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那天说胸闷,呼吸有点不舒服,我就让她赶紧来医院做个检查。"十月份,下午的阳光依旧炙热但空气里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带来一丝凉爽。 梁满靠在窗口,听喻即安用隐忍的语气说起冯教授这次入院后的一切。 喻即安那天亲自陪她去做了个胸部CT,出来的结果不是很好,影像科报了复发可能,但喻即安不敢相信,回科室找王晓云商量。 他们俩其实心里都知道,影像科这个结论八成是准的,还有两成判断错误的可能,是因为所谓的运气。 冯教授被紧急收住院,当天就抽血做了急查,肿标数值已经升高。 "然后她出现了头晕、恶心的症状,晚上还咯了一次血。" 喻即安说到这里,低垂的眼睑抖了两下,睫毛颤动,像惊慌恐惧的蝶。 "这个时候我们基本可以确诊,老师的肺癌复发了,我们不敢相信,不敢信命运这么残忍。" 喻即安抬起头,见到梁满面露不忍的表情里,有一丝疑惑,主动解释道: “老师得的是小细胞肺癌,距离她一线治疗结束还不到三个月,说明一线治疗失败了,而在三个月内复发的,被称之为难治性小细胞肺癌。"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原本小细胞肺癌就有肿瘤细胞倍增时间短、进展快的特点,治疗难度很大,现在在这么短时间内复发,治疗起来只会更棘手。 “就算有二线方案可以选择,我们也要考虑到老师的身体状况和年龄,她的身体有没有没办法再承受一次……" 喻即安的声音哽咽起来: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明明之前的治疗效果还不错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复发,他想不通。 梁满凝视着他的侧脸,此刻他不是医生,而是一名普通的,为家人忧心愤懑的患者家属。他转身靠在墙壁上,腰忽然弯下去,一同弯下去的,还有他的脖颈。 “阿满,我真的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好。” 他忽然说了这样一句,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沮丧。 梁满一愣,心脏处忽然像是被刺了一下,隐隐作痛起来。 她忙上前抱住他,坚定地否认他的话: "不,喻即安,你很有用,什么都做得很好。"喻即安低着头,用头顶顶住她的胸口,视线盯着她的鞋尖,使劲地睁大着自己的双眼。"……是吗?那为什么……我会弄丢你,也治不好老师的病?" “阿满,我也对我自己……很失望啊。” 尾音发颤,哽咽的感觉意发浓重。 梁满稍稍松开他,有些后悔那天自己跟他说过这句话。如果冯教授不是这么快就癌症复发入院,那句话其实很一般,等他们和好自然就过了。 但坏就坏在,事情就特么这么凑巧,冯教授的病情复发了,不仅仅是小细胞肺癌,而是冠上了难治性的前缀,喻即安现在就是一头悲伤的困兽。 他本来就因为梁满对他的“失望”难过,现在简直就是叠了buff,他又是那种凡事先反省自己的性格,于是便陷入如今这样自我怀疑的泥淖。 梁满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觉得掌心有点湿润,她心里一顿。 喻即安哭了。 梁满见过他红眼睛,但没见过他真的哭。 而现在,他的脸是湿的。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手僵在原处,既怕他的自尊心受挫,又怕他的情绪不能宣泄出来。 喻即安躬着腰,一动不动。 梁满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半晌,她蹲了下来,去看他的脸。问道: “喻即安,你想哭?我可以陪你。” 喻即安一愣,水润的双眼将视线转向她,她故意离他近一点,两双眼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公分,足够他看清她眼里的情绪。 没有鄙夷,没有嫌弃。 她很认真地跟他说: “哭出来会舒服点,谁都可以软弱,你想哭就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能排解情绪。" 