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份炸鸡后, 沈美云彻底舒坦了,果然,还是要背着小朋友吃垃圾食品, 那才叫一个香!
等解决完炸鸡,确定味道都消散后, 沈美云这才领着绵绵,回到知青点。
等到第二天上午,坐拖拉机去公社的时候, 她还把绵绵一起带上了。
因为, 绵绵的泡泡里面有挂面。
沈美云实在是不好单独拿出来,便把绵绵一起领着了。
到了供销社的时候, 昨儿的那个售货员, 徐凤梅一早就在翘首以盼了。
见到沈美云还领着一个孩子过来, 她顿时愣了下, 刚想问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 却又咽回去了。
“表妹,你来啦。”
那声音, 真是带着说不尽的欢喜。
沈美云嗯了一声, “表姐,东西都带来了,回你家去看下?”
“成。”
徐凤梅干脆地应了下来,待离开后供销社后, 两人到了徐凤梅他们家住的筒子楼下面。
是老式的单元筒子楼,当年六十年代初期,北京工人来黑省支援的时候,特意建立的。
放在如今那一单元一单元的筒子楼, 瞧着气派得紧。
他们就是在筒子楼底下交易的。
“都带来了?”
徐凤梅压住惊喜。
沈美云嗯了一声,把麻袋递过去,“十斤挂面,十斤白米。”
“一块一斤,一共二十块,如果白你不要的话,我就换下一个人。”
“要要要,我要。”
徐凤梅几乎想也不想地要了下来,“只是,你这价格能不能和我便宜一些?”
一块一斤啊。
实在是好贵啊,猪肉也才七毛五一斤。
沈美云想了下,“我不要粮票,猪肉要肉票,而且要抢,还不一定抢得到。”
其实,徐凤梅也知道,沈美云的这个价格不算是高,黑市有一种粮,叫做高价粮。
一斤能卖到小两块去,而且那种高价粮,瞧着成色还不如沈美云拿的好。
沈美云拿出来的挂面,白色的一根根,那真是一丁点的粗粮都没加进去的。
不然不会是这么一个颜色。
还有那细白米,颗粒分明,脱谷干净,连一点谷壳都没有。
显然都是上好的粮食了,精品中的精品。
摸了摸粮食后,徐凤梅这才狠狠心,咬牙,“这二十斤,我都要了。”
这种机会不好遇不说,而且家里也确实缺细粮,在城里来说,是有钱都买不到细粮的阶段。
大人可以不吃,但是孩子和老人就馋这一口。这二十斤细粮全部要了,可是能吃大半年,甚至一年的。
这样平均下来,也就没多少了。
想到这里,徐凤梅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卷手帕,打开后,里面便是零零散散的钱。
有一分两分的,还有最大面额的大团结,徐凤梅心在滴血地抽出两张大团结递给沈美云。
“你下次记得有好货,再来找我,我们供销社的职工,条件都不差。”
这是在隐晦地告诉沈美云,她是长期的顾客。
沈美云嗯了一声,收了钱,也没点,她就问,“你们供销社收自行车吗?”
“凤凰牌的。”
这话一说,徐凤梅惊讶地看着她,“沈同志,你有凤凰牌自行车?”
声音都有着藏不住的惊喜,“你要卖吗?多少钱?”
沈美云摇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买。”
“这样啊。”徐凤梅有些失望,“凤凰牌自行车不好买呢,不止卖得贵,最重要的是自行车票,也不容易弄到。”
他们供销社一年才一张自行车票,论资排辈,反正排不到她的。
她爱人在钢厂上班,倒是也有,但是钢厂六千多号工人,一年就
三张自行车票。
那更是想都别想的。
沈美云听到这,便了解行情了,她压下要出泡泡里面自行车的心思。
跟着感慨道,“这么贵啊。”
——她有好多啊。
那徐凤梅煞有其事地点头,“两百多呢,要我大半年的工资。”
这就有些吹牛了。
沈美云笑了笑,恭维了一句,这才领着绵绵离开。
这一离开后,绵绵好奇道,“妈妈,你刚跟着做什么?”
