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近日为这群乱来的穿越者头疼的缘故, 望月北川难得想起了他的过往。
那是在进入无限流世界之前,更久远的过去……
回忆对于他而言并不算困难,倒不如说正因为那点记忆存储量不算多,直到现在他都能较为清晰地回想起往日的一切。
他记得那时家附近的老人, 时常感叹回忆就像一遍遍翻阅着边角泛黄发皱起卷的旧照片, 明明每一个经历都被自己细细品味到烂熟于心的地步,却还是乐此不疲。
这种感觉就和吃泛苦味的巧克力一般, 初品或许并不深刻, 但迟到的回甘又令人上头, 恨不得多回味一秒。
不过自从到了这个世界, 他就很少想起那时候的事了, 毕竟这段时间的事情过于繁忙, 推动着他一直往前走,甚至连停步回看过往的心思都抽不出来。
总感觉自己怎么不是来养老的……想到这,望月北川重重叹了一口气, 再次体验到了安全系数为6的养老世界的可怕之处。
记忆之中, 幼时的他能够依靠双脚走至的最远距离,主色调也时常是一片白色。由于时间漫长,他已经想不起那一地点的名称,但他总觉得他真正的故乡应该和这里的北海道差不多。
每到冬季就白雪皑皑, 他会高高兴兴地和附近的同龄孩童们相约玩耍, 往往在这一季节他都会轻松赢下打雪仗的冠军, 高超技艺折服周围那片辖区的所有玩伴。
等到回到家中,就会被大人们揪着耳朵,数落着又在这么冷的天气跑外边疯玩,自己心虚地左看右看,不断发誓保证自己下一次绝不再犯, 从天照大神再到地府的乱七八糟诸神,只为彰显自己的坚决信念。
往往这种时候,父母也不好再多说他,叹着气让他快点取下被雪浸湿的手套,过来烤火取暖。
——他对壁炉的执念就是在那时刻下的。
一家三口人,围坐在壁炉旁,他的手中会被塞上一杯加入棉花糖的热可可,他总是喜欢等着最顶上漂浮的棉花糖彻底融化后,才慢悠悠咂着嘴喝完。
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们脸庞,显得他们三人的面色格外红润,驱散了这寒冷的冬日中不少的寒意。
木柴燃烧发出的咔嚓声、火星子在半空飞舞的模样、身旁父母交谈的碎语声,和手中暖和的热巧克力构成了他对童年的家庭最深刻的印象。
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够百分百按照记忆,成功复刻出父母的外貌面容,但他敢保证,这一画面永远能一瞬间回想起来。
回忆时的他就像位局外人,默默站在一家三口的身后,那是未被壁炉照亮的潮湿阴暗角落。
他只是站在原地,守候着这一温馨家庭的其乐融融。
他想过自己大着胆子到正前方,看清楚自己父母的面容,可只要他一靠近,那一切就像是融化的蜡象一般,消失在原地,徒留下他一人与明亮的壁炉。
让他清晰地感到:
这一世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一体验,他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
在大多数无限流轻小说的惯例情节发展之中,主角是因为各种不幸,莫名卷入了这种糟糕闯关之中。然而他是这一故事发展之中的少数异类,他并没有按照老套的故事套路无故卷入了无限闯关中。
可能按照套路模板发展,那也不错?
不止一次,他都这样想过。
遗憾的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无力改变既定的事实。
他记得某一天在他家乡流传起一首古怪的歌谣:
废墟之上新生的第一抹绿色——那是希望蕴藏的角落。
落后部落开蒙的第一缕火光——那是活力滋生的一隅。
密林深处隐藏的第一面天镜——那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自然变化毁灭的第一处土地——那是毁灭的序幕。
干戈交汇碰撞的第一团金属——那是世界的亡音。
我们是披上虚假假面的异邦人,只希望好心的人们能收留我们共建美好家园……
冗长繁琐的词汇,配上孩童稚嫩的声音,说不出的古怪,至少那时候的他直觉感到不对。
当周围的玩伴兴致勃勃念诵着这一篇章之时,他却想要探寻到真正的创作源头,而最终一切都归为失败。
而他的家乡也依照歌谣所说,来了一群外乡人,他们热衷往猎人们才会深入的山林之间跑。这群爱探险的外来者,被他们这群本地人笑称为“另一群想要挖到黄金的幻想者”。
他们家乡的山林之中,并没有多么珍稀的异兽可供狩猎,也没有昂贵的天价植物供人采摘。这里的居民在砍伐令下来前,都依托最粗糙的加工木材的活计为生。
他们心想每日两手空空的冒险者定然会失望,但生活本就如此。当年淘金年代的采矿者,最终也只能在酒杯碰撞声之中听到几声旧时破碎梦想的回音,那是金币的掉落声,也是现实的嗤笑声。
可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那群外来者每日依旧兴致勃勃地往里边跑,到最后只剩下拉着警戒线的区域未被踏足。
“这里面是什么啊?”有人随手拉住周围玩耍的孩童问道。
“不知道!”自小就被教导不能进入的小孩直接摇头,想也没想根本没有进入的欲望。
万一里边有两人高的巨熊,把他吃了怎么办?他才不要和这群蠢得出奇的冒险者一起进去!