道理谁都懂,可是.. 喻即安抬起胳膊,颤抖地抱住了梁满的脖颈,然后整个人蹲在了地上。 白大褂的下摆拖在地上,本来因为他弯腰就快要掉下来的听诊器从口袋里滑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它的主人此刻却无暇顾及它。 喻即安的头靠在梁满的肩膀上,默不作声,呼吸打在她的颈窝上。 梁满等了一会儿,正想抬手 拍拍他,又或者跟他说说话,就感觉到颈窝处变得湿润起来。她一愣,抬起的手顿了顿,轻轻放在他的背上,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拍了两下。 “阿满。"他这时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哽咽, "阿满,我好累啊。”"嗯,那就先休息一下。"梁满低声应道。 喻即安眼睛紧紧闭着, "我就想要我爱的人都一直陪着我,怎么就那么难,阿满?"梁满抬手揉揉他的后脑勺,脸贴着他的额头,心里有些愧疚。好像他心里藏着的那个小朋友被打碎了呢,而她是凶手之一。 喻即安不知道她的心思,一边流眼泪,一边不停地说着心里话:“我从前觉得,学医是一件很好的事,可以帮助很多人,可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会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了,我帮不到他们很多……" 很多话只要氛围到了,开了个头,就会说得很顺。 就像喻即安现在,以前他无法说出口的那些心里话,在经过这么多天的心理建设,又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很轻易地说了出来。 甚至于袒露自己的脆弱,承认自己的缩小,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他跟梁满说: “我实在是无能,这几天我老是做梦,梦里有很多病人质问我,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连你的老师都救不了。" “阿满,我觉得……” “喻即安,我觉得你走进误区了。"梁满打断他未尽的自怨自艾,声音温和坚定, "你刚才说,小细胞肺癌的进展很快,冯教授这是复发,所以治疗起来更加困难,也就是说,这个病它是公认的没法治愈了,是吗?" 喻即安的情绪总是很轻易就受到她的影响,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声,认真听她讲话。 梁满也嗯了声,温声道: “既然目前这个病无法治愈,那就说明不管你再怎么本事,也没办法让冯教授变成一个健康的人,这是业内需要攻克的难题,所以不能以此断定你无能。" 说完这几句话,她感觉到扑在她颈窝上的炙热呼吸像是变轻了一点。 >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问道: "诶,话说你的病人得的都是癌症啊,有治好这个说法么?"“会有一个临床治愈的标准。”喻即安闷着声音应道。 “那就算治好吧。”梁满哦了声,觉得这个人真的沉,不太想抱了,于是推了两下,喻即安不为所动,还是靠着她。 最后梁满也没办法,只好继续维持这个姿势。 "这就像我做数学题,我做不出来最后一道大题,难道就不会做前面的了吗?哪怕就说同一道题里,我最后一小问做不出来,难道前面几个小问都不会?" 她讲的是数学题,喻即安不仅听进去了,还代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 很多病人,来的时候只是不舒服,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问题,要先检查确诊,然后才治疗,治疗又因为疾病处于不同进展阶段而有不同方案,有的问题这个科室解决不了,就要转到对应科室…… 就像梁满说的那样,哪怕是治不好病人,他最起码,也能给病人确诊。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没用了。 从牛角尖里出来以后,喻即安的情绪平复不少,周身的气息也没有梁满刚才感觉到的那么丧气了。 她松口气,拍拍他的背,安慰道: “只是冯教授运气不太好,直接进入hard模式了。” 