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安在千金团八卦群里分享关于“小白花跨越阶级进入暴发户阶段”的消息,消息发出去后犹豫了下,又消息撤回,把“暴发户”三个字删掉,重新发送。 【周彦祖:@苟住别怕我能赢我看到了。】 【周彦祖:没关系啦,没我妈的话我爸本来就是开农家乐的暴发户,有钱之后讲的好听,“度假村”,呵呵。】 【周彦祖:脑子瓦特一样,以为自己是盘菜,恨不得把那个私生女捧上天。】 【周彦祖:你看到他天天接送陆晚那辆奥迪A6了吗?嘻嘻,就是前几年他刚发迹那会儿刚赚到钱自己买的,你猜为什么他要开这辆在车库落灰了几万年的车?因为我妈把其他车让人开走了,他屁都不敢放。】 【苟住别怕我能赢:.…】 【苟住别怕我能赢:周彦几,你为什么在群里?】 【周彦祖:这话说的好让人伤心哦,人家早就是你们一国的啦好不好!很聊得来的!】 【周彦祖:比如你们说那个包我就知道,确实很难买。】 【苟住别怕我能赢:.…】 苟安正想教育千金团的小姐妹们能不能不要那么容易就被莫名其妙的人打入内部。这时候,娇羞土拨鼠有了动静。 【娇羞土拨鼠:你们口中的暴发户现在等在我们学校门口,正在跟我招手。】 周雏也想不明白一个陆晚为什么就让他家闹得鸡飞狗跳,多一个人,多一双碗筷而已,又有什么不同? 徐慧的强势让他无话可说,毕竟她对陆晚的母亲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回了娘家之后再也没有联系,听说好像是在着手准备离婚,周雏看不出这把年纪离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但那群孩子很让他烦躁,周彦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儿子都在国外深造,打长途电话来质问他这个父亲是不是中年发疯,他们不会承认自己突然多一个妹妹; 在国内的一儿一女也不肯回家,周彦几住在朋友家很多天,周雨彤也没有给他发过一个信息,这倒是很让周雏在意。 他有些怀念以前回到家时,家里热闹到有些吵闹的情景,所以他来找到周雨彤,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彤彤,跟爸爸谈谈。" 周雨彤背着书包刚刚考完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人来人往的人流 中,那句“爸爸”成功地让她红了眼眶。 眼前的人不是没有感情,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是她叫了十九年“爸爸”的人—— 小时候不是没有骑在他的脖子上骑马嘟嘟,也不是没有赖在他怀里撒娇,她知道爸爸最喜欢喝绿豆汤,不喜欢桃胶银耳,他会在下班之后问,你功课有没有好好写完,就在这跟你哥疯来疯去? 看啊,周雏曾经是个很正常的父亲,他大概做到了一切合格的父亲该做的事情,除了抵不过血缘召唤的强大威力。 周雨彤拎着书包跟着周雏坐进那辆奥迪A6里,冻得通红的手无意识地扣着书包带子,父女二人闲聊了两句,谁也没有再提“抱养”这件事。 周雏问周雨彤在外面还好不好,周雨彤麻木地点点头,这种废话为什么要问,再好也不会比在家里那些日子更好。 那时候她拥有父母和两个负责疼爱她一个负责气死她的哥哥,每年过年家里都很热闹,而今年的年关将至,她却不知道大年三十那天应该去哪。 周雏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你妈妈那我会跟她道歉和解释,彤彤,你都高三了,老住在酒店不是办法,还是回家住,好不好?" "回家"二次再次触动周雨彤,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过去一直娇生惯养,哪里懂那么多弯弯道道,她迷茫地动了动唇,几乎就要在长辈的温声细语中点头—— 直到她脚一踢,提到了一本书。 