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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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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莞套上北戎骑兵的左衽布甲,骑上北戎战马,提着弯刀在混战中由谢云等人护着脱身离开了战场之后把这些东西都扯下来扔掉,以最快速度打马赶往银县。

顾莞抵达银县的时候,大火还未彻底扑灭,零星的火光和漫天的烟尘让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

大部分人颓唐惶惶,沉默垂首走着,夹杂喊叱奔跑,有押运军官自刎身亡,引起一片混乱,她带着谢云几个在临时营区且奔且寻,不断找人问,终于在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打听到李弈目前正身处伤营。

李弈倒是没有受伤,但那样的火势,救不救差别已经不大了,在场的人基本都吸入过浓烟,咳嗽声不断,

李弈情况好些,饮下一碗汤药后低咳已经缓和下来了,临时驻扎的医营位于上风位,但烟霾和温度依然非常高,按照军医嘱咐甲胄已经卸下来了,李弈一身深紫色丝绸武士袍,袖子卷起到手肘,领口松开,仪容少见不那么规整,却依然不掩其矜贵气度。

帐帘放下遮挡烟尘,很闷热,人不少,气氛沉沉,李弈站着,脸色并不好看。

李弈是军备监管转运官之一,这次随队押运的虽不是粮草,但朝廷委任时并不会分这么细的,所有的随队押运将官,都必然要受到大小不同程度的问责。

他看管的军备没大事,但被波及是一定的。

无端端遭了池鱼之殃,关键是粮草这么一被焚,李弈的心腹谋臣田间说: “但愿粮草能重新调集,不然这次大战,怕是要不好了。"

这些李弈都知道。

他没说话,帐内也安静下来,田间叹了口气。

在场的人都有本事在身,昔年就看出了大魏种种弊病,也寻找了李弈这他们认可的英主,但在场的人,谁也没想被北戎攻破国门践踏山河的。

虞嫚贞穿一身碧色小袖右衽骑服,无声坐在边上的箱子上,她看着眼前面沉如水的却依旧高大俊美的男人。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李弈并不在清水平原,他任的也不是军备转运官,而是粮草征集使,负责的是转运再上一环的征集,但江南粮草征集出了大问题,李弈被波及,那应当是这个男人前期最大的挫折。

现在虽变了,但此时此刻,也算异曲同工,虞嫚贞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有点松了口气。

/>——等他被贬襄州的时候,他父王当年就是死在襄州的,这次将再度由她,陪伴他渡过这段最心潮起伏最不易的低谷时光,走进他的心。

不长,就几个月。

然而就在虞嫚贞如是想的时候,外头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李弈的近卫队长撩帘快步进来,附在李弈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主子,顾元娘来了,就在外面,她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顾元娘?"

李弈微蹙的眉心一分,颇为诧异,而虞嫚贞却霍一声站了起来。谁?

顾元娘?顾渲!

她下意识心脏一缩,继而咄咄重跳起来,忽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但李弈并未询问任何人,他微微诧异,一抬腿就撩帘出去了。

她立在原地几息,一个箭步追了出去,急忙掀开一点帐帘往外看,却只看见李弈一翻身上马,和顾莞并肩快马离去的背影。

她不禁抓紧拳头。



一大清早,天光半昏不明,零星火光闪烁着,整个伤营混乱喧嚣,人人脸色都沉甸甸的。李弈一掀帘出去,便见风尘仆仆的顾莞。

数里外的银县城黑烟仍在上冲,不断有黑色的碎屑掉下来,顾莞一行用湿布头巾包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杏仁眼眸,但李弈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烟雾呛得人喉咙发痒,李弈接过湿帕捂住口鼻,一翻身上了马,一夹马腹,膘马冲了出去,他松开缰绳用双手系住巾帕。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颀长俊美,姿态矫健身材高大,即使是这种不修边幅的状态,都依然从容不迫未见狼狈姿态,确实是芸芸众生男人中的翘楚。

不过顾莞一点都没有欣赏矜贵美男的心思,一冲出伤营区域,倏地勒停马,她立马侧头说: “朝廷旨意刚下,原地征调云北大仓,但云北大仓有问题,备用粮草危在旦夕!"

漫天滚滚的烟尘,晨光下一层淡淡的灰雾,顾莞一把扯下遮脸的湿布,姣好的眉目凝肃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

李弈眉心一跳,脸色霎时就沉下来了。顾莞也不废话, "现在得请你帮忙解决这件事,谢辞说了,条件任你开!"

