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沈波旬惊天泣鬼的一掌就要拍下,突然一个倩影飞身而来,急呼道:“魔君手下留人!” 听到香雪海的声音,沈波旬和天赐齐齐一惊。只是这一掌速度太快,想撤掌已经来不及,沈波旬只好硬着头皮拍下。天赐见援兵前来,顿时有了底气,两掌齐出,拼力抵挡。只听“砰”一声巨响,四周荡起层层尘土,宛如万马奔腾般。待尘灰落地,天赐周遭已经被震出一个大坑,连洞口挂着的灯烛都被震灭了。 这时香雪海飘然而至,急切道:“魔君,我是玲珑,求魔君手下留情!” “是玲珑啊?”沈波旬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老毒物的外孙找到了?” 见他杀气腾腾,香雪海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中生智道:“是,我师父的外孙已经找到了,就是他!”天赐暗暗吃惊,陡然明白她的用意,没敢吱声。 沈波旬满脸疑惑,回身抬指一点,灯烛复燃。细细打量着眼前天赐,眉头紧锁道:“他就是齐凤翼和独孤龙葵的儿子?你如何确定的?” “对啊,玲珑,你是怎么发现的?”身后传来一个略显沧桑而低沉的声音。众人齐齐一惊,这才发现独孤胜已经坐着轮椅飘然而来。 沈波旬负手笑道:“老毒物,你很少出殿半步,今日是怎么回事?” “哈哈……”独孤胜大笑道,“老朽听到雷声,已经猜出必是你在阴阳谷作妖。担心你想不开,纵身跳入火海,弄脏了我的龙凤谷,老朽只好屈尊前来。” “喝!”沈波旬满脸嫌弃道,“言不由衷啊,老毒物,你哪里是担心我,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老夫就是想不开也只会冰葬绝情谷,怎么可能落得尸骨无存?倒是你,心心念念龙凤谷,小心死无全尸!” “那可未必!”独孤胜冷怼道,“老朽轻轻一掌,同样能让冰葬的你碎尸万段!比起尸骨无存,碎尸万段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敢!”沈波旬威胁道,“你敢乱来,我先让你尸骨无存!” “哈哈……”独孤胜狂笑道,“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先让老朽尸骨无存,还是老朽先让你碎尸万段!” 沈波旬大怒,抬指道:“老毒物,你存心挑事!你要是不服气,咱们再比划比划,看看是老夫的武功高,还是你的毒术强!” “好啊!”独孤胜面色一寒道,“老朽正要讨教!” “不要!”香雪海忙拦在二人身前,急道,“魔君、师父,你们都比试半辈子了,不要再打了!以前没有分出胜负,现在也未必能分出输赢。对了,他……”香雪海指着天赐喜道:“他是魔婴亲封的魔元,也是师父的外孙!” 话音刚落,独孤胜残躯微微颤抖,死死盯着天赐,只觉神色恍惚。望着天赐棱角分明的侧颜,他陡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婿齐凤翼。 那时独孤龙葵刚生下一个宝贝,齐凤翼没敢声张,只是派人请来岳父分享喜悦。独孤胜领着师弟钱三桂前往,命毒圣李鸿基坐镇圣毒教。望着富态满满的外孙,他大笑道:“好外孙,天生异象,将来必是奇才!你们有没有取名?” 旁边齐凤翼摇摇头,笑而不语。独孤龙葵粲然笑道:“爹,我们请您过来可不是为了喝酒哦,还有一件大事要爹爹做主!夫君,你来说吧!” “嗯,”齐凤翼恭敬道,“岳翁,这孩子刚满月,正要请您赐个名字。” 独孤胜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轻招,钱三桂忙奉上一幅画卷。 龙葵抬手接过,轻轻铺开,细细观望,竟是一幅山水墨画,名为“世外桃源”。只见一座小庭院坐落在高山下,庭院雅致,回廊湖亭,青松淡菊,处处莺歌凤舞。庭外一条小溪,水流潺潺,宛如游龙。仔细观望,那湖心亭中一个少妇正教孺子读书,旁边有个男子一手揽着少妇,一手羽扇轻摇,志得意满。 齐凤翼也并肩观望,暗暗欣喜,望着世外桃源墨画,仿佛就是自己生活的真实写照。仔细瞅去,画中留白处竟有一行小诗,诗为:“天仙化馥芬,佑佐董庸君;吾寿三千岁,孙贤定紫坤。”