沈美云想了下,也没瞒着绵绵,直接说道,“妈妈在赚钱。”
“啊?”
绵绵有些惊讶,“咱们泡泡里面的东西,不是够用吗?”
沈美云把一些道理掰开揉碎了和她说,“绵绵,咱们泡泡里面的东西是够用,但是日常生活中,除了那些东西,是不是要备一些钱?”
她爸妈留给她的那些钱,并不多,三百多块而已。陈秋荷和沈怀山两口子,之前挣的钱。
基本上都花在沈美云身上了,所以这些年,也就导致了,他们两个并没有攒到什么钱。
倒是,还有一些大黄鱼,那是祖上留下来的,但是大黄鱼这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无论如何是不能去变现的。
所以,沈美云盘算了下,等她父母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想办法多挣点钱,总归是没错的。
毕竟,钱是个好东西,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可以派上用处的。
这次,和供销社的售货员徐凤梅做生意,也是投石问路而已。
大概知道市场后,她心里便有数了。
绵绵听到这,似懂非懂,跟个小大人一样。
“什么都要花钱。”
沈美云抬手点了点鼻子,“是呀,什么都要花钱。”
“所以,妈妈要想办法挣一些钱。”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钱这个东西没人嫌多,只是这个过程要小心谨慎一些。
只是,不知道的是她爸妈,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能够过来。
*
漠河688部队,冰天雪地里面,整齐划一的队伍,发出雄浑有力的口号,正要解散的时候。
邮差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叮铃铃的响铃声,引起了这边人的注意力。
季长峥说了一句解散后,便大步流星地跑到了邮差这里。
“老张,有我的信吗?”
他刚训练结束,寸头短发的发茬上还冒着白色的雾气,连带着英朗的面庞上,也浮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由凸出的眉骨流淌至挺直的鼻梁,最后凝固在柔润的鼻尖上,滴落在地上。
张邮差饶是看过季长峥这一张脸,很多次,但是每一次离他近的时候,还是一种视觉冲击。
季营长的长相是极为英朗不凡的,哪怕是他身为同性,都忍不住恍惚片刻。
在听到对方问话后。
张邮差这才回神,“有。”
“这次是真的有。”一连着十多天,季长峥天天来问他,有没有他的信。
真是问得他都怕了。
他忙从自行车上下来,支住自行车停稳当后,这才从后面座位上挂着的袋子里面,取出了两封信。
递给他。
“这次有你的,两封信。”
“不过,季营长,季幺是不是也是你?”
他思来想去,他们部队这边,姓季的没有几个啊,就季长峥一个。
至于季幺,这个人他虽然不认识,但是想了下,也把信带过来了,问一问他。
季长峥一听这,英朗的五官都跟着生动起来,“是我。”
“是我兄弟给我来信了。”
终于等到了啊。
他从张邮差手里接过信,但是在看到上面的邮寄地址,是北京的时候。
他愣了下,“怎么是北京寄来的?”
不应该是从黑省寄过来的吗?
按照时间来说,他兄弟应该是到黑省了。
这张邮差哪里知道。
他摇摇头,“一封是从北京寄来的,一封是从黑省寄来的。”
“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话一说,季长峥迅速拿起跌在下面的信封看了看,但是在看到上面的寄信人是季明远的时候。
大侄儿?
他给自己寄信做什么?该不会是哭鼻子,要离开这里回北京吧?
压住心里的疑惑。
季长峥抬头,眉梢向来带着那一股戏谑也跟着没了,反而带着几分认真,“没了吗?”
“就只有这两封信?”
一封是北京来的,按照时间来算,应该是他兄弟在从北京出发之前,给他寄过来的。
当时,他不是给对方留言了吗?