结果就这么一句话,又招来了喻即安的眼泪。 "不是说好人会有好报么?怎么现在不是这样。"梁满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 "也可能……祸害遗千年?" 喻即安听了就嘟嚷: “那还不如当个坏人算了。” 梁满觉得他孩子气,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果然是湿的,她淡定地把手往他白大褂上擦了两把。 "你当坏人还是冯教授当坏人?只有一个当坏人,你们不会认识,不会志同道合,如果都当坏人……那我会在法制新闻里看到你们哦。" 她说完嗤嗤地笑出声来。 喻即安觉得委屈: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逗我。” “那不然呢?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当然还是笑比较好。”她伸手又摸了一把他的脸,把他脸上的眼泪都 擦干净了。 喻即安不吭声了,静静地靠在她身上。 梁满蹲得腿都麻了,就推推他: “先起来,我腿都要蹲断了。”喻即安哦了声,低眉垂眼地伸手把她拉起来。 梁满这才看清他的脸,憔悴的,浮动着许多无奈,是那种有心无力的难过和懊悔。她叹口气,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发,道: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不跟病人做朋友了。” 他太容易被情绪影响了,越是亲近熟悉,越是有感情,对方一旦有事,他就会陷入情绪低谷,无形中自己为难自己。 他大师兄确诊鼻咽癌时他就这样,现在冯教授病情复发他也这样。 这些负面情绪就像蘸了盐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他身上心里,打出深深的烙印,伤疤永远都不会好,日后只要一想起,就会觉得痛苦。 不和患者做朋友,等同于远离让你受伤的源头。 但是这种事永远无法避免,人相处得多了,总归会有情分,所以喻即安会说,有些患者在这边治了好多年了,突然有一次没按时来复诊,打电话去问,才知道对方已经过世,他也会觉得难受。 梁满突然问: “为什么不喜欢麦子?” 喻即安一愣,眼神变得有点茫然,怎么好好的突然说猫? 他这模样看起来简直是可怜弱小又无助,梁满失笑,问道: "等你有时间,聊聊吗?"喻即安闻言,眼睛一颤。 她刚来的时候也说和他聊聊。 但那个聊聊是聊和冯教授有关的事,现在这个聊聊,是聊他们俩之间的事。喻即安抿住嘴唇,用力地点点头。 梁满见他模样乖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的眼睛忽然又开始出现水光, "阿满,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都不敢去找她,生怕被她打出来,再附赠一句你这么不听话我讨厌你你赶紧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梁满真是麻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喻即安这么容易哭。她威胁道:"不准哭,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是个哭包!"喻即安的眼睛立刻眨了几下,把那点水光都眨没了,看上去一脸无辜。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梁满,试探着问道: “你、你什么时候回荔憬花园住啊?我……你那边门的密码是不是换了? 34; 梁满闻言要笑不笑地扫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的,试图入室盗窃了?”"……我没有。"他抿着嘴巴否认。 梁满盯着他的眼睛问: “那你干嘛跑去开我的门?” 喻即安下意识就想搪塞过去,但想到这次他们吵架的主要原因,一时又怂了。 只好老实交代: "我想去看看……你在不在家,还要不要我。" 他耳根都红了,看上去有些窘迫,梁满见状忍不住叹口气: “这些到时候再说,你先去洗把脸,整理一下,然后……我方便去看看冯教授吗?" "……可以,可以的,老师现在应该醒了。"