捡起来是一本海洋地质相关的书,翻开书的第一页,上面写了陆晚的名字。 周雨彤几乎是一瞬间惊醒,突然反应过来,她现在坐的这辆车,早上的时候陆晚坐过;她想要喊“爸爸”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人,陆晚喊过。 相比起什么该死的男女之情,真正能杀人的是亲情,像是一把刀捅进胸膛还要转一圈,那一下的疼能让人弯下腰,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陆晚……”周雨彤问, "陆晚呢?" 周雏陷入沉默,让车内的暖气好像失去了效果,叹息了一声:“你是没去过斋普区,不知道哪里的环境有多糟糕,爸爸这些天去接她时看到了,难以想象她一个女孩子就在那种环境中生活了那么多年,你敢想像吗,在你喝着依云的时候,他们喝水都还在用茶缸,需要烧凉白开——" 每一句话都让周雨彤头皮发麻,她想让周雏别说了,可是张开嘴,她不知道怎么反驳。“凉白开怎么了?”周雨彤茫然, "喝凉白开是什么值得丢人的事情吗?" 小女儿的质问天真又直接,周雏的感慨被堵在了嗓子眼,半晌说: “你不知道,你不懂,你从小过着那么好的生活——晚晚她,她住在那样的环境,又要照顾生病的奶奶,啊其实是姥姥,她经常出去打工,学习也很努力,经常辛苦到半夜才睡,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那种日子和你根本不能比。" "彤彤,你要有善心,就当自己发发善心……" 很多事情有时候听到别人的耳朵里都会变成简单的数学题。而人的绝望经常在一瞬间就建立于某些废墟之上——废墟可能新鲜热乎地来自上一秒刚刚筑起的高墙,轰然坍塌。 "我知道了。" 周雨彤觉得内心一片平静——就像是一根小心翼翼维持着的紧绷的弦突然断掉了——然后,突 然,一切就变得很无所谓。 连想哭的感觉都没有了,上一秒酸涩的眼眶变得麻木。 放下了陆晚的教科书,放在了父女二人的中间,像是从此立起了一道屏障,少女面无表情地说:"周先生说笑了,我本来就是孤儿,是妈妈抱养来的,有什么资本对别人发善心?" 突然变化的称呼,让周雏惊讶地望着她。 没有大哭也没有大喊,周雨彤眨眨眼: "我去住斋普区好了。"周雏从喉咙深处,短暂地发出一声震惊的声音。 “我去住斋普区,陆晚要的大小姐生活我还给她。”周雨彤背起书包,推开了奥迪A6的门, "这样你们无话可说了吧?" 她飞快地从车内钻了出去。 直到车门关上的前一秒,那双像徐慧像的有时候总能让周雏恍然这就是他们的女儿的深褐色,始终瞳眸牢牢地盯着他。 ”再也不要来找我。" 苟安收到消息的时候,周雨彤已经在她家酒店退房了。她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在电话里,面对语气坚定到让人毫不怀疑她已经彻底疯了的土拨鼠同志宣布自己要住到筒子楼去,苟 安如鲠在喉。 半晌只能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他妈真的跟个憨批一样。" 周雨彤做得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徐慧和周彦几还都快把她骂死了,也就换来一句:我都还给他。 苟安怀疑这只土拨鼠是哪吒转世,否则上哪学来的“削骨还父”这么离谱的一套。 最后还是叫了几个人,让他们脱了身上的西装,穿的破烂一点,陪着她一块儿,把周雨彤那点并不算多的家当搬进了斋普区。 一周后就是寒假。 在周家的第二轮鸡飞狗跳后,听说周雨彤扛着家当入驻筒子楼时,陆晚也搬离了原本住的家。 