李弈霍地回转头,半昏半明,滚滚浓烟之后的视线尽头,磅礴山脉一直延伸至天边尽头,在这破晓的时刻在鱼肚白映衬下若隐若现的清晰。

山的后方,是云北方向。

"怎么会这样?"

李弈不可置信,但顾莞必然是谢辞那边送出的,李弈几乎是马上就相信了她,大地隐隐震颤,近

两百里外的厮杀大战,银县这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动静。

——他们才刚刚说完,一旦军粮受挫,西征北军将有全军覆没之虞!李弈心下沉沉往下坠, “可是我并无人手在云北!”

云北城他没人,更甭提云北大仓了,他倒是有注意过南北诸地的常平大仓,但这件事发生之前,谁能知晓云北大仓会变得这么至关重要!

他倒是想使力,可根本无从使起!

他霍地回头看顾莞,俊美面庞脸色沉沉凝肃,但他想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顾莞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

顾莞半句废话都不说: “你没有,但虞嫚贞有,如无意外,她应该还有云北大仓里北戎奸细的消息!"

“是个校尉将级别。”

顾莞看着李弈的眼睛: “这个人至关重要,你务必要从她嘴里问出来。”

李弈霎时拢起眉心,顾莞冲他笃定点头, “我和她有些私怨,她派人追杀过我,我知道她一些事情。”

为什么顾莞没给虞嫚贞还招?当初又没有先发制人?前者是因为这段时间波澜起伏惊和险迭起,她都差点把这个女人给忘了。

至于后者,她当初猜到虞嫚贞会对她动手,但谢辞和秦瑛先后抵达灵州之后,她却没有和两人说借些人手先发制人。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虞嫚贞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谁知道必要时会不会用上?所以远距离且没到非摁死对方不可的地步,她就没把太搭理她。

瞧,这不用上了?

晨光半昏半暗,山坡上的矮树荆棘茅草皆落了一层灰黑色的碎屑。李弈眉心稍松复又收拢,他惊疑不定: “虞嫚贞?”

但他垂眸思索两息,倏地一扯缰绳拨转马头, "你在这里等我!"李弈一夹马腹,膘马长嘶一声,箭一样飚了出去



顾莞所言,实在出乎了李弈意料。

但只要虞嫚贞真知道,他必能从她嘴里得到确切消息。虞嫚贞已经回了自己的营帐,侍卫打了水来,她正坐立不安在梳洗。

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军靴落地沓沓两声,帐帘一撩,李弈深紫颀长的身影站在帘外。

虞嫚贞心脏一跳,她不知道顾莞对李弈说了什么,但她急忙调匀呼吸,佯作若无其事, “夫君?"

她表面惊讶,注意力尽数都在眼前的李弈身上。李弈扔下马鞭,从帐门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姿态还是那么矜贵优雅,仿佛浸入骨髓的贵气从容,但此时此刻,虞嫚贞却感觉他的步履像豹,优雅无匹却又带着一种危险。

——这是她很久都没有看见过的了,自从她成了萧山王妃,几乎算陪伴着李弈从微末而起,她就再也没见过他这种在外人面前的姿态。

李弈站定,微微笑了一下, "你遣人追杀顾元娘?"

虞嫚贞心霍跳了一下,不过这个问题她早有准备,眼睫一动,抿唇倔强: “我家和她家有宿怨。"

李弈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他问: “你在云北有人?告诉我!云北大仓的北戎细作是谁?”李弈站在行军床前,倏地抬起眼睑,一双锐利眼眸目光如电。

虞嫚贞愣了一下,乍听这个问题她慌乱了一刹。她在私置的人事,是瞒着李弈的,且因为抢占先机,好些都比李弈目前的优异且能填补己方阵营的一些重要短板。

虞嫚贞并没有告知李弈,也从未打算告知,碰上有需要再看,反正一切端看自己的需求和利益。这些背后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李弈知晓的。

突然被喝破,虞嫚贞心脏猛地缩成一小团,她慌乱,电光石火,顾渲说的?为的什么?她该怎么办?好在虞嫚贞反应也快,在矢口否认和说出来之间闪了一刹,她说: "……云北大仓?"

她霎时就想起了上辈子那场血腥的斩首。

虞嫚贞竭力维持镇定,心念电转,她假装思索: “……是河北的云北城吗?我没有,但我家有!"