喻即安回过神,忙连连点头。从地上捡起的听诊器被他塞回口袋,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楼梯间。喻即安把梁满带到办公室,让她坐着等一会儿,他马上就来。梁满忙嘱咐他: "你头发梳一梳,胡子别忘了刮一下。" 喻即安点头应好,眨眨眼睛,抿着的嘴角弯了弯。 "待会我要检查的啊。"梁满怕他敷衍,再三强调。喻即安继续点头,保证: “我一定都刮干净。” 旁边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唐莉和刘雪霏见状,对视一眼,都有点憋不住笑。喻师兄在嫂子面前怎么这么乖! 这是刘雪霏第一次见到梁满,这个她喻师兄经常挂在嘴边的女朋友。 前些天听说他们吵架了,师兄的心情就很不好,总是皱着眉,像个随时要被点着的炮仗一样。唐莉和姜伍还给他出主意,怎么哄女朋友,让她消气。 不过后来听唐莉说,半个多月了,还没和好呢,当时刘雪霏心里还嘀咕,喻师兄这女朋友脾气可真够大的。 可是今天一看,也还好啊,笑眯眯的,长得漂亮,看上去人也和气。 反而喻师兄的样子更让她好奇,这么乖这么老实的吗?不会他们家大事小事都是嫂子做主吧?有意思,嘻嘻。 刘雪霏还在好奇,唐莉倒是跟梁满聊起来了。 /> “可不么,想去看个博物馆,队从博物馆门口一直排到两条街开在,等得我腿都细了,想走又舍不得,排半天了现在走,沉没成本忒大了。" 说完她自己就乐得不行,还说: “我带了特产回来,给喻即安带了一份,回头让他拿过来你们尝尝。" 唐莉笑嘻嘻地道谢,王晓云这时从外头回来了,见到梁满,有些惊讶,但更多是惊喜。 "这么快就来啦,见到即安了么?" 梁满起身同她打了声招呼,笑道:“见到了,邋遢得跟从垃圾桶钻出来似的,我让他赶紧去梳洗一下,好带我去看看冯教授。" 王晓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得是你的话他才听得进去,我说他跟没听见一样。"“肯定是被我吓的。”梁满耸耸肩, "他现在特别怕我。"王晓云闻言揶揄地看她一下: “你少来,你有什么可怕的,他那是爱你,不想你生气。” 梁满心说他最好是,面上却笑眯眯的,点点头,大方道:“他就这点好,肯听我的,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他听我的。" 喻即安的女朋友家底丰厚,这一点办公室里的同事基本都知道,因为听王晓云和他聊天说过,他女朋友家里是做生意的,自己做设计师,喻即安的房子就是从她手里买的,这一听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穷人。 王晓云哈哈大笑,"肯听话就比什么都强,总好过非要跟你反着来,就像当年我妈想买房子,觉得以后那边肯定会开发起来,我爸不肯,他是一家之主,我妈没办法只好听他的,现在那边的房子身价都翻几番喽,后悔也没用。" 说房子的事,梁满熟啊, "有时候买房子也像赌博,将近十年前,我有个在林市的朋友,看到当地的规划说某个片区要规划成什么新区,要把高校和企业搬迁到那边,刚好有个新楼盘,他抱着美好的期待买了那边的房子,结果到现在,新区的开发还是很缓慢,差不多同时期规划的另一个新区,很多单位已经搬过去了,那边房价蹭蹭涨,他这边地很多地都长草了。" 城市建设这种事,有时候快,有时候慢,都是说不准的。唐莉听得有点入神,问道: “那你朋友……这是买亏了?” 梁满摇摇头: “那倒不算亏,现在也慢慢开发起来 了,再过几年人气肯定也有了,房价现在也涨了不少,但这是等了十年的,刚需住房没关系,还买的值,但如果是投资或者置换,就还是再等等吧,现在楼市不太乐观。" 刘雪霏这时插过来问道: "嫂子,现在买房划算不?" 梁满转头去看她,笑着问道: “刚需吗?” “我跟我老公觉得差不多该要孩子了,有自己房子的话,肯定能给孩子更好的环境。”刘雪霏解释道,说是看上了市一幼附近的房子。 梁满回忆了一下那边的楼盘,问道: “二手房吗?” “当然了,那边的新房我们也买不起啊。”刘雪霏失笑着摊手。 梁满笑呵呵地道:“买你是应该买得起,家里几个钱包呢,只是舍不得罢了,而且那边现在也没有在售新房。" 