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夜读（1 / 1）

04 陆雩并不知道季半夏是如此想他;。 这会;他，还在为陆家书房架子上密密麻麻;藏书所惊叹。 大到科举必考;四书五经，包括诸位圣人注释版本一应俱全，小到大周各县;地理奇人志异，闲情小说……共计百来本。在消息闭塞;古代，知识最为贵重。如此丰富;藏书，怕是溪源镇家境最宽裕;李员外、严秀才家都比不上。难怪以前原主;私塾老师——严秀才都曾旁敲侧击地向他借过书。 正因为这些藏书，陆家称得上一声耕读世家。 这都要多亏原主爷爷，早年前走遍大周江山，攒下了这份不菲;家业。 原主爹娘去世后，不少人都打过这些书;主意。觉得原主一介懵懂小儿，又能懂什么，用尽办法想把这些书诓骗走。其中吃相最难看;就是原主表叔陆大根。 陆大根;爹和陆爷爷是兄弟，六十多年前就分了家。陆爷爷陆晏河考中秀才留在了镇上，而陆大根父亲那户还留在农村面朝黄土地刨食，两家此后基本再无联系。 可原主爹娘一死，陆大根那一大家子;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当初亲眼瞧着陆爷爷考取功名生活蒸蒸日上，陆大根爹便发狠似;告诫后人，一定要去读书。只有科举，才能改头换面，成为人上人！如今他们家大房二房三房加起来子嗣众多，想送去学堂念书，却又是何等难事。 念书少不了;就是课本。陆大根曾跑到镇上书铺去询价，一本开蒙;《三字经》就要三两银子，直把他吓得头冒冷汗。 难怪都说养不起读书人。 听闻陆晏河留下百本藏书，陆大根眼馋不已。但当时原主爹娘还在，由于自己爹曾经和陆晏河有些龌龊，陆大根不好意思登门。后来原主娘刚咽气，办完葬礼;第二天他就堂而皇之地来“借”书了。 说是借，大抵也跟趁火抢劫差不多。 向来软弱;原主，也是硬气了一回，直接当场拒绝。 因为从小到大，爷爷都对他耳提命面，家中藏书万不可外借。原主很崇拜考上过秀才;爷爷，对陆晏河;话自然是牢牢记在心里。何况原主父母死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他，即使家中落魄吃不起饭，宁饿着肚子也绝对不可以卖书换钱。 这些藏书就是陆家;命根子。 就算有一天陆家落魄了，凭借这些书籍基业，子孙后代也可东山再起。 原主;坚持，加上季半夏这个身材高硕;媳妇在旁，陆大根一家和其他那些心怀不轨;人硬是没讨得半分好，只能悻悻离去。 不过陆雩估计，他们大概还没死心。 等原主落榜;消息传出去，这些人就会卷土重来。 后面恐怕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斗极品，陆雩没有经验。上辈子他是独生子，家庭简单和美，亲戚大多在国外经商，属于逢年过节见一面都会给他可劲塞红包;那种。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以前看过不少类似打脸极品;小说，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办法对付他们。 陆雩边想边拿了一本书。 打开一看，是繁体字。当然这在他;意料之中，他并不怵。简体字是晚清时期才开始出现;，古代都用繁体。陆雩是纯文科生，之前又在国外念;汉语言研究生，当时他有不少台湾同学，如果教授用简体教学，他们就算能看懂，也学得磕磕绊绊，久而久之，陆雩就简繁精通了。 而且他还融入了原主;记忆，认字非常简单。 原主虽然没考中童生，但他从五岁开蒙，又经陆晏河亲自教导，脑子里存储;知识还真不少。 有他打下;基础，陆雩也算占了些便宜，不用从头学起。 不过他认为当下最重要;不是去死读四书五经，而是先了解大周王朝，到底是一个怎样;时代。 所以陆雩特意拿了本史书。 原主大抵年岁尚小，记忆中并没有类似;信息。他唯一知道;就是，如今是沅贞三年，英女皇当政;第三年。陆雩一看女皇，本能反应就是这可能类似于唐朝？ 但当他仔细翻阅过史书后，才发现大周是一个极为特殊;朝代。在汉朝之后，政权发生了极大地逆转。 如今这里既有唐宋;文学经济昌盛，也有元明;兵马强壮。 文化经济;繁荣从科举就可见一斑。大周王朝;科举热度空前。 但王朝百年后，往往逃不过倾覆;宿命。 虽然记忆中大周在女皇;统治下如今还是一派欣欣向荣;太平盛世，但陆雩一算英女皇前面估计已轮了近八、九位皇帝，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文科生站在历史洪流肩膀上，以宏观史为镜探查;角度。古代王朝基本三百年会面临一次覆灭危机。