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哥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因为周玄一到这里就被这里乌泱泱的人头吓到了。
而且与周玄想的很不同,医院里有很多年轻人,熙熙攘攘地挤在一楼大厅, 无论是人工窗口还是自助机器,都排满了长队。
他听见有人说:
“怎么今天的号已经没了?”
“我的手机卡住了, 付不了钱……”
“不是吧,我好不容易请了一天假……”
周玄便挪动脚步往那走,期间还遇见一个疑似黄牛的人,神秘叨叨地把他拉到一边,问他要不要加号。
周玄很冷漠:“不用。”
抵制黄牛,人人有责, 再说, 他又不是来看病的。
周玄在导诊台的指引下,找到了2楼消化内科, 发现这里的走廊塞满了人。
一位老太太和她的老姐妹在队伍里叹气:“这些年轻人啊, 仗着自己年轻, 一顿饱一顿饥不出问题才怪!”
周玄站在几列长队交叉之处,四顾心茫然,只觉得哪里都是人, 一眼望去全是脑袋。
就在周玄准备往里面走的时候, 护士叫住了他:“做体检胃肠镜还是什么?”
由于消化科的人实在太多, 叫号系统已经崩溃, 只好采取最古老的排队方式。
周玄想到自己的任务, 就说:“胃肠镜。”
护士了然, “你往那边走,开胃肠镜的有专门的门诊。”
近一两年来,随着人们的健康意识提高, 做胃肠镜的人越来越多,也多了许多没症状只是来开检查求安心的人。
于是周玄走到另一边,那边的人更多,而且大部分是年轻男人,周玄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周玄很不懂,现在做胃肠镜已经变成一种时尚单品了吗?在他看来,胃肠镜是中年人的体检项目。
直到一个绿头发男人主动和他搭话:“hi哥们,头发挺潮。”
周玄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人头顶的绿鸡窝,心想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
绿头发是个自来熟:“哥们,你几年做一次检查啊?”
周玄:“没做过。”他一二十来岁的健康青年,又没有胃疼等明显的胃肠道毛病,做这种检查干什么?
于是绿头发抬手,想拍拍他的肩:“那也该做了。”
周玄皱着眉头躲过:“我不是来做检查的。”
周玄给自己编了一个身份:“我是来做问卷调查的大学生。”
“哦哦,明白。”绿头发说:“不好意思啊,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
绿头发又不好说误会对方和自己一样,便岔开话题:“哥们,你做什么问卷?要扫码吗?送小礼品吗?”
周玄说:“我来了解一下胃肠镜检查的主要受众,你是有家族史吗?”
绿头发摇头:“我是特殊情况,隔几年来做个检查,主要是肠镜。”
周玄了解过做肠镜的方式,在做之前要喝泻药排空肠道,然后用内镜伸进去观察。
对于肠镜而言,无痛不无痛倒是其次,是喝泻药比较受罪。
所以周玄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多年轻人跑来受罪?
绿头发说:“不过原因可多了,像什么家里有人得病死的,一家人都跑来做,就连同单位的同事都被吓到了,我上次遇到一个单位过来做。这个肠癌,你知道吧,人走得可快了,几个月就没了。”
“早筛嘛,现在人观念不一样了!”
周玄:“不受罪吗?”
绿头发:“受罪啊,可是现在就这个技术手段,怕也得做啊。”
本来已经失去耐心准备直接去医生办公室的周玄停住脚步,问:“那如果有一种非侵入式的检查操作,你会愿意尝试吗?”
周玄想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肯定就说是了,毕竟肠镜多遭罪啊。
可他没想到,绿头发问的是:“医保报吗?如果要我自己付钱,要多少钱?”
周玄摇头:“暂时没进医保,一套试剂盒的费用是2000元。”
绿头发说:“那还是算了吧,你知道胃肠镜一起做才1000块,而且医保报销。”
周玄:“但它不是很痛苦吗?而且这种试剂盒在家里就可以做,不用到医院来,不是更方便吗?”
绿头发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想笑,想说普通人的痛苦最不值钱,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倒是来了兴趣:“不用来医院,那能准确吗?到底是什么原理?”
“哦。”周玄已经把这段话背得炉火纯青:“它是从粪便中提取肠道脱落细胞的DNA进行甲基化检测,检测的两个靶点来自不同的信号通路,两种基因联合检测后对于肠癌一期、二期、三期、四期的符合率都在90%以上。”[1]
绿头发看了他好一会儿:“不是,哥们,你是不是销售?”
“不是。”周玄下意识反驳。
绿头发没管他说什么,告诉他:“我跟你说,你这个产品行不通的。”
“为什么?”