让他兄弟一来黑省插队,就给他写信的啊。
他那烧刀子都跟着准备了半个月了,天天被一群战友们觊觎。
他兄弟要是再不来,他怀疑他的烧刀子快保不住了啊。
毕竟,在漠河这种地方,冷得人骨头缝都是疼的,抿着一口烧刀子下去,浑身都暖和了。
这可是补品,圣品!
这么好的东西,他可舍不得给别人,必须留给他大兄弟。
张邮差听到季长峥的问话,他又翻了一遍袋子,摇头,“没有了,就这两封。”
这下,季长峥皱眉,“那行吧,老张,你这边要是收到我的信了,第一时间记得给我送过来。”
张邮差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张邮差离开后。
温指导员跟着过来了,他注意到季长峥手里拿着的两封信,擦了擦汗,极为意外道。
“终于等到你兄弟给你来信了?”
这段时间,自从归队以来,季长峥就像是望夫石一样,天天来盼着对方给他来信。
季长峥挑眉,张扬的眉眼里面带着几分得意,“我兄弟给我来信,你走远点。”
免得偷看!
温指导员懒得理他,吐出两个字,“德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媳妇给你来信,写的情书。”
听到这,季长峥微微一顿,扭头去警告他,“老温,你说话注意点。”
“我兄弟可是比媳妇更重要的人。”
“你怎么能把我兄弟和媳妇相提并论?”
温指导员,“……”
得,就不该和这人说话。
季长峥拿着信,连食堂都没去,直接打算回到宿舍去看。
只是,在回到宿舍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正要去食堂吃饭的战友们。
有人就好奇了。
“季营长,你不去食堂吃饭吗?”
季长峥一张口,“你怎么知道,我兄弟给我来信了。”
众人,“……”
季长峥等他兄弟来信,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在那边等邮差送信。
一连着二十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季长峥有个特别好的兄弟,来黑省了。
现在他就在等对方来信,等到了,就去把自己藏在床下的烧刀子,拿去和兄弟一起把酒言欢。
于是,大家摇摇头。
“瞧着季营长笑的那样子,知道的是他兄弟给他来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媳妇给他来信了。”
“可不是,我还从未见到李营长,这般样子过。”
“要不,我们去偷看下,季营长兄弟给他写了什么信?”
这话一说,引得大家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颇有些跃跃欲试。
“不太好吧,到时候季营长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把我们打死。”
“好像也是。”
“不是,我说你们无聊不无聊,要是季营长对象或者是媳妇给他来信,咱们去偷看,也是个乐子,但是季营长兄弟给他来信,两个大男人来信,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一说,好有道理。
是啊。
他们闲得没事,去偷看两个大男人写信?
这不就是去洗澡的时候,澡堂子洗澡,一群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偷看男人去洗澡,那不就和变态差不多了?
于是,大家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部队宿舍是正儿八经的筒子楼。
季长峥住的是双人间,在三楼。
他长腿一迈,一脚跨出三个楼梯,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宿舍里面。
这会,宿舍空荡荡的,也就是说他那个舍友温指导员,去食堂了。
这会宿舍,是他季长峥一个人的天下。
他拉开了靠着窗边的椅子坐下来后,擦了擦手,在两封信中挑了一封。
果断地挑中了他兄弟给他的那一封信。
只是,打开看完后,季长峥的剑眉跟着皱起来了,“一张?就一张?”
他打开信封,里外地看。
温指导员端着搪瓷缸,里面堆了四个窝窝头,都堆到外面冒尖了,嘴里还不忘在咬一个。
“什么一张?”
随口问了一句。
季长峥抬眼去看他,不想说,他盼望已久的兄弟,给他写信,竟然就写了一张!!!
一张没写满不说,而且通篇都是感谢话。
这些也太过敷衍了一些啊。
他不说,温指导员迅速明白了,他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季长峥手里捏着的薄薄的一张纸,还没写满。
他顿时明白了,把搪瓷缸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提着一个铁皮暖水壶,倒了一杯水出来。
喝了一大口,这才把那窝窝头给咽了下去。
“你盼了那么久的兄弟,就给你了一张信?还没写满?”