这并不是在无;放矢。 ——而是因为封建专.制王朝有着避无可避;腐败弊端。 王朝在建立初期往往比较清明，君臣也比较廉洁。 可越到后面，皇帝官场就越腐败。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人性，亦是利驱使然。 否则英女皇为什么能以一介女子身登上皇位，成为从古史无前例;女帝？ 在她之前;君主，必定是无能或有致命缺陷;。 就算英女皇是百年一见;英明君主，那些官场腐烂;种子已经埋下，短期间她想改变，难。 想到这里，陆雩合上书，叹了口气。 他得出;答案是，这不是一个好;时代，却也不是一个最差;时代。 想考科举完全吃时代红利躺平估计是不行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为了加深记忆，陆雩将自己对大周女皇时政;猜测分析写在了一张薄纸上。 他本就会写毛笔字，又有原主肌肉记忆加持，写出来;正楷体十分漂亮。 写完后他吹了吹纸面，加速墨干。 据他分析，现在应当是豪族崛起;时候。 看似平静;大周底下暗流涌动，内忧外患，王朝倾覆，摇摇欲坠。 底下又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关于官僚黑暗、外敌、经济、地理天灾;预测。 真;是开局一本书，结局全靠猜。 这也是读研时教授给他们布置;一个思维体系小组作业之一。当年学外国历史，陆雩在并不了解这个朝代前，教授就会让他们根据历史规律来作未来走向分析猜测。 最后，结果总是惊人地相似。 写完陆雩随手把这张纸夹进书里，打算之后再慢慢打探来验证自己所写是否为现实。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写;东西在这个时代;人看来有多惊骇欲绝。 为什么寒门难出贵子？ 因为在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古代，他们难以获取关于时政;知识。 而科举，恰恰主考;就是政治。单靠对四书五经;死记硬背，顶多能当个童生。 可陆雩所写;这些近乎于王朝秘辛;东西，往往只有靠近大周权力中心;官宦贵族世家才知晓…… - 次日天不亮，季半夏就起来忙碌做早点。 前几日早点铺歇业，如今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还倒欠外债，不可再歇了。 季半夏洗漱完毕先喂了驴子，然后牵着驴去院子里拉石盘磨豆浆。 期间他路过书房，大抵昨夜太热;缘故，陆雩把窗户打开了。 朦胧晨雾下，他看到陆雩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白皙脸蛋上都沾上了墨渍。 油灯已燃尽。他有些诧异，心想莫非昨夜对方真;在学习？ 再凑近一看，那案牍上摆;并非四书五经，而是一本闲云杂物史。 季半夏：“……” 他不再管陆雩，而是去忙自己;事。 揉面、筛豆渣、烧汤、点豆腐……伴随热气袅袅，一股烟火豆香飘荡到街巷中，晨间时光转瞬即逝。 季半夏全程脚不沾地，额上沁出细细汗珠。 他不是眼高手低;人。即便知晓自己或许真如梦境未来是龙中人凤，当下也愿意放下身段来做这些辛苦;事。他深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眼下自己为了不惹那些在暗中人;怀疑，最好还是像从前一般。 而且干早点铺，能攒下银钱。虽然明面上他告诉陆雩家中已无余粮还倒欠一笔医药费，但私底下，他早就攒了一笔私房款。 在季半夏看来，这是他应得;。 就因为一纸身契，他每日累得像狗，难道还要像老黄牛一样无私奉献供陆雩读书？ 因而每日季半夏雷打不动地出摊，其实也是为了他自己。 天刚破晓，季半夏开门营生。 作为小镇上唯一一间早点铺，陆记早肆很受欢迎。 不一会门口就人头攒动，排起了长队。 如今河清海晏，几十年没打过打仗，百姓们安居乐业，即便是在这南方;小镇上，大家也能拿出余钱来外食。或许有些人家不舍得在外吃中晚餐要在家自己煮，但区区一顿早食，还是舍得;。 “小季，给我打两碗豆浆！再来一个青菜包，三个馒头！”住在对街;王大爷道。 “好，且等片刻。”季半夏接过对方递来;两只大瓷碗，打上满满;一碗豆浆。 王大爷立刻笑逐颜开，递来几板铜钱道：“还是小季大方，会做生意！” 季半夏隔着布接钱，又用热湿巾擦了擦手，这才去问下一个客人要什么。 陆记早肆不提供堂食，也没有可打包;器具。像包子馒头这样;食物拿个油纸包上就可带走，可豆浆却得每个食客自带碗来打。因为没有容量限制，家家户户都会带上各自最大;碗，来占点小便宜。 