“因为没钱。”绿头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就是一款普通人消费不了的‘贵族’产品。”
看他愣住的样子,绿头发拍拍他的肩膀:“说实话,能在家做,不用来医院我还是很心动的,如果它只有几百块钱,我愿意为了我的隐私买单。”
周玄意识到一个问题,一款新的产品要如何取信于民?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和医院达成合作,毕竟大家都相信医生,那么他们又该如何让医生接受他们的产品?
在九玄医疗之前进行的注册临床试验中,有八家大型三甲医院参与,他们可以先从这八家医院开始,但是八家是不够的,他们需要和更多医院达成合作。
这就考验人脉和情商了。
周二哥今天也给了周玄另一个任务:和一位消化科医生去谈一谈这款产品,聊一聊产品进医院的可能性。
周玄今天的身份不是总裁也不是周三少,就是一个普通的销售代表。
可是看着这几排人挤人的长队,周玄不知道要怎么进去,直接进吗?医生在工作,他就这样进去打断别人吗?
终于,他想到一个好办法,在医生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去敲门。
这样总可以了吧?
周玄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因为外面的凳子已经坐不下,大家都站在走廊上等广播叫号,周玄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从最近的医生诊室出来,赶紧过去:
“医生您好——”
“额……”那人说:“我学生。”
周玄往旁边一看,墙上的医生照片两鬓斑白,是个副主任医师,而面前的这个人虽然眼下青黑,一副缺少睡眠而显得苍老的模样,但确实比墙上的照片年轻,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他分明从医生诊室里出来。
“小徐,你去打饭吧。”
直到里面的人发话,周玄侧身往里一看,发现里面才是那个主任医生。
主任很有威严,见周玄是个生面孔,没给周玄说话的机会:“这里是诊疗区域,禁止医药代表进入。”
于是周玄就这样被轰了出来。
行吧,任务失败,这又不是他的问题,再说了今天也算有所收获,周玄准备打道回府,和二哥献上几条宝贵的建议。
往外走的路上,周玄摸到左手上的香灰手串,又想到自己三天没见师百衣的事情,拿出手机百度:[雍和宫求姻缘灵验吗?]
第一条搜索结果跳转到小芋头app,帖子的标题为:姐妹们,我明明求的是桃花,怎么一直在加班!(抓狂!)
下面有人解答:姐妹,那可是四大爷啊,著名的工作狂,你求桃花也会变成工作buff。
周玄如遇雷击,生气地把手串从手上撸下来,往口袋里一塞。
周玄走的是偏门,快走出去的时候遇到一群老太太,蜂拥着往一栋楼走。
周玄避让在一旁,听见她们用方言说:“快点快点,去得早发鸡蛋。”
她们如黄蜂过境,留下几张广告纸,周玄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关于肿瘤早筛的宣讲会,就在医院1号楼的大礼堂。
周玄对这种宣讲会不感兴趣,大长腿一抬就要走,他今天来过医院就算工作完成,可以提早下班了。
毕竟医生不想见他,也不是他的错。
可他都走到门口一人一杆的通道口了,却突然停住。
他的脑海里突然回响今天绿头发那句:“这是普通人消费不起的贵族产品。”
那么,什么才能代表大众的选择?发鸡蛋吗?
周玄忍不住想起那群老太太嘴里念叨的话,很显然老太太们不是奔着宣讲会去的,是奔着发鸡蛋去的。
他也许需要过去听一听,坐在人民群众里听一听,什么才是真正落地的需求。
周玄折返了回去,根据指示找到了会议厅。
这是一场公益讲座,主讲人是入选2020年度未来科学家计划全国十人名单,也被各大媒体誉为本世纪最具潜力女科学家的师博士,师百衣。
周玄赶紧把手串从口袋里掏出来带了回去,在心里鞠了个躬,感谢各路神仙保佑。
……
师百衣今天的讲座主题是关于围绝经期的卵巢癌早筛和防治。
她说话有一种娓娓道来的叙事感,如春风拂面,让人不自觉地就把注意力放在她说的内容上面。
周玄来得迟,坐在后排,他原以为师百衣会讲一些很高深的东西,但是她没有,她的文字连三岁小孩子都能听得懂,所以那些老太太也听得津津有味。
等师百衣讲完,有人围过去咨询她问题:
“医生,你说的那个什么筛查就要四十块是真的吗?”