信纸是通透的,尤其是用墨水写了以后,从反面也是能看到的。
他刚影影绰绰看了一眼,那一张信纸才写了一半,剩下的半截是干净的。
季长峥想将信纸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索性,把那一张信纸给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再次放到了信封里面。
随即,塞到枕头下面。
他挑眉,闷声道,“怎么?一张不是信了?”
他兄弟好歹是给他写了呢。
只是,他兄弟对他的感情,似乎没他对对方的多。
他可是都把烧刀子都给省下来了,盼着兄弟过来了,结果他兄弟就给了他半张信。
好可怜啊。
但是,季长峥不能说,不能让温指导员给笑话了去。
温指导员喝了一口水,总算是将那堵嗓子的窝窝头给咽下去了,他这才幸灾乐祸道,“行吧,一张信你不失望就行。”
扎心了。
季长峥英挺的面庞跟着一僵,说不失望那是假话!
只是,他不能让温指导员看到了。
季长峥面不改色,“我兄弟虽然写了一张信,但是有九十八个字。”
“四舍五入,就是一百个字,也不少了,是吧?”
温指导员,“……”
他用着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行了,知道你和你兄弟之间感情深厚,不是,你就不去看下你侄儿子,给你写了什么?”
季明远的信,还丢在桌子上呢。
季长峥就躺床上去了,还是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完全没有再去拆另外一封的意思。
这就区别对待了啊。
季长峥听到温指导员的问话,他叹口气,“明远给我寄信,我大概能猜到一点。”
无非是,受不了黑省插队当知青的苦,毕竟,明远以前在季家的时候,是真的打小宠着长大的。
如果说,季长峥是家里出了名的叛逆的话,那季明远就是出了名的乖巧。
他小时候的性格,还有点像女孩子,再加上一副好样貌,在家的时候,着实是被全家都宠着长大的。
没吃过一丁点的苦。
所以,季长峥不用看,就知道他那侄儿子受不了那个苦,估计是来找他诉苦来着。
可是,和他诉苦又能怎么办?
已经来到乡下插队当知青了,这一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哪怕是季长峥有关系。
也不会把他调开的。
无他,这是身为季家人的原则。
不以权谋私,不滥用关系,这是最基本的一条,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行。
温指导员听到这,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真残忍。”
对待亲人也是这般严肃。
听到这话,季明远枕在脑后的手微微一顿,他侧头看了过来,此刻,晨光穿透透明的玻璃窗户照射进来,照得他英挺的轮廓虚成了一条完美的弧度。
他的面庞是极为英朗的,只是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是残酷至极。
“在其位,谋其政,选其路,当其行。”
“季家人,生来如此。”
“没有例外。”
哪怕是季明远也不行。
听到这,温指导员沉默了片刻,他叹口气,“我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你们季家不养废物出来。”
就这种教养方式,很难出废物。
所以,出来的都是像季长峥这种精英中的精英吧。
季长峥扯着嘴角笑了笑,眸光晦涩,意味不明道,“你生在季家就知道了。”
生在季家,还是季家的男娃。
压力不是一般的人,普通人更受不了。
他们季家,信奉的是狼性文化,从上到下,全部都是出了名的心狠。
他算是例外,但也不是例外。
他是季老爷子的幺子,按理说是从小备受宠爱的,但是宠归宠,该有的心狠一点都不少。
不然,他不会在十五岁那年,被丢到部队来训练。
十五岁,在他们那个家庭中,很多人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家当二世祖。
而他,却已经接受了战火的洗礼。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回来吐了一天一夜,也曾发过电报回去求助。
但是得到的却是一个极为冷硬的回答。
“长峥,这一条路是你同意的,你没有回头路。”
这是他父亲当时给他的话。
季长峥没想过回头,他只是想得到安慰,但是在季家,他连安慰都得不到。
他受到过这种教育,所以,他坚持把这种教育再贯彻到季明远身上。
谁让季明远是季家人呢。
所以——
当初,季长峥陪着季明远去知青点的路上,在还未交出申请报告之前,他便问过季明远。
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但是,季明远拒绝了。
既然不后悔,这一条路,哪怕是在艰难,季明远也要走下去。
听到这。
温指导员叹了口气,“你们也是不容易。”
他咬着窝窝头,起身把桌子上的信递给了季长峥,“不管是不是求助,先看看就是了。”
“要知道,你当初给家里人发电报的时候,不也是抱着想要得到安慰的心思?”