旁边盖了一方印,正是独孤胜的名字。他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猜出独孤胜的用意,不觉露出一丝苦笑。 旁边龙葵看在眼里,暗暗心疼,嗔道:“爹,大好的日子,不许提不开心的事。难得来一趟,等会让凤翼陪您多喝几杯!”匆匆收起画卷,放入箱子中,又上了锁。 独孤胜眉头一皱,面色冰寒道:“画是用来挂的,不是用来藏的,你以为是古董啊?要是想收藏,爹过几日派人把你的珍奇古玩都送过来。要是不喜欢就直说,爹命人把画撕了就是。” “哪有啊?”龙葵边接过孩子,边娇笑道,“爹,您多心了,我就是想等过几日再挂上去。这墨画价值千金,加上爹的玺印,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哎!这普通墙壁哪里配得上爹的丹青妙画?” 见独孤胜稍稍露出一丝笑意,龙葵忙眉眼暗递,齐凤翼心领神会,上前赔笑道:“岳翁,佳肴已经备好,还是入席吧!成亲时带了几坛女儿红,正要请岳翁品尝!” 龙葵忙挽着独孤胜胳膊附和道:“是呀,酒已经煨好了,正要等爹品尝。这可是爹爹辛辛苦苦给我准备的嫁妆,都窖藏了十年喽!你们喝得不是酒,那可是我的嫁妆哦!说好,今天谁也不许提不高兴的事!” “哈哈……”独孤胜笑道,“行,都听你的!这酒不是十年的,是老夫珍藏了二十年的宝贝!凤翼,你可知道老夫为什么要用这酒当龙葵的嫁妆?” 齐凤翼眼珠一转,陡然想起昨晚独孤龙葵提前嘱咐的话,不禁暗暗钦佩。一边细细回忆,一边恭敬道:“小婿曾听人说过,晋代稽含在《南方草木状》书中提到,女儿红是富贵之家生女庆贺之物,也是嫁女必备的嫁妆。后来宋人喜欢在酒坛上刻字绘作画,寓意花好月圆,龙凤呈祥。等女儿出嫁时,备上三坛酒,献给夫家,祈盼福寿安康,家运昌盛。” 龙葵暗暗皱眉,忙嗔笑道:“哎呀,什么献给夫家,是献给父亲和夫家。” 被她一点,齐凤翼恍然想起,一拍额头干笑道:“小婿失言,甘愿自罚一杯!”他正要自罚一杯,龙葵忙制止道:“等等!我爹还没喝,这第一杯喜酒得敬爹爹!”齐凤翼忙不迭起身敬酒,神色惶恐。 望着二人情意绵绵,独孤胜叹气道:“龙葵呀,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爹!”龙葵娇嗔道,“说好了不许提不开心的事,您又提!你要是再提,我可要罚酒了哦!” “罚就罚!”独孤胜满不在乎道,“我女儿的喜酒有多少我喝多少,不醉不归!” 见他不依不饶,龙葵无奈笑道:“爹,瞧您说的,凤翼只是不擅长应酬,他又不傻,不然华圣尊也不会把一身绝学都传给他。找男人不就是要找一个靠谱的人吗?凤翼对我好,这就够了。什么雄心壮志,什么功名大业,什么称霸武林,那都是爹的宏图大志,不是我们的格局。” “你们的格局?”独孤胜冷冷道,“你们什么格局?偏安一隅,隐居小镇,自以为闲云野鹤,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其实坐井观天,玩伆丧志,白白浪费了大好人生,葬送了天赋异禀。女儿啊,凭你的聪明才智,只要承继爹的大业,别说称霸岭南,就是争雄武林也不是难事!你何必坐困成牢,自甘堕落呢?” “爹!”龙葵一瞥齐凤翼,暗暗心忧,佯怒道,“大喜的日子,爹这是干嘛呀?非要撕破脸皮,办人难看吗?”她抱起孩子疾步而去,回了婚房。 见父女二人纷纷气呼呼,齐凤翼忙起身赔笑道:“岳翁息怒,龙葵刚生下孩子,性情暴躁,我去劝劝她给您赔罪!” “站住!”没等他踏出门口,独孤胜阴声道,“你也想走?我的女儿我最了解,需要你去劝?坐下!” 听到他阴厉的声音,齐凤翼面色一变,干笑两声,不得不乖乖坐下,神色窘迫。 独孤胜端酒自饮,面色阴沉道:“齐凤翼,龙葵不肯回去是因为你吧?既然老夫劝不动她,只好劝你。你天赋异禀,是个练武的人才。我看你为人还算厚道,又英貌不凡,如果你肯加入我圣毒教,老夫不仅可以助你武功突飞猛进,而且会全力栽培你,让你成为龙葵的贤内助,未来毒尊的良佐。如何?” 齐凤翼苦笑一声道:“多谢岳翁抬举!小婿已经加入神龙教,不可能再加入别教,望岳翁见谅!” “不识抬举!”独孤胜冷冷道,“你已经隐居世外,早就不是什么神龙教人!何况你娶了我女儿,就是我圣毒教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你也算是半个圣毒教的人。