40元成本的女性两癌筛查(乳腺癌和宫颈癌)受到国家财政的大力支持,近几年来各省纷纷将农村贫困妇女“两癌”筛查纳入政府实事工程。截至今年,国家和省级财政以及各市(州)、县(市区)配套或专项投入资金上亿元,累计筛查过百万万人,覆盖了超过一半的适龄女性。
“是的。”师百衣始终耐心解答,“我们肿瘤研究所和北坛医院以及帝都市多家三甲医院也联合创办了关爱女性健康的公益项目,免费为大家做早期筛查……”
她被人群淹没了,但周玄却能一眼看到她,他的视线无法从她身上挪开,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他喜欢的人,一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除了她,他谁也不要,宁可孤独终老。
周玄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种甜蜜的感觉,因为喜欢她、见到她,就足够让他开心。
他没有上前去和她打招呼,但是师百衣先看到了他。
师百衣抬头的时候,先看到了角落里金灿灿的头发,亮得像一轮太阳,而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睛里像有一颗星辰。
周围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散去的,师百衣走下台阶,主动向他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周玄如梦初醒:“我来看消化科。”
“不舒服吗?”
周玄摇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医院推销产品还被人赶走,于是低下头,一副沮丧的模样。
他刚才的困惑也忍不住对师百衣倾诉:“我有个问题……”
“什么?”
“现在做胃肠镜检查的人很多,做胃肠镜很痛苦,如果有非侵入式的检查,医生会愿意推荐这种产品吗?”
“你是说肠康?”师百衣略一思索,就猜到了他所说的产品。
肠康是国内首个获得批准的肠癌早筛注册产品,很多人都在关注它。
师百衣说:“目前来说,肠镜还是肠癌筛查的金标准,肠康还只能作为早筛的辅助检查产品,人们为它买单的意愿就不会大。至于医生愿不愿意推荐……”
“临床以外科为主导,其实肿瘤早筛并没有真正渗透到临床上去,外科医生的知识架构体系中并不存在肿瘤早筛的概念或者说很微弱。”
“所以一方面,早筛产品收费高,又没有进指南;另一方面,临床医生认识不够,院内市场是空白的。”
“为什么?”周玄不太明白,他认为临床医生应该比他们更懂这些,为什么师百衣会这么说呢?
“术业有专攻。”师百衣说:“临床和基础是不同的。”
“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就不同。”
师百衣看着他迷茫的眼神,说:“我请你喝一杯咖啡,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师百衣在上大学之前是从不喝咖啡的,在帝都待了七年,如今反倒改不了每日一咖啡的习惯了。
北坛医院门口就有一家咖啡馆,师百衣给自己点了一杯冰美式,问周玄喝什么。
周玄:“我也冰美式……我付钱吧。”
可是师百衣已经在小程序上下了单,这个时候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很快就叫到了他们的号。
“这是你的。”师百衣转身把一杯冰咖啡递给他,又和他找了一处安静的桌子坐下。
师百衣用冰勺搅动了杯中的冰块,看着转起来的咖啡液漩涡,也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我不是大都市的人,我出生在一个小县城,那里的女性很擅长忍耐,并且不止生了一个孩子,因为医疗条件有限,并且她们的认知也有限,所以在身体出现病痛之后,她们会选择忍耐……”
“我有一位很亲近的长辈,她生了七个孩子,因为当年条件有限,所以落了很多病根,她的子宫重度脱垂,甚至脱出了体外,那个时候她其实已经因为宫颈溃疡、出血,引起了感染。后来她因宫颈癌去世,宫颈长时间受外界的刺激,会增加癌变的几率……”
“她不知道什么叫早筛,甚至也不知道什么叫癌症,很多人都是这样。这个世界太大了,如果你走在五道口,会发现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博士,事实上我国的本科率只有不到5%。”
“抱歉。”周玄下意识地说出这两个字,人的眼睛很少往下看,也很少直视他人的苦难。
周玄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感到抱歉,他觉得肠康这个产品好,是因为他看到了它在肠癌早筛上面的有力数据,他觉得只需要花一点钱,就可以为自己降低患恶性肿瘤的风险,大家有什么理由不支持这个产品呢?