“你现在来看季明远,不也是一样?”
“他那边怕是也盼着你给他回信的。”
这话一说,季长峥沉默了片刻,抬手扯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凸起的喉结来。
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魅力。
半晌,他才沉声说道,“我不想拆,也不想看。”
因为,他怕自己像是老爷子那般无情。
所以,看了又如何?
这——
其实说白了,就是关心则乱,他一边知道,自己不能去帮对方,一边又痛恨自己不能去帮对方。
这就是季家人。
见他不肯拆,温指导员擅自做主,直接把信封给拆开了,他没看信,而是把中间的信拿出来,递给他。
这一拿,温指导员就意外了下,“还挺厚,最少三五页纸。”
这话一说,季长峥抬头,窗户外的玻璃光照耀下,他的骨相凌厉而英朗。
他思索了片刻,到底是接了过来,打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只是,在看到开头的时候,他的脸色跟着一变。
“怎么了?”
“季明远要离开了吗?”
能够让他这般大的反应。
季长峥摇摇头,坐起身来,把信放在了一旁,从裤兜里面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拿着火柴点燃后。
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密不透风的室内,使得淡青色的烟雾变成一条笔直的线升腾而起。
浓烈的烟雾,熏得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微微眯着,没人能琢磨透他此刻的内心。
温指导员也不行。
他拉着一张椅子,坐到了季长峥的面前,“怎么?明远那边很难处理?”
他们两个认识多年了,所以,温指导员是知道季长峥家里的情况的。
对于,季明远这个侄儿子,他也算得上熟悉。
季长峥摇头,不过两分钟时间,他便做了决定,果断又迅速。
“帮我请一个假,我下午去找一趟明远。”
这话一说,温指导员愣了下,“这么着急?”
季长峥嗯了一声,眉梢间不复之前的张扬和戏谑,反而带着一股沉静。
“我去看看情况。”
温指导员点点头,“你去吧,我去给你请假。”
待季长峥走了以后,温指导员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来了之前那几张信纸看了下。
待看完上面的内容时。
温指导员喃喃道,“乖乖啊,这季明远真是闷不做声,干大事啊。”
他才十九啊,还不到二十。
喜欢上女同志就不说了,这还是要去给人家当后爸啊。
难怪,季长峥脸色突然变了。
*
知青点。
季明远自从把信寄出去后,便一直盼着,日思夜想的盼着,盼着小叔给他回信。
这天,公社的邮差到下面派送信件,季明远一早就等着了。
“同志,有我的信件吗?我叫季明远。”
那邮差检查了一遍袋子,摇摇头,“没有。”
一般来说,他是一周才跑一次下面的生产队派送信件,如果有着急的话,一般生产队的人都会直接去公社邮局去自己查找信件。
听到说没有自己的信件,季明远不由得有些失望。
刚要转身离开,便见到沈美云领着绵绵过来了,季明远微微一顿。
沈美云朝着他问,“季知青。”
季明远点点头,他似乎还想让沈美云在多问两句,可惜,沈美云没有在说话的意思。
她走到那邮差旁边,问了一句,“有沈美云的信件吗?”
邮差低头按照信封的名字,查找了一遍,摇头,“没有。”
这下,沈美云叹了口气,和季明远对视了一眼。
“你的信还没被人回?”
“你的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觉得对方有些可怜了。
天天盼信件。
“你是给家人寄信吗?”
