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少年时期藏在心里的白月光,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大概就会成为一个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会觉得很恶心的存在。 这个故事简单到贺津行用一句话、不超过五秒的时间概括完,实际上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周雏读书的时候不学好,标准狗血校园文里那个只知道打架和迟到早退的二世祖男主角。某日班级滚动,他有了一个新的插班生同桌,小白兔一样的女生(苟安翻了个白眼)怯生生地看着煞气腾腾的同桌,给他掏了一颗草莓牛奶糖(苟安翻了第二个白眼),从此周雏为这颗糖沦陷了整个青春。 苟安: "……好蠢。" 贺津行: "不蠢,就是有点土。" 后来的情节依然老套,甚至有那么一点耳熟——周家当然不同意周雏和小白花同桌的这门婚事。 他们希望周雏娶现在的妻子也就是现在的周夫人,当时周夫人是周雏父亲的战友的女儿,门当户对,如果不和她在一起,周雏将失去现有的一切。 当然这到底是不是个纯粹的威胁无从知晓,反正周雏高举恋爱自由旗帜,和家里翻脸又和好,折腾了一阵最后妥协了,暂时和小白花同桌分开,并握着她的手说:等我回来。 苟安: “听说你读书的时候也是混沌画风,还跟家里断联了三年,像野狗一样在垃圾桶里翻吃的……那时候难道没出现一个女生给你一颗草莓牛奶糖——" 贺津行: "?" 贺津行: “我不吃糖。” 停顿了下,目光扫过苟安敞开的领口。贺津行: “但是最近口味也稍微有一点变化。” 苟安捂住了自己的衣领,在男人眼皮子底下伸手从副驾驶抓回了自己的内衣,在对方脸上闪烁着“要不要帮忙”的信号中,以抗拒地踢了他一脚作为无声的回答。 苟安: “话到聊到这了,我不接受你有什么白月光几年后大街上与你隔着一条十字路口遥遥相望偶遇。" 贺津行面色平淡: “没有。” 吃饭都吃不起,哪来的精神去搞那些风花雪月?苟安冷笑一声: “在今天之前,周雏也不会承认自己有个什么初恋的。” 外面零下七度,贺津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衣衫不整地坐 在暖气逐渐消失、乌漆嘛黑的车后座讨论这种没营养的事。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男人就像是化身成为了大型猫科动物,伸爪子拨撩什么玩具似的扒拉了下苟安,在她被她扒拉得摇晃了下时,伸手把她刚刚穿上的内衣又打开。 “可以回去就找个律师公正,以后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任何一个你意料之外的人,我名下无论是贺氏还是一切海外资产,包括不限于不动产,现金,股权,一分不留,全部无条件转到你的名 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苟安抱起来重新放在自己腿上。 拉链还敞开着。 突然间热烘烘的无缝对接让苟安一下子有了回过神来的害羞。 她抬了抬腰,嘟嚷了声“建议教堂那个无论生老病死或者贫困富有不离不弃的台词换成你这个”,一边压着贺津行钻入她衣服下摆的手。 黑暗中,男人抬起头,目光闪烁地盯着她。 "不做了,我想去看看周雨彤。" 苟安把他的手扯出来,后者挣扎了下,最终还是没能犟过万分不配合的怀中人,手被迫下滑,从在改变口味后最近爱上的牛奶糖上滑落,最后只能扶着她的腰。 "今晚周家肯定乱成一锅粥,你去干什么?" "根据我的性格,我家要是出了这种事,我可能会发疯拆家之后离家出走。" “所以周雨彤也会。”苟安说, “我去接她。”"用不着。”贺津行提醒, “陈近理在那。"“我不信他。” 苟安突然单手勾着男人的脖子凑近他,摸了摸近在咫尺稍微长出一点点不太明显的胡渣的下巴,“你也少跟他玩。” 贺津行轻笑了声,年近三十突然被管理社交,他觉得有点新鲜。但在短暂的对话后,苟安还是没能说服贺津行。 在这件事上,贺先生难得地展现出了强势的一幕,哪怕最后苟安不高兴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躲到一旁穿衣服,他也没像以前那样凑过来说两句好听的。 而是等苟安穿好了衣服后,打开车门,单手撑着车门对车里还没回过神的人说: “送你回去。” 苟安见无声的抗议无效,腿缩了缩,还是坚 持自己的诉求: “我想去周家看看。” 贺津行弯腰,抱着她的腰和膝窝把人打横抱出来,无所谓怀里的人怎么挠他,也只是偏开脸稍微躲开一点点,然后亲自把她送回了家门口。 人放下来,摁门铃。门开了,交接闹个不停的人给苟聿和江愿。 身上穿着居家服的江愿今晚一脸担忧,周夫人跟她关系不错,平时也经常一起打牌或者逛街喝下午茶。 面对女儿缠上来说想要去周家看看的请求,江愿表现得比贺津行更加强势,把挂在脖子上的两条胳膊扯下来, "不许去。" 苟安终于安静下来。 贺津行抚掌欣慰,心想,还好丈母娘就在隔壁,好开心。至此,交接完毕。 今晚的周家确实鸡飞狗跳。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种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天降一个从未见过的大龄兄弟姐妹这种事并不算惊天动地,同父异母,同母异父,少年走散,滴血认亲…… 狗血和八卦永远都是上流社会的主旋律,仔细打听的话,可能会不意外的发现谁家的故事扔出去都够改编一部六十集的TVB大型电视连续剧。 