他为自己的高傲感到抱歉,他不知道,在这个世上,对于很多人而言,很多事情比健康地活着更重要。
师百衣说:“临床是和患者最直接接触的地方,他们是知道患者的处境和需求的,有时候基础医学恰恰缺少了这一点,基础更接近于纯粹的科学。”
“凡是一位优秀的临床医生,他们不会被患者的情绪带着走,而是会做出自己最公正的判断……”
“由于出发点不同,在很多时候,他们并不认为肿瘤早筛产品对整个诊疗过程以及最后结果有什么意义。”
“大家角度不同、观念不同,但最重要的是产品是否真的做到方便、便宜、有效。”
周玄的咖啡离他有些远,不知怎的,他连去碰咖啡的手都有些小心翼翼。
他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多去考虑实际情况。”
周玄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掉马,他实在不像一个真正的失业的毕业生,他身上没有那种为了生活疲于奔命的辛苦,反而从头到脚透露出一种娇养出来的矜贵。
最开始,师百衣没有太注意到他,因此也就不在意他到底是什么人,甚至看过他的简历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们几次接触,他开始给她留下印象的时候,她重新正视起这个人,不再把他当作一个擦肩即忘的过客,于是她发现了他身上的疑点。
当然,她现在还是不清楚他是谁,但她猜测他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才会养出这样一个天真的人来。
师百衣几乎猜到了他的身份,不过她也是今天才确认的,他应该和九玄医疗的高层有关,也许是某个高层的亲戚。
这并不是多难猜的答案,不过这个答案对于师百衣没有影响,周玄到底是谁也和她没关系。
她解答周玄的这些疑问,是希望他真的为大家的健康做些什么,既然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想法。
但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再叫他去喂乖乖就不合适了,师百衣措辞言语,准备终止大家之间的“劳动协议”。
她当初以为他是失业的贫困学生,给他开出了自己的最大预算,事实上宠物上门喂养并不需要那么多钱。
师百衣倒不是对他不满,只是发现他可能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后,想省点钱,毕竟她也不富裕,做科研要钱,养鼠要钱,除此之外她还会定期给当初收养她的慈幼院寄钱。
她这个人乏善可陈,沉闷无聊,除了做研究没有其他爱好,她没有父母亲人,便希望慈幼院的孩子能过得更好。
可是周玄问她:“最近需要我去喂乖乖吗?我给它买了零食和跑轮!”
师百衣便开不了口了,她明明是很干脆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犹豫了。
“你……很喜欢乖乖吗?”
听说有的人很容易对自己喂养的小动物动感情,比如校园里喂猫的大学生。
周玄点头。
他不喜欢耗子,但是谁让乖乖是师百衣养的呢?他这些天反思了一下自己,他应该视乖乖如己出,毕竟以后有可能成为一家人。
师百衣最终没有说出口,她想,那就再等等吧,她现在的收入也还算付得起。
从小到大,她没有过任性的时候,因为她知道没有人欠她什么,所以从来也不会主动要什么;长大之后,她有了工作,有了工资,也不知道怎么享用金钱。
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去满足自己的私心。
她不知道怎么判断自己的这个行为,最后只好用“私心”来形容。
夏日炎热,杯中的冰块很快融得不剩下几块,师百衣喝了一口,觉得味道甚淡,早知道该早点喝。
周玄与她搭话,暗藏了解她的心思:“那……你是哪里人?”
“江苏人。”
这个周玄知道,毕竟她是有名的科学家,百度上都写了她的籍贯。
“我是帝都人。”周玄说:“我父母是做生意的,有两个哥哥。”
“我父母不详。”师百衣朝他笑了一下,她已经能很坦然地说起自己的家庭情况:“我是个孤儿。”
从小到大,师百衣被问过很多遍相同的问题:
为什么你没有爸爸妈妈?
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吗?
师百衣也曾问过老院长:是我的爸爸妈妈把我扔在慈幼院门口的吗?
老院长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好在上了重点高中、进了尖子班之后,就很少有人故意问这个问题了,不小心问到的也会立刻说一句“抱歉啊百衣,我不知道。”
时至今日,师百衣已经不在意了,她与今生的父母注定没有亲缘,何必强求。
可是周玄在意,他手里用来搅动冰块的勺子一下子砸到杯底,为了掩饰自己不得体的情绪,周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好苦。
他一直以为师百衣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小康之家,因为她是那样温柔,丝毫看不出来苦难的痕迹。
周玄掉了一滴眼泪,被师百衣看到了。
他的眼睛像一座绿石矿里最无暇的宝石,又像绿山雀身上最夺目的羽毛,他就像是刚刚还在枝头上蹦跶的山雀,突然就拢着翅膀失落地跳到角落。
“对不起。”
师百衣:“没事。”她反倒不自在起来,她还没哄过男孩子:“你,怎么了?”
周玄眨了眨眼睛,把酸意逼回去,低着脑袋,大概是觉得丢脸,他低声说:“就是觉得很难过。”
太过喜欢一个人,是会为她过往的不幸而难过。
师百衣应该觉得这事情很稀奇,或者哭笑不得地安慰他,但是这一刻,她的心像一块棉花糖被人揉了一下。
“没事,其实我不在意。”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