原著女主终于脱离了贫民窟,住到了市中心的小小公寓里,拥有了明亮的窗户和足够照明的灯,还有一张干净的床。 物质上的飞跃没有让她彻底迷失自己,要不怎么继续当小白花女主角,品学兼优这四个字好像刻在了陆晚的人设上,只要她不用去打工,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区区一个期末考试并不能为难到她。 刷着手机,苟安垂眼看期末考试成绩,陆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分数,老师正在微信群里乐呵呵地 @她们:并列第一好厉害,恭喜。 苟安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真真地“咬碎一口银牙”,呕得不行。 这一天是寒假放假的第一天,苟安正坐在海洋生物研究所等着陈近理来分配工作,陆晚就坐在她两步开外的地方,苟安看见她拿着手机摁啊摁,群消息跳出陆晚的回复—— 【晚风:谢谢老师(*^_A*)】 苟安: 呕。 这尼玛古早味浓郁的表情包,搁谁不想给她来一刀! 无语到想跺脚时,陈近理来了。 一时间和两个虐待小动物(土拨鼠)的人待在一间屋子里,苟安现在就想打电话call动物保护协会带着手铐来抓人。 而很显然陈近理也懒得理她们两个屁都不太懂的大学生,过来扔了两个任务给她们——一个是去晋山码头的未来海洋馆建筑地取海水样本;另外一个是去地下照顾他的鱼儿子。 晋山码头就是现在的斋普区,码头挨着的海岸线往后五十米就是著名的,被誉为“城市伤疤”的斋普区棚屋建 筑群。 苟安帮周雨彤搬家的时候去过一趟,不夸张的说,确实空气都是臭的。 陈近理很有甩手掌柜的姿态,但是因为是给俩啥也不懂的临时工安排工作,虽然毫无技术含量,但任务内容却很详细—— 包含了海水取样间隔时间,以及他的鱼儿子该如何喂养。 海水取样每隔一个小时取一次,从白天到太阳落山,去那的人可能要在那吹一整天腥臭的海风;鱼儿子饲养计划倒是好,毕竟是刚出生不到一个月拖着营养袋的鲨鱼,要做的就是:坐着,盯着,别让它突然暴毙。 苟安不是傻子,翻着白眼抢去鱼儿子饲养计划: “陈教授真会照顾人,这贴心为不同人群定做的任务分配——陆同学,斋普区你熟啊,闭着眼都能走,快去吧。" 陈近理扫了死死抓着“鱼儿子饲养计划”不放的苟安一眼,对她的“能偷懒绝不费劲”一点也不意外,本来这份工作就是给她准备的。 扔下一句“你们慢慢分配”,他转身出门,看样子是急着去开个什么研讨会。 碍眼的陈教授走后,陆晚像是终于长了嘴,看了眼剩下的海水取样计划,只想冷笑: “你不是职位比我高吗,技术活儿不该你去?" "可是你有前科嗳,我的猫被你养死了,忘记了吗?”苟安冲她假笑, "万一你天煞孤星克小动物,那鱼看了你一眼就原地暴毙,陈近……陈教授不得送我们去填海陪葬?" 陆晚是真的想撕了她的碎嘴。 强忍下怒火一把扯过那张代表着要去喝海风的任务单,转身正要出门,苟安在后面闲闲地喊了句: “记得去器材室申请拿收集器。” 陆晚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时候,苟安手机响了,自愿搬进斋普区的土拨鼠哭哭啼啼,有只老鼠钻进了她的衣柜里。 苟安: 苟安: “我求求你抓紧时间找个男朋友。” 周雨彤: “谁?李渡吗?那个蠢货不仅怕老鼠还怕蟑螂——啊!它出来了!啊啊啊啊!别过来!" 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中,苟安黑着脸挂了电话,一把抢过了陆晚手中海水取样间隔时间表,把天选“玩手机照顾鱼儿子”计划塞进她手里。 " 好好看着,别克死那两条鱼崽子,害老子跟你连坐……死也不跟你死在一起。"不等陆晚说话,就踢着正步去实验室拿海水收集的器具。 到了斋普区,轻车熟路找到了周雨彤住的地方,她住的就是上次苟安勇闯斋普区时,被晒场阿婆以为她是流浪汉,疯狂安利的那间空屋—— 破烂依旧破烂,只是稍微靠操场,下午好歹能照着一点点太阳。 