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帝顺治爷当政时,仁孝皇后的玛法——赫舍里·索尼被睿亲王多尔衮排挤到盛京为太|宗皇帝看守陵寝。
身处政治漩涡中的索尼,为了避免家族出风头,特意为自己的嫡长子噶布喇和庶三子索额图娶了普通大臣家的姑娘。
前者娶得是舒穆禄氏,后者娶得则是尚未发迹佟图赖的庶长女。
顾嬷嬷最早就是跟着舒穆禄氏从没有底蕴的普通大臣家出来的陪嫁丫鬟,后来有幸成为了仁孝皇后的乳母,好福气的喂养了一国之母,而穗兰却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从名不见经传的坤宁宫小宫女一步一步成为仁孝皇后离不开的心腹的。
两者对比鲜明,顾嬷嬷嬷深知穗兰虽然比自己年龄小,但心机、手腕、脑子都比她要好太多了。
面对如今的憋屈境地,她实在是找不到破局的好办法了,只好舔了舔嘴唇,探着身子将两鬓斑白的脑袋凑近穗兰,压低声音讨好道:
“兰子,你给姐说说,现在咱咋能重新将这东宫手中的管事权力收回来啊?”
“眼下这东宫里的人大多数都开始听那钱氏的话了,老姐姐我啊可真是不比从前了,想要找个小宫女端茶倒水都找不到贴心人了,你快给老姐姐想想办法,姐姐我和你姐夫绝不会亏待你的。”
“唉”,瞧着顾氏对她挤眉弄眼的模样,穗兰“砰”的一下子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面上,双眼目视着顾嬷嬷无奈摇头道,“嬷嬷,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咱私下里腆着脸,说句大不敬的话,民间俗话常说,这娶了媳妇忘了娘。太子殿下大婚了,明显更亲近太子妃,偏偏前段时间后宫中唯一能当咱殿下半个长辈的平妃娘娘也病逝了,这紫禁城中的人都是看碟子下菜的势利眼,太子妃娘娘被太子看重,她身边的人不就更加吃香嘛!”
“我觉得啊,咱也年纪大了,还是放平心态过日子吧,凭着咱俩的老人身份以及照顾太子长大的情分,皇上恩重他的奶嬷嬷,太子殿下有样学样也不会亏待咱们的,嬷嬷也看开些吧。”
顾嬷嬷看到自己都求到这份上了,穗兰还是自顾自地说这些没营养的放屁话,她脸色沉沉的抿唇,半晌都没有再吭声。
穗兰瞥见顾氏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一下,然后又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边小口抿着,边轻声随口道:
“咱东宫小阿哥昨天出生时可真是享尽了风头啊!”
“啧啧!衔玉而生,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头一遭碰上这种奇幻的事情,能好运做小阿哥奶嬷嬷的人,想来后半辈子可真是不用发愁了啊,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呐。”
顾嬷嬷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刚刚脸上挂着的苦恼神情也立刻消散了。
她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唰”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笑着用手拍了拍穗兰的肩膀,顶着老伙计一脸困惑的样子,扭着丰腴的身子,脸上带笑、嘴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转身往耳房门口快步走去。
待“砰”的一声耳房门从外面被人关上后,穗兰脸上做出的困惑模样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独留下桌面上的两杯温热茶水散发出了满室的清香。
……
与耳房离得不远处的太子妃月子房内,此刻气氛温馨的紧。
头戴抹额的瓜尔佳氏靠在架子床的床头上,右手捏着针线给儿子做着虎头帽,不时瞧几眼身穿淡青色常服的太子爷。
一炷香前,胤礽来到月子房内,立马将躺在太子妃身边,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小奶娃抱了起来,紧跟着就低头对金黄色襁褓高兴地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包在襁褓中的黔砻瞧着眼前模模糊糊的男人,也知道这是他此生的亲爹。
听着亲爹口中叽里呱啦的话,黔砻不由戴上了痛苦面具,听不懂,实在是听不懂啊,他真不知道亲爹口中说的鸟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哈哈哈哈,璃安你瞧瞧,我咋觉得这小不点像是嫌弃我了似的,还不耐烦地皱了皱小眉头,把眼睛给闭上了。”
时刻注意宝贝儿子脸上表情的胤礽瞧见黔砻的小动作,立刻像是个好奇宝宝般,将怀中的襁褓往太子妃跟前凑,一脸惊奇地笑道。
这也不怪胤礽兴奋,实在是他汗阿玛在他这个年纪时,膝下的儿子、女儿都生了一串了,他的伴读们也都早早做了阿玛。
这几年膝下空空,储君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如今抱着怀中软绵绵的小身子,胤礽才觉得自己的心里终于踏实了。
看到儿子被他父亲喜爱,瓜尔佳氏自然也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她怎么都没想到往日里神采飞扬、长身玉立的太子爷在自己儿子面前竟然瞧着傻乎乎的?