她以市一幼为中心,跟刘雪霏讲了讲那边的二手房市场成交均价, “那边除了公立的市一幼,第三小学和广信中学,还有私立的天华幼儿园和天华中学,教育资源不错,所以房价至少这几年是不会怎么跌的,价格要是合适,又是刚需,倒是可以上车,反正刘医生你和先生的收入以后会上涨,加上公积金,可能前几年会紧巴点,但以后就好了。" 刘雪霏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连连点头,还说: "到时候请嫂子帮我们设计房子。" 梁满乐呵呵地答应: “行啊,到时候再给你家小朋友设计一个儿童天地,像喻即安那儿的树屋一样。" 话刚说到这里,喻即安回来了,一点都不意外梁满能跟她们聊得这么起劲。阿满同学的特殊技能又发动了,正常操作而已。 不过听到说什么树屋,他立刻就问怎么了,听到梁满说要给刘雪霏未来的孩子设计树屋,立刻就眉头一皱。 "你有什么意见要发表吗?"梁满问道。 意思是有话直说,别扭捏。 喻即安现在时刻警醒自己,要对梁满好好说话,于是他直接道: “我是想说,我不同意。”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唐莉就说: "为什么呀,师兄你怎么能这么霸道,干涉嫂子的工作!"其实你就是因为干涉女朋友的自由,人家才不搭理你的吧?那你可真不冤。 喻即安也她一眼,不 吭声。 倒是梁满听懂了,笑道: "她的树屋肯定跟你的不一样,放心吧,用不着吃这种醋。" 话音刚落,唐莉她们就见喻即安的脸色瞬间变好起来,不由得都笑起来,这个说他小气,那个说他幼稚。 气氛倒是这几天以来难得的轻松。 喻即安要带梁满去看冯教授,王晓云陪着一起去。 梁满起身的时候看了眼他的下巴,他立刻就道: “我刮干净了,不信你摸摸。” 梁满还真就顺着他的话,抬手摸了一下他的下巴,光溜溜的,确实刮得很干净。 喻即安笑起来,刚要说话,就听到后面飘过来唐莉一句幽幽的: “多亏了我师兄和嫂子啊,我这就吃饱了,正好省二十块的晚饭钱。" 接着是刘雪霏带头的,还有几个学生的哈哈大笑。 喻即安瞬间赧然,回头飞了唐莉一个眼刀。 梁满倒没有不好意思,笑眯眯地继续往前走,跟上走在前面的王晓云。 冯教授住在VIP病房,王晓云她们刚走到门口,还没敲门,门就开了,护士推着换药车从里面出来。 “王医生,喻医生,你们来看冯老师啊?”说着还好奇地看一眼梁满,觉得她脸生。王晓云笑道: “是啊,老师醒了没有?” "刚醒,精神看着还不错。"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陪床照顾冯教授的李瑛走了出来,刚要打招呼就看到了梁满,惊讶道: “小梁,你怎么来了?" 梁满笑着应道: “听王医生和喻即安说冯教授病了,刚好过来,就想顺便看看她,不知道方不方便?" 和谁更亲近真是从称呼中就能看出来。李瑛惊讶地看一眼她和喻即安之间的距离,笑道: "怎么会不方便,快进来。" 梁满跟着王晓云往里边走,还歉意道: “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真是不是好意思,明天补上。 喻即安走在最后,顺手把病房门给关上了。 “哎呀,你来就可以了,带什么东西,这儿什么都不缺。"李瑛笑道,转头去看冯教授, "妈,小梁来看你,就是给咱们家翻新房子那位设计师,姓梁的。" ; 冯教授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扎着针头,鼻子上戴着氧管,人看起来很清瘦,手臂上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听了儿媳妇的介绍,她就冲梁满笑了一下: “谢谢你来看望我,多亏了你,我才住上这么合心意的房子,就算走了,也没什么遗憾。" "妈,你怎么说这个。"李瑛不满地接话。 冯教授笑笑: "这怎么不能说,人都是要走这一遭的,还有你们这么多人陪我,挺好的了。"眼看着气氛立马就要悲伤,梁满忙悄悄往后怼了一下手肘,戳戳喻即安的腰。 喻即安回过神,出声去接冯教授的话: “老师,阿满今天不是以你房子的设计师的身份来的,她是我女朋友,我带家属来看您。" 说到家属的时候,他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露出这些天一来第一个轻快的笑。 冯教授愣了一下: “……真的啊?” 李瑛也惊讶,但仔细想想: “好像你们提过,我没记住,哎呀,真的太好了,瞧这郎才女貌多登对,对吧,妈?" 