告别邮差后,季明远朝着知青点走,一边走一边问。
沈美云摇头,“给我一个恩——朋友。”
她准备说是恩人的,但是转念一想,似乎朋友的身份更适合季幺一些。
“你呢?”
沈美云问。
季明远抿着唇,他温和道,“我是给我家人寄的。”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棉衣,严谨中透着妥帖,他似乎极为适合藏蓝色,显得他皮肤白皙,唇红齿白。
只是,这是他的外表,或者说是季明远让大家看到的外表而已。
起码,沈美云便是这样,被他外表有短暂迷惑。
少年温润干净,气质高雅。
这也让沈美云释然了片刻,就目前阶段来说,对方似乎比绵绵,也大不了几岁。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鼓励他,“那你家人肯定很快就给你回信了。”
想到自己跟小叔写的信,全部都是关于沈知青的。
这让,季明远有片刻的不自然,他嗯了一声,“希望如此。”
两人正准备朝着知青点回去。
半路上,就看到老支书那这一个红星牌大喇叭,朝着生产队喊,“开会了,开会了,都到晒谷场集合了。”
这话一喊,沈美云和季明远也不必回知青点了。
索性,直接转道去了晒谷场。
沈美云还把绵绵一起带上了,反正老支书也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他们去的时候,晒谷场已经集合了不少人了。
生产队的社员们,有的搬着小板凳,有的揣着袖子,大家聊的火热,很是热闹。
沈美云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胡奶奶领着自己的两个孙子,用着茅草给他们两个编蚂蚱。
看到沈美云过来的时候,胡奶奶还不忘朝着沈美云招手,“沈知青,这边。”
因为沈美云经常把绵绵,给胡奶奶照顾的原因,两家一来二去也熟悉了。
所以,胡奶奶一招呼沈美云,她便领着绵绵过去了。
还不忘朝着季明远说了一声,“季知青,我去一趟胡奶奶那,你先去知青点。”
把绵绵安置好了,她看下情况,要不要在过去。
季明远点了点头。
等沈美云领着绵绵过去的时候,胡奶奶顺势,把孙子阿虎屁股底下的小墩子给拿了出来。
递给沈美云。
“沈知青,你坐。”
沈美云犹豫了下,胡奶奶似乎看出来了,摆手,“绵绵这孩子一来,你看着吧,阿虎肯定没心思坐在这里看我编蚂蚱了。”
这话还未落呢。
阿虎便把手里刚得到的草蚂蚱,献宝一样,递给了绵绵。
“绵绵妹妹,你看,我奶奶给我编的。”
绵绵没见过这种草编的蚂蚱,她想要,但是沈美云摇摇头,“阿虎哥哥只有一个,跟阿虎哥哥说谢谢他,你不要。”
绵绵眼睛贴着草蚂蚱,说,“谢谢阿虎哥哥,我想要。”
沈美云,“……”
这下,沈美云捂着脸,觉得有些丢人。
旁边的胡奶奶打趣,“多大点的事情,阿虎把你的草蚂蚱给绵绵,一会奶奶在给你编一个。”
阿虎很大气,拍着胸脯,“沈姨姨,这个我本来就是替绵绵要的。”
说完,就递给了绵绵,言外之意,这个是给绵绵的,你不要在说了。
沈美云叹口气,她能说些什么?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咯。
趁着孩子们去玩耍的时候,她忍不住朝着胡奶奶问道,“胡奶奶,有说为什么开会吗?”