望月北川一直想知道警戒线的后边是什么,虽然大人每次都告诫他们小孩不能进入,但有些事越是叮嘱越是好奇。
他知道那群冒险者们进入了其中,那天下山时他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周围居民都在暗地里嘀咕:难不成那里真有什么宝贝没被他们发觉?
随着声势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外来人跑去了警戒线后边,又带着如出一辙的满足神色回来。
望月北川还是没忍住问了问父亲:
“警戒线的后边是什么呀?”那是他不被允许前往的地方,埋藏着他孩童年代最多的好奇。
“警戒线的后面什么都没有。”父亲摇了摇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说,“等你大了,你就能见到那后边的景色了。”
小北川在心里腹诽大人就喜欢用这句话搪塞小孩,也不知道这份约定什么时候能兑现。
“我保证我会带你看的。”
父亲带着无奈的笑容,又拍了拍他的脑袋,算是把这一话题轻轻揭过。
*
在异象到来之前,没有人将这看作是一场灾难的前兆。
不过是少见的连续低温,多待在家里烤火就行,家中的木材储备有的是。
不过是连日的罕见暴风雪,只要不出门那就没问题,家里没有低温的烦恼。
当异象的持续程度,由半周延长到一周,最后又到了一个月,每个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播音机的主持人依然用一成不变的上扬语调,让居民们无需担心,这只是一场百年罕见的隆冬暴风雪。等到这一气象过去,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冬天总会过去,不远的春天将要过来。”大抵是为了安定市民内在不断滋生的焦虑,每次播报结束,主持人都会一板一眼,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就像是一句必然应验的祷告。
但多日过去不见天气好转的居民等不下去,柴火有烧完的那一天,食物有吃光的那一天,水管有被冻住的那一天……
这种鬼天气,没有火,没有粮食,没有水,本就难熬的日子更加望不到结束的时限。
“呼,幸好趁着最开始几天没那么冷,保存了不少东西,不然我们现在大概也要挨饿受冻了……”父亲望着窗外的漫天大雪,说道。
为了尽可能减少消耗,他们的火堆也没有烧得很旺,因为谁也说不准这个天气要持续多久。
在这几天他们时常听到门板的抓挠声,那可能是周围居民的微弱求救,但他们不能开门。
特地加固门板为的就是担心这类事件发生,他们想的是,如果救了一个,那么还有的人该怎么办呢?
他们保留的物资也只够三个人紧巴巴地再多过一阵子,没有多余的能匀出来,即便在外头敲门的人,可能在灾难开始前还是能交心聊天的存在,那也不能开门。
那时候的望月北川有时觉得父母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也变得扭曲,呈现出了非人的姿态。
但那可怕的视线在望向他时,又恢复了平静,如同一切都只是他冻昏了的错觉一样。
“我想一直停留在这里是不行的……”父亲用钳子拨弄着火堆,脸色阴暗不明。
“你说的对。”母亲小声应和着。
——一直待在这里是没有出路的,这是大人们的想法。
他们在交谈苦恼的事,那时候的望月北川还不能完全理解,就连回忆的话语都模糊不清。
望月北川只记得他们离开了一直生活的家,在他恢复意识之后,母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妈妈呢?”那时候的他问道,没开多少暖气的车室温度也很低,冻得他直往手上呼气,希望借此能暖和一点。要不是座椅有点狭窄,他都想在车内跳一跳,靠运动获得点零星的热量。
“妈妈在家里等我们呢。”父亲说道。
“我们要长途旅游吗?”
“嗯,可能要很久很久都回不来了。”
那一天,父亲带着他离开了家,他第一次越过了那道警戒线。
那也是他初次见到警戒线后的景象。,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