她抬头看李弈: "因这趟的差事,我爹使人来给我说各大粮道和常平仓的情况,还说过好些疑似有问题的地方,这边的常平

大仓和咱们关系不大,我就没管,我想想,好像叫孙煌!是个仓衙校尉。"

她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虞嫚贞的父亲是唐王府的属官,唐王和李弈不一样,唐王是先帝亲子,当今的胞弟,李弈在娶了虞嫚贞之后,表面已经是唐王的人了,虞嫚贞经常从她爹那里探到唐王府的讯息。

今日之前,李弈是非常满意的。

虞嫚贞出身不显,却尽心尽力为他,包括虞家。一个王府属臣,哪怕颇得倚重,能得到这么些讯息已很不错了。

他也不嫌弃虞嫚贞出身低,李弈亲缘浅薄命途坎坷,颇珍惜真心以待的妻子,两人感情一直不错,对她甚为爱重和信任。

没想到,今天有点刷新三观了。

平心而论,虞嫚贞表现没露一点异常,烂摊子兜得也不错。

李弈俯身,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这个男人危险又魅力,虞嫚贞不自觉往后仰,手撑在行军床上。

李弈一瞬不瞬,锐利双眸盯紧虞嫚贞的眼睛: “此事事关重大,你没记错?”

虞嫚贞强颜欢笑,她用力点头: "没错的。"

“很好。”

李弈笑了下,终于直起身。

那种压迫感这才离开了,虞嫚贞感觉手脚一阵阵发软,她竭力和平时一样,见李弈匆匆放下袖子佩上束袖匕首,她起身伺候他,佯作不解: “夫君,这是怎么了?”

万幸这里消息滞后,还没有得到云北旨意的消息,客观条件给虞嫚贞打了最大的掩护。

“我有事,出去一趟。”

李弈没有正面回答,他笑了笑,在虞嫚贞的目光中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家确实能干。”最后李弈给虞嫚贞留下一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转身快步离开。脚步声和马蹄声很快远去,虞嫚贞脱力栽倒在床上。她坑了她爹一把。并且李弈也没全信。

虞嫚贞面露急色,糟了,她现在该怎么办?

滚滚浓烟和灰霾覆盖了银县方圆数十里地,一直出到百里外的清水关,都依然能嗅到隐隐焚烧后的焦灼味道。

左边是巍巍青山,右边的滚滚清水大河,李弈和顾莞避开一路往来的哨骑的探兵,绕大河方向直奔清水关。

目前李弈没有丁点

心思去理会虞嫚贞的事,两人仅仅各带几个心腹近卫,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往关内。

现在清水关门紧闭,他们也没有往官道去,而是冲往清水关谷隘口的山峦,直接翻山过去。马过不来,他们直接弃了,翻过山之后,李弈喝道: "跟我来!"他带着人直奔东边三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从一家货行据点牵出七八匹马,一行人立即翻身而上。

最优秀的战马时速能达到50至60里,八百里加急军情,今天出发,明天就能直抵皇城,但途中得不断地换马,马换人不歇。

李弈有一条这样的最高传讯暗渠道,现在争分夺秒的眼下,都直接掀出来用了。

他们一路不断地换马,最后李弈顾莞各带一名近卫,在当天午时刚过就抵达的云北城。

云北城全城戒严,两人汰换成被征召的民夫,混了进去,然后直接脱离队伍,倚仗身手在城内的小巷甬道往东北方向的云北大仓一路狂奔。

两人在傍晚时间,终于锁定了这个孙煌。然而一踹门进去,却发现,孙煌竟然死了!

尸体就横躺在床前的脚踏上,鲜血汨汨淌着,尸体还是热的,刚刚死去不久。

他穿着赭色甲胄,趴在脚踏上,顾莞一看他这个姿势,立马就上前搬开他压着的脚踏。

脚踏下面有个暗格,孙煌正是要打开暗格的,然后突然被人杀害,暗格的东西已经被取空,快速翻过房间,再也没有只纸片字!

"……怎么会这样?!"

斜阳满天,巍峨山脉阻隔,战争在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外头除了车轮滚过吵闹点,平静一如往日。

顾莞李弈骇然失色,两人对视一眼,心沉沉下坠。李弈说: “不好了。”

孙煌肯定不止一个人,欲要焚毁云北大仓这巨多的常平粮,不管是在仓廪动手,还是路上动手,都肯定不是一个人能干成的事。

他们原来要做的下一步,正是审问得出孙煌这些年布置下来的人手网。可现在孙煌很明显是不知何处被怀疑暴露,被自己人灭口了。他们不顾一切闯进来,已经打草惊蛇。

顾莞原来从李弈这里得到孙煌这个确切消息之后,是大松一口气,甚至露出几分笑意。可是现在,不管是谁,都笑不出来了。

她不可置信: "怎么会

这样?"