冯教授回过神来,也笑着应是,看向梁满的目光多添了几分打量。 既然是学生的对象,那就和给自己翻新房子的设计师,是完全不同的身份了。 后者更加客套,只要普通寒暄即可,说什么都可以互相说好话,花花轿子人人抬,反正关系是客户和设计师。 但前者不同,那是要当自己人的,冯教授又对喻即安多有关切,所以要问的那可就多了。她先是问梁满是怎么跟喻即安认识的。 梁满大方应道: “喻叔叔找中介说要给儿子看婚房,那个中介手头上暂时没有合适的,就把客户推荐给我,喻即安看上我一套待出售的二手房,就这么认识了。" 至于中间他前未婚妻出轨她前男友,她大半夜来带他一起去抓奸这种既丢人又刺激的剧情,就还是别说了。 冯教授听了就说他们有缘分, "早就听即安说过,但他跟你说的又有略微不同。"梁满笑道:“我跟中介之间的小九九,当然要瞒着他这个客户啊。” /> 知道他是夸人,但怎么感觉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梁满嘴角一抽,很想跟他说,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就别硬夸了吧。但看他一脸骄傲的样子,这话又忍了回去。冯教授一边笑一边问梁满:"听你说话,是本地人么?" “是啊,我家住南山村的。”梁满知道冯教授这是帮徒弟考察媳妇身家背景呢,干脆全都说了,“我家里头是做生意的,我爸在方正街开了个茶叶行,我妈开酒楼的,就在医院后面那条街,贵和茶楼,老师听说过么?" 冯教授一下没想起来,倒是王晓云惊讶道: “那家茶楼你家的啊?这算家大业大了啊。” "小本生意而已,餐饮业都是挣辛苦钱。”梁满笑道, “我听我爸说,我妈生意还没搬过来这边的时候,开的是小店,一开始是亲自当厨师,洗菜炒菜,大冬天泡得手都长冻疮,现在还有风湿病呢。" “也就现在好了,能过几天老板娘该过的日子。”梁满笑嘻嘻地道, "也就我和我妹幸运,赶上好时候,家里爹妈都能干,让我们过好日子。" 李瑛好奇道: "小梁你还有妹妹啊?" 梁满点头:“有啊,在国外工作呢,对了,我记得瑛姐你家小晟说他是在慕尼黑大学念书,正巧呢,跟我妹妹是校友。" 家里同样是两个女儿的王晓云就说: "你们姐妹俩都这么出息,你爸妈有福咯。" “那也是因为他们做到了一视同仁,平等地爱我们。”梁满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更何况冯教授是为了喻即安好, “我妈不是我亲妈,是继母,我很小的时候亲妈就病没了,我爸过了几年才跟现在这个妈认识,然后决定结婚,我妹妹就是她带来的。" "小的时候还不懂事,以为她们是来抢我爸和我家东西的,对她们有敌意,也做过错事,好在他们都耐心,花了很多时间才把我教好。" 说起这些小时候的旧事,她神情坦荡,眼神清正,态度不闪不避,冯教授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小孩子都会做错事,关键还是看大人。" 梁满应了声是, "我打小就性格霸道,多亏了他们,才没有走弯路。" 她 对自己的缺点毫不避讳,说完又看着病床上的老人,郑重地道: "冯教授,我听喻即安讲过,您对他很好,形同亲母子,我想您肯定是担心的,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我和喻即安在一起一天,我就一定对他好,护着她。" 冯教授笑眯眯地应好,眼神里流露出欣慰来。。 看着梁满和冯教授一问一答,喻即安忽然有些好奇地问王晓云:“大姐夫跟你回去见家长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王晓云眉头一挑,乐不可支: “跟你家梁满现在一模一样,跟我妈保证会好好照顾我。” 她啧啧两声,揶揄道: "看来你们俩家庭地位很分明啊,梁满主外你主内?" 喻即安闻言弯了弯眼睛,满脸写着高兴: “这多好,以后我都不用担心外头人情往来了,阿满很厉害的。" 王晓云: "……"我很难不怀疑你的性别:) 作者有话要说: 喻医生:好耶,以后可以躺平了。 阿满:……?你就是家里最大的傻白甜:) 喻医生:我不信,我才不傻。 阿满:+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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