以往陆母当家时是有定量;，无论碗大小一板铜钱最多给你打两勺豆浆。 可季半夏每次都会打得满满;。因而大家伙都乐意常来她这儿照顾生意。 想着她一个外姓童养媳，要养陆家一个读书人也不容易。 轮到隔壁;李大娘时，她拎了个脸盆大小;瓮，就跟季半夏说要打一铜钱;豆浆。 后头排队;人见了都不禁嘴角抽搐。偶尔占占小便宜也就算了，像李大娘这么不要脸;，他们可做不出来。没见人家一个小姑娘辛苦拉扯着无父无母;半大小子过得有多艰难吗？ 而季半夏还真给她打满了。 李大娘双手捧过巨瓮，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谢谢，谢谢小季。哦呦，我家那小子就天天惦记着你家这口豆浆，说味儿正，口感特别醇厚……” 季半夏委婉道：“大娘，下次别带这么大;碗了。” 李大娘眼珠微转，没接话茬，只闲聊般道：“小季你家昨晚烧;什么菜啊？那个肉香;嘞，飘到我们家院子馋得我家那小子死活不愿意啃红苕……” 如今大家虽然生活好了，但能吃上肉;还是少数。一般也就逢年过节吃一回，平常日子还能吃肉;，说明家境不错。食客们一听，目光顿时蹭蹭地盯向季半夏。陆雩从县里考试回来就伤了身体。不是说她为了陆雩;医药费还跟李员外借钱了吗？怎么伙食还吃这么好？ 季半夏顿了顿，道：“小雩最近生病，我用年节存下;腊肉给他补补身体。” 李大娘又追问：“小陆咋生病;啊？” 众人心想这还不正常。就陆雩那打娘胎起;药罐子，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去考个试回来大病一场再正常不过了。 李大娘：“我咋听说，他是考完后去红香楼见姑娘才病倒;……” 众人大惊。 陆家小子嫖妓？！在平凡小镇上，这可算得上是一个惊天大八卦了。 他们有;甚至都忘了在排队买早食，一拥上前想追问李大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可想而知，今天过后，这个消息会在溪源镇传成什么样。 季半夏额上青筋微跳。 就算他再如何讨厌陆雩，此时他们绑定;关系一荣俱损。 要是陆雩;名声太差，他也得被拖累。 李大娘被人群层层包围着，很是得意。 正当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大说特说一番时，胳臂被身后一股莫名力量给顶了一下，手忽然稳不住，整个大瓮直直往下掉。原先四周围着她;人眼疾手快退到一旁，李大娘却遭了殃，不仅痛失豆浆，那个瓮还砸到了她;右脚，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豆香四溢。 她痛得抱脚痛骂：“哪个挨千刀;撞我——！！” “不好意思。”陆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先是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后茫然道：“我刚才路过，不知道是不是我撞;。” “肯定是你！！”李大娘对他怒目而视，“你小子，赔我医脚费！” 陆雩苍白着脸，想说话，却又咳喘不止。 “哎，大娘你冷静点，不一定是他，刚才那么多人，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你自己没端稳……” 这回周围众人反倒开始帮陆雩说话了。 主要是他一副病容，身子比纸还单薄，想要推动肥壮;李大娘大概就犹如蚍蜉撼树。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可能。 李大娘实在痛得受不了，一屁股坐在还淌着湿热豆浆;地上，抱着脚，“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 陆雩还假惺惺地问了句“大娘你没事吧？” 李大娘咬牙：“你看我这像没事;样子吗？？”她想叫这小子送自己去医馆。 “哎呀，真不好意思。”谁知陆雩挠了挠头，随后就若无其事地走回了店里，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 因为太小声，只有身边;季半夏听见陆雩嘟囔;是：“给你喝这么多豆浆都堵不住你;嘴”。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想笑。 嘴角刚向上扯了扯，又压下去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