“是谁泄露的消息?”

顾莞第一个想的虞嫚贞,她霍抬头看李弈,李弈面沉如水,摇了摇头: “她不敢!”

但现在追究这个孙煌是怎么死的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没有这么多时间查案,更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打听和整理孙煌的社会关系。

等打听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李弈面色沉沉: “主管清水关后一切事宜,包括备用粮草军械调拨的人,是蔺国舅。”算临危受命。

但如今的李弈和蔺国舅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了,后者不会买李弈任何帐,李弈根本毫无办法。李弈一拉顾莞: “我们先出去!”

外面有脚步声,不知道是不是冲这里来的。

一行四人,紧急潜出云北大仓,还没来得多说一句话,紧接着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陇山东侧距两关最近的丰云宥原四州接旨之后连夜点兵急行军,已于今天抵达清水关和陇山关,不多,毕竟先前各地北军已几乎倾巢而出了,拢共两万七千人。

但蔺国舅完全没有打开关门驰援清水战场的打算。他生怕万一清水战场大败,北戎骑兵再度攻陷

第二道防线,下令紧锁关门,牢牢陈兵两关之后,誓要保住陇山清水二关之后以及黄河以北,保护关中和京畿。

忘了说,何辛和郑守芳率兵护着两位皇子退回关内之后,也被蔺国舅下令原地驻守陇山关和清水关了。

两人带走了七万兵马。

顾莞李弈一听到这个消息,登时全身血气往头顶冲!"这蔺国舅是不是疯了?!"

李弈亲卫队长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连他都忍不住不可置信大骂。

暮色已经降临了,炎热的呼呼吹着,顾莞却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凉,这么长时间,她第一次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他妈的究竟是谁杀的孙煌!!

心脏像擂鼓一样,心口发凉,身上却不知热汗冷汗出了一身,瞬间湿透的后衫。

李弈长吐一口气,他掩住眼睛,片刻后霍地睁开, “现在只有一个人出手,能解决这里所有的事!"

顾莞急声: &

#34;是谁?!"

李弈斩钉截铁: "冯坤!"

就是那个当初灵州案时的朝廷特使,权宦冯坤。

"蔺氏父子权倾朝野,整个大魏朝廷,能同样只手遮天与之抗衡的,唯有掌印冯坤!"

顾莞只觉心脏咄咄跳着,朝廷的事情论谙熟她和李弈九牛一毛,但这个道理一想就通,她听见自己问: “有把握吗?”

李弈闭了闭眼睛: “至多五成。”

心念几番轮转,事到如今,他牙关一咬,也拼了。"我们立即进京!"

前往京城,还是在这样的敏感时刻,最多只能两人一并前往。路上同时疾驰四乘快马的驿兵,是非常显眼瞩目的。顾莞对谢云说: “你随后再来,或许在河水北岸等我。”出发前,谢辞下过死命令,但谢云一咬牙关,点头应是了。马蹄扬起黄尘,疾驰往南而去。

两人风尘仆仆抵达中都,才次日午后,一路上连饭都没吃过一口,渴得快喷火了。顾莞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再返中都,居然是这么一个情形。

现在各官驿气氛也十分紧绷,幸好李弈在这里安插有人,废了些功夫他们脱身离开官驿。李弈对顾莞说: “你在外城等我,别进去。”

李弈匆匆进了他在西城门不远处的一个客店据点,快速梳洗,换上干净的衣物,头发顾不上晾干就束起来,一身宗室王爵的箭袖常服,浅杏色的,匆匆整理完毕,他亲自提笔写了一个拜帖,就快步上马直奔内城去了。

毗邻皇城,肃穆规整,飞檐走脊,歇山大顶,偌大的彩绣门楼之后一条长长的青石大街,正中两个威严蹲坐的大石狮,台阶一级级的上,尽头是三扇兽首金钉的红漆大门,持刀禁军守门,门房是司礼监的小太监。

来往皆屏息,拜见尽俯首。

冯坤原名冯尚一,钦赐名坤,出身大内司礼监,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人,曾授潘州刺史衔,一路累官至骠骑大将军、进开府仪同三司,封渤海郡公,后晋齐国公。