望着坐在床边的父子俩,瓜尔佳氏不由忍俊不禁:
“爷,这么大点的小奶娃哪知道嫌弃是什么啊,他肯定是困了才闭眼睡觉的,你还是把襁褓放进小床里吧,太医说了,小奶娃吃得多,睡得多,才长得快。”
“行。”
胤礽听话的从床边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抱着的儿子放进不远处的摇篮小床中。
黔砻躺进自己舒适的小窝里,困意瞬间就涌了上来,没一会儿就香甜的睡着了。
胤礽站在小床边,用手扒着木制栏杆,看到里面的小不点舒服地用脸蛋蹭了蹭襁褓皮就开始呼呼大睡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咧嘴笑了,觉得小奶娃不愧是他儿子,咋看咋讨喜。
等儿子彻底陷入了熟睡中,胤礽隔着栏杆轻轻拉了拉盖在襁褓上的薄毯子,而后才转身走回架子床边,把玩着腰间的团龙玉佩,对瓜尔佳氏说起了正事:
“璃安,今天上午孤在御书房里帮汗阿玛批折子时,汗阿玛对孤说,这孩子的洗三礼和满月礼先不办了。”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话,瓜尔佳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捏在右手中的绣花针差点将左手指给扎出鲜血。
如今洗三礼和满月礼是非常重要的,别说皇家宗室了,即便是民间的穷苦人家到这重要的时间点了,也会想法设法地给家里的新生儿简单操办一下典礼的。
她儿子的洗三、满月,为何不操办?
瓜尔佳氏越想越担忧,遂放下手中的布料和针线,拧眉看着胤礽轻声询问道:
“爷,汗阿玛难不成是介意咱儿子的出生异象?”
听到自己媳妇儿的话,胤礽一愣,有些明白一孕傻三年是什么意思了。
他哭笑不得的曲起纤长的右手食指在瓜尔佳氏光洁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瑞凤眼含笑地笑骂道:
“你这丫头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咱儿子可是汗阿玛的嫡长孙,汗阿玛疼爱他还不来不及呢,咋会介意他那出生风头呢?”
“汗阿玛只是觉得这孩子是早产儿,即使满月了,也才九个月的大,洗三和满月虽然重要,但一番礼仪走下来,小娃娃们也是很折腾的。”
“汗阿玛不想折腾他大孙子,故而才寻思着,洗三和满月先搁置不办了,等到这孩子满周岁了,在乾清宫中举办抓周礼,到时候让皇玛嬷亲自给曾孙主持。”
“嗐,原来是这样啊。”
瓜尔佳氏听完胤礽的温声解释,高高揪在嗓子眼的心也随即落回了肚子里。
上一个在乾清宫举办抓周礼的孩子,还是多年前刚满周岁的太子爷。
若是皇上把嫡长孙的抓周礼办在乾清宫里,倒是明晃晃像前朝后宫彰显了他对储君嫡子的重视了。
看着自己媳妇儿脸上的笑意,胤礽用右手一拍脑门,从怀中掏出一张对折的淡金色信纸,伸手递给太子妃,说道:
“对了,孤看见儿子差点儿高兴忘了,璃安,你瞧瞧这个。”
瓜尔佳氏不解地从胤礽手中接过信纸,刚刚翻开纸张映入眼帘的就是竖着排成两列的墨字。
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瓜尔佳氏瞬间就激动了,扭头看着胤礽,有些难以置信地喜悦道:
“殿下,汗阿玛竟然会用年号来当咱孩子的名字?”
胤礽一脸自得的挑眉笑道:
“可不是嘛!孤也没想到,汗阿玛说他原本是想直接用年号中的‘熙’字给咱儿子做名字的,后来考虑到皇孙们这一代都是弘字辈、日字旁的,就把‘熙’改成了‘晞’,又想着贱名好养活,特意琢磨出来了个‘金团’的乳名,希望能够保佑咱儿子身子骨长得结实些。”
“弘晞、金团”,瓜尔佳氏轻声念叨着这俩名字,双眼亮晶晶地低头用白皙的指尖轻抚着淡金色信纸上的墨字,头也不抬的眉眼弯弯对胤礽说道,“汗阿玛费心了,爷要是明个儿见万岁爷了,一定要替臣妾和金团对汗阿玛表示谢意。”
“放心吧,孤会的。”
安然睡在小床中的黔砻咂了咂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黔砻”这个名字也彻底变成过去式了。
这时,月子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珠帘晃动间,夫妻俩人齐齐往门口的方向看。
下一瞬钱嬷嬷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老奴给太子爷、主子请安。”
“起身吧,怎么了?”
胤礽冲着钱氏的方向轻抬了一下下巴出声道。
“多谢殿下。”
钱嬷嬷直起身子,先扭头看了一眼躺在摇篮小床中香甜熟睡的小阿哥,又瞅了一眼坐在架子床上的太子妃。
瓜尔佳氏瞧着自己乳母的动作,心念一动,猜想着可能是今早上天还没亮时,她让乳母去查的早产原因有苗头了,忙轻咳两声,开口道:
“嬷嬷,有事儿你就直接说吧。”
“是”,钱嬷嬷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胤礽,再一次俯身恭敬道:
“殿下,昨个主子毫无预兆的早产了,老奴就去仔细调查了昨天上午主子接触的人与物,发现咱东宫中没有问题,倒是储秀宫那边似乎是有些猫腻。”
“什么?”
钱嬷嬷话音刚落,夫妻俩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嬷嬷,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查到了什么?”
胤礽脸上的笑容全部散去,“唰”的一下从床边坐起来,靠在床头上的瓜尔佳氏也蹙着眉头坐直了身子。
储秀宫是太子姨母平妃娘娘的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