瞳孔地震和万分惊讶之后剩下的就是想着怎么擦屁股。 ——但这都是建立于所有参与该事件的,都是情绪稳定,能够第一时间思考最大利益的人群。……这里面显然不包括周雨彤。 周雨彤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人生能够在一个晚上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的开端,就是陆晚挫着被冻红的手摁响了她家的门铃,然后走廊上遇见了刚刚应酬回来的周雏。 在看见她脸的那一刻,当时年过四十的男人便楞在原地, "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就这样上演。 打开门时,周雨彤正好看着周雏手里的公文包戏剧化的落下,然后握着陆晚的手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站在门口的周雨彤目瞪口呆,震惊到大脑放空,慌乱间荒谬地发现,陆晚和她的父亲周雏的鼻子,连鼻尖下沟的弧度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时候,连“不会吧”这种想法都没有。就像是人最害怕的时候其实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麻木地跟着陆晚、周雏还有母亲徐慧一块儿回到大厅,周雨彤突然意 识到今晚什么赔偿精神损失费这种小打小闹早就不是重点。 “我妈叫陆青,"陆晚问, “先生,您认识他吗?”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周雨彤听完了整个魔幻故事—— 徐慧和周雏并不完全是冰冷的联姻,徐慧喜欢周雏,虽然周雏一直把她当小妹妹看,但两人好歹青梅竹马,关系很好,如果没有陆青,结婚也算是豪门联姻里锦瑟和睦的一对。 唯一的矛盾就是关于陆青这个人,就像是炮仗的导火索,一点就炸。 两人结婚后,徐慧的眼睛里依然容不下一粒沙,时时刻刻紧盯着周雏……但也不能阻挡,某日, 周雏应酬的某个高级餐厅,在餐厅端盘子的陆青晕倒在他的怀里。 两人短暂分离后因为偶然重逢,干柴烈火,知道陆青得了肾脏方面的病后,周雏更加不能放手,当下就给陆青换了住的地方,给钱,给补品……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放在古代名叫“养外室”,可能还觉得自己只是乐于助人。此时周彦几已经会走路了。 在周彦几上幼儿园那年,病情越发严重的陆青怀孕了,她本不应该生下这个孩子,但她坚持要生,周雏瞒天过海给陆青最好的医疗资源,终于撑到了陆青生产那天—— 也就是这一天,徐慧知道了一切。 那是徐慧和周雏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撕破脸,站在产房外的徐慧手里还拎着周彦几的小书包,崩溃地当场提出离婚。 产房里要生的是亲生的,但周彦几也是亲生的,为了一个没名分的外面养的女人生的孩子放弃亲孙子,这事儿叫周雏的老父亲知道怕不是能扒了他的皮—— 周雏不同意离婚,承诺从此与陆青断联,但希望能留下陆青生下的孩子。徐慧毫不犹豫给了他一巴掌,问他做什么白日大梦。 在外面有头有脸的周总被打蒙了,就在这时候产房里来了消息,怀孕消耗体能,外加有许多药根本不能用,陆青早就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在生下孩子之后一命呜呼。 徐慧当时觉得,陆青和周雏都像傻逼,她不单一的怨恨陆青,也不同情她,只觉得为了一个注定不属于自己的男人把命都豁出去不值得—— 但是不得不说,陆青这一出,彻底从白月光,成了周雏心头上无法磨灭的昭昭皓月。 />但人已经没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在徐慧强势的要求周雏必须做个选择的情况下,周雏给了陆家一大笔钱,足够陆晚很好的长大,然后只来得及看了刚出生的女儿一眼,那孩子就被陆青的母亲抱走。 蝴蝶胎记是他们对这个孩子唯一的记忆点。这事算是告一段落。 周雏怎么也没想到,陆青当年的病是家族遗传,所以在陆晚读幼儿园的时候,陆青的母亲也伴随着年龄增大发病。 而如果她不治疗就这样撒手人寰,等着陆晚的只能是送到孤儿院,只能硬着头皮治……可是周雏给的钱根本不够治病。 所以在周雏以为陆晚能够拿着自己的钱过得很好时,他发现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平时也没少在家里听周雨彤说,苟安有个死对头,那个死对头跟她们斗得鸡飞狗跳,从苟安的猫到成年礼宴开场舞还有一系列鸡毛蒜皮的事…… 以前他都没放心上,偶尔还跟着说一句,现在苟安有贺津行看着,那个女生日子怕不是更难过。万万没想到,他轻描淡写评价过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一刻,周雏这颗中年男子的心都要碎了! 不仅仅是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生活流离颠沛,更多的是觉得这些年自己的妥协好像成为了笑话,看着面前那张和初恋情人相似、此时却充满了擦伤痕迹的脸蛋,他不敢相信—— 周雨彤怎么敢呢? 当下就觉得自己养了十九年的“女儿”,那亲手惯出来的娇蛮,突然就变成了面目可憎。 