她们四个现在关系挺近的,但她不愿说谎,只能说一半留一半:“刘思豆让我不要和其他人讲,免得被人曲解。” “还是退给她吧,谢谢她就好了。有时候需要你话多的时候,你就得露点话。你是搞外联的,媒体采访领导前,为什么要求他们发采访提纲,为什么总是反复改,就是因为媒体想听的和我们能说的,它不是一个事,各有各的目的。”刘苗苗又叹了一口气,努力地恢复耐心:“你知道我来华兴时间也不是太长,上面可能明年会动,今年我得再往上奔一奔,将来日子才不至于不好过。”刘苗苗说到这里,沉默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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