在周雨彤家,苟安用扫帚把那只老鼠赶跑,然后背着沉重的工具箱马不停蹄地顺着海岸线到海边。 取了海水就回周雨彤那坐着,一小时后再去,周而复始,她一上午加一下午一共跑了七八趟。 下午弄完最后一趟时,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和被海风吹的快裂开的脸蛋,苟大小姐已经在心中打腹稿如何优雅地辞职。 被周雨彤抱着听了无数次“我爱你”和“你明天还来不来”,苟安无语地拍开她的手,回答:“我来个屁。” 在巷子口弯腰上了自家来接送的宾利,她看着工具箱里伴随着道路颠簸碰撞发出清脆声音的海水收集器,还很乐观地想:好家伙,里面的微生物这辈子想不到自己还能坐上宾利。 到了研究所,苟安去送了取来的样品,又绕回了地下室。 她没忘记她是当着陈近理的面拿到的“鱼儿子饲养计划”,写报告的活儿肯定也是这个轻松,她属实没准备连这都要大发慈悲跟陆晚交换。 到的时候陆晚已经背着包等在门口,两人打了个照面,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喂鱼时候被哪只长了眼睛的好鱼咬了一口,相比起忙碌了一下午的苟安,小白花女主同志看上去比她还蔫吧,小脸煞白,像是下一秒就要死掉。 苟安莫名其妙,但还是把海水取样的单子拍到她手里,又扯走陆晚手里估计不会有太多干货的鱼儿子观察记录表。 陆晚这次没抱怨她劲儿太大,只是匆忙点点头: “我走了。” 苟安扬了扬下巴: “滚吧。” 苟安与她擦肩进入地下室,地下室没有灯,像暗室,只有每一个海水养殖缸上方打着合适当前鱼类适应生活环境对应的光,总而言之,很暗。 地下室被打扫的很干净,但是因为饲养鱼类和海水味,还是有一种令人头疼的咸潮气息,苟安找了一圈,在最 大的海水缸前,找到了慢悠悠游来游去的白鳍鲨。 “哈喽啊?”她趴在鱼缸外面, "你儿子呢?" 白鳍鲨在小半个月前生产两条健康状态不太优秀的崽,听说陈近理这半个月放在眼睛里的活体生物除了周雨彤,也就这两条随时殒命的小鲨鱼。 苟安找了半天找到了隔离它们的豪华独栋小别墅,就一个小小的鱼缸,放在白鳍鲨的大鱼缸旁边。 坐在小鱼缸旁跟两位小baby但祖宗的鱼崽子打了个招呼,苟安低头打开陆晚的记录报告,看了两眼,又嫌弃地“啧啧”两声,她掏出笔准备再掰扯两句—— 写了两行,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抬起头放空了几秒,扔了笔绕回鱼崽子的独栋别墅,又探头看了眼——这次也不管它怕不怕刺眼,苟安直接开了手机的手电照下去,发现两条鱼崽子,一条正托着营养袋在鱼缸里有点暴躁地游来游去,另一条一动不动。 那股子不安瞬间蹿上天灵盖。苟安窒息了下,直接动手摇晃了下鱼缸—— 那条游来游去的小鲨鱼尾巴一甩糊了她一脸腥臭的海水,另外一条直接翻了过来,鱼眼都已经发灰。 苟安脑子“嗡”地炸开了。 三分钟后。 距离海洋研究所下班还剩半个小时。苟安背靠着地下室的大门,打了个电话。 "嗯?" 电话被接通,对面懒洋洋的一声鼻腔音,差点让苟安的眼泪飚出来。"贺津行,你在干什么?" "……上班。"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听出了不对,非常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 “别上了,如果你不想中年丧偶,现在就来海洋生物研究所。”苟安的声音有点抖, “最多三十分钟,陈近理就会来杀掉我。" "? "老公,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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