但是当下还是引而不发,在他冷静、单一、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告诉陆晚,他是爸爸,以后搬回周家住时,所有人包括陆晚在内都惊呆了。 周雏:"为了让爷爷接纳你,稍后可能还是需要做一个亲子鉴定——" 周雨彤跳了起来: “爸爸?!你疯了吗!随随便便就要捡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回来说是自己的女儿!!你不知道她什么德性,你让我以后怎么——" 周雏转过头冷漠地问: "她什么德性?" 周雨彤被父亲前所未有的冷漠怔住,半晌,下意识地说: “什么什么德行?像强行要进入生活的外来者,打不死的寄生虫,说不出来哪里恶心但就是让人觉得——" />她的话没说完。 周雏已经“噌”地站了起来: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女儿!” 在沙发上坐着,从头到尾一脸冷漠的徐慧也跟着站了起来,提高了嗓音警告地叫了声: “周雏!" 此时周雏已经情绪到达了巅峰,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妻子,这些年的朝夕相处突然一股脑化作了灰烬,她的脸和多年前产房前拎着儿子的书包、扬言要离婚威胁他的那张脸完美重叠—— 同样面目可憎 周雏不管不顾地吼了回去: “叫我干什么!我有什么错!徐慧,这些年你还逼我逼得不够吗!我周雏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女儿,陆青给我留下的女儿!" 一句话落下,整个客厅都陷入了死寂。 大门被打开,刚才外面回来的周彦几看见的就是家中客厅里这混乱的景象,他看看坐在沙发上的陆晚和死死抓着徐慧手的周雨彤—— 说实话,虽然周雨彤吵闹又任性,有时候周彦几都忍不住想把她踩住打一顿,但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周雨彤脸上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 震惊、茫然、错愕、不知所措还有其他许多,像是世界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出现在她的身上。 那张平日里世界末日来了都能尖叫一声"好刺激"的脸白的像一张纸,眼泪迅速充满了她的眼眶,她问: "爸爸,你说什么?" 周雏喘着粗气,双眼瞪得通红。"你说你只有一个女儿是陆晚,那我是谁?" 周彦几被这句话的信息量震惊到走不动道,他站在家门口,茫然地转过头问管家, “他们在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鸦雀无声的大厅,只有周雨彤带着颤抖的声音,她提高了嗓音,这一次带上了崩溃的尖锐——“你说啊,陆晚才是你的女儿,那我是谁?!” 周雏被质问得回答不上来,看着泪流满脸、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这个样子,有一瞬间他也曾经动摇 但是很快的,转头看向陆晚的脸,她脸上的伤…… 像是极其畏惧眼前的情况,也仿佛迷迷糊糊不知怎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陆晚缩着肩膀,那双惶恐盯着周雏的双眸,无措又无辜。 看得周雏气 血上涌,满脑子都是自己都干了什么—— 他周雏当年抛弃了陆青母女,如今在外面随便捡了个野种当宝贝养大,这野种不知感恩还欺负他的亲生女儿! “你是徐慧当年为了跟我赌气从福利院抱养回来的。”周雏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响起, "她说,她送走了一个女儿,就要还我一个女儿。" 徐慧感觉到始终牵着自己衣袖的手松开了。 徐慧茫然地,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看了眼周雏,又转向周雨彤—— 这么多年过去,眼前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少女其实潜移默化好像总是怎么看都哪哪都有点儿像她。 她最先开口会叫的是“妈妈”,从小就是最会撒娇的那个,骑在哥哥的头上作威作福,闯祸之后知道要把学校发的点心留下来放学给哥哥吃,上周挂在爸爸的脖子上荡秋千想要一辆摩托车和一匹小马.. 徐慧颤抖着声音,叫了声女儿的名字。 却看见她像是受惊的小鸟,又像是对这个名字彻底过敏,周雨彤一跃而起,向着大门方向冲去 夺门而出时撞到了周彦几。周彦几反应过来,就要去追。 刚迈出一步,就被周雏叫住,中年男人揉了揉眉心,头疼的快要爆炸,对周彦几招招手: “别追了,你也听见了,周雨彤根本不是周家的孩子,你真正的妹妹在这………你过来,见一下晚晚,我听说她跟你读一所大学,以后你——" "说完没?" 周彦几打断了他父亲的一长串话。转过头,看着沙发上回头,双眼泛红惶恐地望着他的陆晚,少年面若寒霜。 “我妹就那一个,刚才像个疯子似的跑出去了。”周彦几一字一顿地对她说——“一个小三的女儿算老几,你敢搅合我家试试,老子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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