你加入圣毒教不是天经地义吗?” 齐凤翼面露难色道:“岳翁,不是我不肯加入圣毒教,是我……不能加入圣毒教。当初离开龙山时,小婿已经答应了师父,也发了重誓,这辈子绝不背叛神龙教。身为神龙教教徒,小婿不能加入……” “废话少说!”独孤胜面色冰寒道,“老夫问你最后一句:你肯不肯加入圣毒教?愿不愿意随老夫回到圣毒教,一展宏图大志?” “小婿志不在此!”齐凤翼躬身一拜,愁容道,“我与龙葵早就商定好了,隐居世外,不再参与江湖纷争。望岳翁不要逼我,更不要逼龙葵!” “给脸不要脸!”独孤胜陡然捏碎酒杯,面色阴寒道,“老夫已经再三忍让,不愿揭穿你,是怕龙葵伤心,没想到你冥顽不灵,给脸不要脸!拿给他看!” 听到独孤胜吩咐,钱三桂忙起身递上一封信,叹气道:“凤翼啊,神龙教一直在利用你,你何必这般愚忠?毒尊给你机会,既是要成就你,也是要成就你的孩子,难道你不想给妻儿谋个安稳的生活?为后代铺个锦绣的大道?” 齐凤翼虎躯一震,已经觉察不妙,望着手中信笺,竟不敢轻易打开。颤抖拆开,映入眼帘的文字令他凤目圆睁,面色大变。想起与独孤龙葵的巧遇,他只觉阵阵心寒,不禁跌坐椅子上。 一年前,他与师妹华平阳前往金陵游玩。见华平阳兴致不高,齐凤翼便提议乘船南下,游历秦淮。华平阳幽幽道:“师兄,为什么?他是我爹,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齐凤翼叹气道:“师妹,有些事我们都无能为力,不要再想了。现在邪魔强横,正道衰微,咱们不挺身而出,难道要坐看圣教灭亡吗?” 华平阳苦笑道:“什么圣教,什么祖业,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想与相爱之人平安渡过一生,哪怕是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师兄!”她陡然扑入齐凤翼怀中,环腰抱着他,楚楚可怜道:“咱们私奔吧?带我走!” 望着怀中娇羞可怜的美人,齐凤翼心神一荡,刹那间有股冲动,想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问世事。但想到神龙教,想到师父华恒启,想到众多师兄妹,他终究不忍心撒手而去。 二人来到方山附近,华平阳早已心灰意冷,面无喜色。望着溪水绕山而过,两岸风景秀丽,齐凤翼叹气道:“对不起,是我无能,让师妹受委屈了!” “呵!”华平阳凄笑一声,眼神逐渐变得落寞而哀怨。望着孤寂的方山,突然厉声道:“停船靠岸!”齐凤翼无奈叹息,只好默默跟上。华平阳漫无目的地沿着岸边走,仿佛行尸走肉般。齐凤翼暗暗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刚行百米,突然林中闪出五个灰衣人,个个煞气逼人。为首的灰衣人色眯眯地瞅着华平阳,阴声道:“美人妙不可言,擒了!”话音刚落,四个灰衣人齐齐拔剑出鞘,联手杀了过来。齐凤翼眉头微皱,一手护住华平阳,一边拔剑迎战。他以一敌四,始终不落下风。双方战得难分难解,直鏖战了百余招。 见华平阳双目无神,回身步去,为首的灰衣人陡然拔剑,一剑刺向华平阳后心。齐凤翼大骇,霎时心神大乱,左手指险些被削掉。他抽身急退,抬掌夹住利剑,只觉灰衣人内力不弱,竟与自己不分上下。两人对峙,谁也难占半分便宜。 灰衣头领大怒,厉声道:“助战!”身后四个灰衣人齐齐挥剑助战,道道剑影罩住了齐凤翼。趁齐凤翼分神之际,灰衣头领飞起一脚,正踢中他小腹。齐凤翼倒飞三步外,栽个仰八叉。灰衣头领穷追不舍,再度飞身跃起,一剑刺下。身后四个灰衣人纷纷助战,五人联手攻得齐凤翼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望着满身血迹的齐凤翼,华平阳逐渐回过神来,暗暗咬唇,突然双手化掌为爪,飞身护住齐凤翼。恰此时灰衣头领一剑袭来,正刺向她心窝。众人大惊失色,齐凤翼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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