因为这段时间老是下大雪,所以前进大队的春耕还没开始。
家家户户都还在家里猫冬,以至于知青点也是闲暇了好几天。
这冷不丁的召集开大会,她还有些意外。
胡奶奶一边手里灵活的编蚂蚱,一边笑眯眯道,“我不知道,等老头子在上面说了,你就知道了。”
这竟是不愿意透露了。
这下,沈美云扶额,“您还和我打哈哈。”
这边说着话,那边台子上,老支书拿着大喇叭,用着手拍了拍喇叭前孔,发出一阵阵的刺刺啦啦的声音。
待调整结束后。
他便出声了,“召集大家来,是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春耕,如果下午不在下雪,我们前进大队明天便恢复春耕,大家开始挣工分。”
“但是,如果下雪,那么春耕将会继续推迟。”
黑省就是这样,什么时候能到地里面干活,全凭老天爷给脸色,若是脸色给的好,一早不下雪,还能给个好天气。
自然就能去麦田里面除草施肥了。
但是,如果一直下雪,那就是没办法了,只能说在家继续猫冬躲着。
这件事一公布,大家自然没有反对的。
社员们也都等着不下雪了,好开工去挣工分了。
要知道,歇息了快两个月了,全凭去年挣的钱和粮,在不开工,大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倒是,知青点的知青们大家交头接耳,“要干活了啊?”
他们还不一定能适应得了。
这是实话,新来的知青们,都有些忐忑了。
台上的老支书,似乎不意外知青们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于是便说了。
“正式开工后,可能会比较辛苦,大家这几天可以先去田埂上做一些活,就当适应下。”
这——
知青们都没说话,还是乔丽华应了一声,“老支书,你放心,这两天我会带他们,去田里面先做一些轻便的活。”
候东来出事了,乔丽华很自觉的接起了知青点负责的活。
她的这个反应,让老支书很满意。
他们这些乡下人去管城里的娃娃,娃娃们不一定服气,还是要知青点的老知青们带新知青,这样多少还是方便一些的。
说完了第一件。
老支书便说起来第二件事了。
“第二件事,是迫在眉睫的,我们前进大队的老母猪要下崽了。”
这可是他们前进大队重中之重的事情。
一年到头大队里面的社员们,能分多少肉,全凭这两头猪了。
于是,下面的社员便开口了,“老支书,这母猪下崽是好事,您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瞧着那眉头都没松开过。
老支书便直说了,“我让大队的赤脚医生看过,这次老母猪阿花,怀的多,胎位不稳,可能下小猪仔的时候,会有难产。”
这下,大家顿时急了。
“那可不行啊。”
“阿花出事了,那我们明年的肉可没了。”
“是啊,阿花一定不能出事。”
整个前进大队就两头猪,说个不好听的,这猪在他们这里,就差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
就希望它能长的白白胖胖的,到年底的时候,家家户户能多分个二两肉出来。
这阿花一难产,那大的小的,怕都是保不住的。
“所以,我现在想要召集大家,问一下,谁愿意去照顾阿花?”
在大家回答之前,老支书便补充了条件,“既然承了这个责任,那么肯定要保证阿花和它下的小猪仔,都没问题的。”
这谁敢担责?
原先想要开口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去,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愿意接这个活。
老支书加大了筹码,“这样,如果接了阿花生猪崽这件事,我可以给你们按照十个工分来记。”
这话一说,有人就想要了,毕竟,十个工分啊。
整个大队都没几个能挣十个工分的,那全部都是壮劳力,出一把子力气,累死累活才能有这个数。
有社员想开口答应下来,却被家人给拽了下,问道,“那如果阿花难产了,那这个责任,还归我们吗?”
这才是重点。
老支书敲了敲烟杆子,半晌,他说,“算一半吧。”
既然挣了这十个工分,那自然要担责的。
不然,十个工分怎么就那么容易给了呢。
这下,社员们都不吭气了。
眼见着没人接这个活,老支书急了,“总不能看那阿花真出事吧,出了事情,咱们年底前进大队,可是没肉的。”
“这样,去照顾阿花下猪仔的,一直到小猪仔出世,都可以不用去地里面出工分,专门照顾小猪仔,我也给你们记七个工分。”
这可不低了。
要知道,就拿妇人来说,他们去锄草一天累死累活,也才七个工分。
照顾小猪仔,那多轻松,那多美。
于是,又有人想要去了。
老支书,“但是,工分也不是白挣的,小猪仔的安危由当事人来负责。”
“如果小猪仔死了,那自然是要从工分里面扣的。”
得。
这话一说,大家再次安静下来。
连带着知青点的知青,先前跟着跃跃欲试的,这会也都跟着蔫巴下去。
别说阿花了,就是小猪仔他们都赔不起。
眼见着没人应这个活。
老支书直接点名了,“沈知青,我记得你是农业大学的高材生,不如,你来伺候阿花生猪仔吧?”