如今掌左丞相印兼司礼监印,虽不过年三旬,却深得帝宠,手掌内外,权倾朝野。

与蔺氏父子的父并称二相。

李弈抬头望一眼头顶“敕造齐国公府”的金漆匾额,这是御笔,还有门前一水的持刀禁军以及蓝

衫小太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深呼吸,调整一下精神情绪,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将装着一张大

面额银票的荷包以及拜帖塞进门房太监手里。

李弈运气算很好,冯坤刚刚回府,守门的小太监捏了下荷包,瞟了拜帖一眼, “萧山王李弈”五个字一入眼,不禁挑了一下眉头。

这封拜帖,最终递到了冯坤面前,倒不是因为银票,而是因为李弈这个目前还算特殊的人。

冯坤五官阴柔,一双异常艳丽凌厉的丹凤眼,神色淡淡,正在花厅饶有兴致在用细檀杆子在逗弄高几上的画眉鸟。

几封拜帖连同荷包银票一并呈上,置于冯坤身侧的另一几案上,小太监低着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冯坤又逗弄了画眉鸟片刻,才漫不经心瞥了身后的几封拜帖一眼。

"咦?萧山王李弈。"

冯坤挑眉,倒看见了一本有些意思的,他翻了翻拜帖,内里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李弈为了吸引冯坤注意,连字迹掩饰都去了,少了圆润,锋芒毕露。

上面除了拜词之外,以十万火急的语气, "西北大战将大败,蔺国舅再掌边军兵权矣!"

"这个李弈,不在银县待罪,跑回中都做什么?"

冯坤目光在拜帖上一扫而过,挑眉笑了笑,把拜帖闺上随手一扔,漫不经心道: “既有闲暇,那边叫进来见见罢。"

李弈深呼吸,被引着进了府门,一路行往一个临花园的小轩榭,冯坤正一身青色家居常服,戴幞头,犹如一个文人雅士青年,正用手托着檀木笼子,在逗弄里面的画眉鸟。

李弈是宗室,他拱手见礼: “弈见过冯相。”他等了片刻,上首圆桌不闻说话,只听见“嘘嘘”的逗鸟声。

李弈深吸一口气, "啪”一声跪在地上: “请冯相明鉴!据确切消息,云北大仓有北戎细作,常平粮很可能要遭银县覆辙!蔺国舅领圣旨把持陇山、清水二关内援军,拒不开关驰援,清水大战北军全军覆没在即啊!"

"如今唯有冯相有一挽狂澜之力!"

不管是人,抑或旨意,唯有冯坤能立时请出,并能令到即行,抢在十二天结束之前,完成这种种事宜。

/>——万一云北大仓保不住,紧急从各个县州调粮,亦唯有冯坤能做得到。

这几年西北年景不好,把粮食给出去,那些县令刺史后续自己的麻烦就大了,一个不小心就要罢官入罪。

也唯有冯坤,权大威深,又眦睚必报,那些县令刺史必然不敢拖拉推搪。“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力挽狂澜呢?”冯坤是个阉人,义子他都不收,他与蔺氏父子的关系尚算可以,最起码表面是。

冯坤放下鸟笼,俯身过来,欺身在圆桌上,一双阴柔凌厉的丹凤眼近在迟尺。

李弈一咬牙关,倏地抬起眼睛: “陛下年迈久病,只怕……冯相,四皇子年少,想必您也清楚,陛下终归是属意三皇子的!"

三皇子,母家蔺氏。

如今冯坤和蔺氏分庭抗礼,深受皇帝宠信,很多时候蔺氏父子都得避其锋芒。可三皇子登基之后呢?

李弈既来到这里,就不再遮掩。而现在,蔺氏父子处心积虑要染指边军军权了。冯坤漫不经心的神态一收,阴柔白皙的面庞霎时凌厉!

李弈“啪”一声,双膝着地: “我与谢辞,从今往后,愿为冯相效犬马之劳!”他既然肯见自己,李弈有五分把握。

遮掩没有用,冯坤知道的只会比自己更多,只有两个人捆一起筹码才更有力些。李弈一直往宗室靠拢,就是为了避免真正陷党,但现在他一咬牙豁出去了。

李弈俯首屏息,上首高高在上的凌厉目光落在他的头顶上,他绷紧身躯,伏跪一动不动。短短十数息,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李弈终于听到上首的声音。

冯坤站起来: "记住你今日说的。"

终于一锤定音。

穿堂风呼啸而过,李弈绷紧的心陡然一松,他喘了两口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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