沈美云,“……”
她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老支书,我是农业大学的,但是我不是兽医专业的。”
这隔行如隔山。
“你文凭高,懂得多,你来,你来的话,阿花要是伺候的好,往后这件事就你来,我给你按照七个工分,你不用去地里面出工分。”
沈美云想了下片刻,她似乎确实做不了地里面的活。
不管是挖地,还是锄草,再或者是施肥,不管是哪一样,怕是都不简单。
这样来看下,养猪可能还适合她点?
沈美云不确定地想到。
见她还在犹豫。
老支书加大砝码,“你来养猪,你家绵绵去割猪草,我可以给她记两个工分。”
这是要给绵绵落户了。
直接落到前进大队,之前因为绵绵太小,前进大队一直没要她,所以绵绵的名额一直是挂在沈美云的头上。
这下,沈美云是真拒绝不了。
实在是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她果断道,“成交。”
“老支书,你别骗人,帮我给绵绵落个户。”
老支书一瞪眼睛,“我自然不会骗人。”
他这辈子在正直不过的了。
等散会了以后。
知青点的知青,顿时围着沈美云过来,“沈知青,你怕是吃亏了。”
“是啊,如果阿花难产死了,那可是要算在你头上的。”
“你算算,你要挣多少工分才能挣回来?”
是乔丽华,她是过来人,跟着苦口婆心的劝说,“你要不要和老支书说,把这件事推了?”
之前沈美云有帮过她,她这才给她透了一个实打实的底子。
养猪倒是轻松,但是难的是,如果阿花没了,那才是比较麻烦的。
那不知道要赔多少去,不划算啊。
沈美云既然决定去养猪,那自然是有了成算的,她笑了笑,说道,“我想试下。”
她没做过地里面的活,不一定做得来,但是养猪的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泡泡里面是一个这类书的。
等她回去琢磨一番,看下怎么操作。
在说了,比起去种地,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显然去养猪更适合她一点,还能把绵绵带在身边。
还非常适合加餐!
当然,这些就不和外人说了。
见到沈美云劝不动,乔丽华也就不在说这话。
等回去知青点后,沈美云便收拾了一番,从泡泡里面把关于母猪所有的书,全部给找了出来。
点灯看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如老支书说的那样,没下雪,是要去集合春耕开工的。
知青点的知青们也不里外,吃过早饭后,大家便急匆匆的去了地里面。
而沈美云则是慢悠悠的,把自己武装起来,去猪圈看阿花,那里肯定是有味道的。
从头开始,头上带着帽子,脸上还挂着一个厚面巾,那面巾主要是防特殊味道的。
脚上换了一双雨胶鞋,她大概率是要进猪圈,去检查阿花的孕肚子的。
手里拿着的则是一本昨晚上还没看完的书,今天打算去猪圈继续埋头苦读。
都收拾结束后,这会也不早了,七点半了都。
第一天去猪圈上班,她没带绵绵去,打算把猪圈清理干净后,在把绵绵带过来,所以再次把绵绵安置在老支书家了。
待准备好一切,她便准备出门了。
外面传来了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
沈美云意外了下,一边跑去开门,一边大声问道,“你们是忘记拿东西了吗?”
她还以为是知青们第一次上工,忘记拿工具了。
只是门一开,看到来人时,她便惊讶了,因为对方她完全不认识。
男人穿着军大衣,高大挺拔,许是长途跋涉而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一张脸更是极为突出,骨相优越,皮相俱佳。
更出众的是他身上的气质,意气中透着几分倜傥,是极为英朗不凡的。
沈美云呆了片刻,她下意识地问道,“同志,你找谁?”,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