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哥儿!”李伯抢先李复一步走到了床旁边。
昀哥儿有些不解地看向李伯, 怎么李伯一副激动得手都在抖的模样,甚至在叫出他的名字之后就只是嘴巴呢喃了几下, 连话都有些讲不出来了。
还是李复, 读书人修身养性,这会儿状态比李伯好一些。
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跟一丝不确定,抬手去抓昀哥儿怀里的湛卢。一入手, 李复本来勉强保持住的平静就被打破,本来在外面冻白的脸色一下就泛起了红。
“怎么样?”
昀哥儿发现李伯的声音都有些在颤抖。
李复举起剑, 就着此刻大亮的天色仔仔细细打量。试问天下间门,又有几个人能将湛卢拿在手中过呢。
剑身通体漆黑, 可这漆黑并不显得沉闷,相反有一种澄清、厚重之感。而他握得越久, 越能感觉这剑锋芒逼人,隐约让人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李复心头一跳,下意识把剑还回给了昀哥儿。
“怎么样?”李伯看李复不答, 急道。
李复长长吐了一口气才说话, “应该是真的湛卢,而且此剑已经开锋, 说明合该我李氏所有。古书记载, 据说此剑能自行择主, 刚才我握在手中越久就越有心惊肉跳之感, 这才匆匆还给昀哥儿。”
李伯眼睛一亮看向昀哥儿, “昀哥儿,你觉得这把剑怎么样?”
昀哥儿表情有些迷茫。
他阿爹跟李伯在说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啊,还自行择主?
“我没怎么样啊,这剑挺好看的。”说话间门,昀哥儿拖着剑晃晃悠悠站起来, 还努力抱着剑柄比画了一下。
每个男孩子都有一个剑客梦想,帅气。
李复默默与李伯对视了一眼。
可以确定这应该是昀哥儿的剑了,这剑的重量不小,李复拿着也有些吃力,拿久了甚至有种这剑要当头劈来危机感。
可昀哥儿这么小,分明一副拿地举重若轻的模样,还把这把剑拖来拖去,真当湛卢剑是没脾气的。
可见此剑真的会择主!
可比见识到了名剑之一的湛卢更为兴奋的是这把剑选了昀哥儿,昀哥儿可是他儿子!他就说他李复一腔造反抱负,老天爷不会这么对待他,让他有生之年壮志不得展。
那么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于是李伯示意狗子先出去。
狗子这人真还有点愚忠,之前就说了,他跟了昀哥儿就听昀哥儿的,就连辛娘的话都排在昀哥儿之后。
李伯让他出去他竟然犹豫着不动,而是看向昀哥儿。等看到了昀哥儿点头,狗子才一转身跑了出去,还把门给小心关严实了。
等确定没人了,李伯才开口,“昀哥儿,这剑你是哪里来的?”
额......
昀哥儿犹豫了下。
然后他看向屋子里面堆着的那些金银珠宝的箱子,他看向其中一个道:“我昨晚做梦做醒了,刚好那个箱子上面掉下来一把剑,我觉得跟我梦里拿到的剑很像就让狗子给我拿过来了。”
这说得也是实话,昀哥儿醒来后,也因为梦境的大龙跟古剑的事太过真实,下意识就在床上找了一圈。
什么都没找到。
然后就听到房间门中吧嗒一声,一把剑从房间门那些装满了金银珠宝的箱子的上方掉了下来。
昀哥儿自己都不知道,一看到这把掉下来的剑就觉得喜欢,于是就让狗子给他拿过来。当时狗子还说拿不动,脸都憋红了,还是昀哥儿自己去拿的。不过昀哥儿觉得还行啊,可能是狗子没睡好所以没什么力气。
至于昀哥儿住的地方为什么有这么多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是因为之前马义交代的各种金银珠宝被姜叔临时收纳到了这间门屋子中暂时保存。
可这赵家虽然是堎底下乡的大地主,不过毕竟是一村首富,屋子的房屋间门数也没有很多。这回李伯、李复还有乐单等人都住了进来之后,大家也都挤不下了。
房屋不够,刚好这间门屋子还是赵家的主卧,条件是最好的,那就只能让昀哥儿跟这些金银珠宝挤一挤了。
李伯诧异地看向那些金银珠宝,马义那儿搜出来的东西很多,都堆满了半个屋子。不止有这把剑,还有一些镶嵌的各色珠宝的匕首、上好的虎皮、大弓等等,只是没想到里面还有湛卢。
不过看湛卢都没有被小心包裹或者收在箱子中,可见马义不知道哪里得来随手一扔的,从来没有重视也根本不知道这就是湛卢剑。
“时也命也,湛卢蒙尘,它是只等着昀哥儿了。”李伯满意地看向昀哥儿,长叹一声笑道。
这就如同当时的太/祖李鸿武一样,那户农户只是把蒙尘的纯钧垫在墙角充作一块废铜。可太/祖得到之后,纯钧立时褪去一身锈迹,更是变得华贵锋利无比,变成了全天下最为尊贵无双的剑。
“昀哥儿你收好这把剑,既然此剑择你为主,那你昨天说的如何用那批粮食的事就依你说的算!”李复大为高兴的一拍昀哥儿肩膀说道。
“真的?”昀哥儿把剑一扔,兴奋得立马蹦跶起来。
他昨天还在想要写一篇民生大论文呢,想想就让小朋友昀哥儿头秃,没想到他阿爹竟然告诉他不用写了!
哈哈哈哈。
昀哥儿就要蹦下床去吃早饭,李伯吓得要去接湛卢,这可是象征仁道的剑,更是诸侯之剑。
“你别乱扔。”可等李伯手一伸要抓住湛卢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如同李复所有的那种锋芒毕露之感,只觉得心中一阵狂跳。这种不安感让他下意识一收手,最终没接住。
看来他比李复还要无法驾驭此剑,至少李复还能拿起来端详一会儿,是拿得越久心悸感才越强,最终到无法再拿为止。
大约是因为李复是昀哥儿的父亲?
难得李伯生出了一丝对李复的羡慕跟嫉妒,呃呃......他又觉得有点失笑,他都一把年纪了,竟然因为这事儿而冒出这种情绪。
可这是湛卢仁道之剑啊。
“昀哥儿,这剑你得先放起来,不可随意展示于人,但最重要的是不能随便乱扔。”李复索性把昀哥儿从床上抱起来,也跟着李伯一样连连叮嘱道。
昀哥儿瞅了瞅那把他阿爹说叫湛卢的黑剑,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要是真的是湛卢,这以后可是古董,是得好好保护起来。大学生昀哥儿学的考古,他的记忆中就有关于湛卢的记载。
湛卢在大学生昀哥儿那儿的记载中换过好多主人,据说最后一任主人是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后来岳飞父子被害之后,湛卢也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可是完完全全有了大学生昀哥儿的记忆之后,小朋友昀哥儿早就发现这个时代跟大学生昀哥儿知道的历史不一样呀。现在的梁国、李氏曾经建立的周国等,昀哥儿都不记得大学生昀哥儿学到过。
没想到历史这么不一样了,湛卢剑竟然还有。
很快当着李复跟李伯的面儿,昀哥儿拖着湛卢让它归鞘,最后吭哧吭哧用布包好放好,昀哥儿才去吃饭。
吃完早饭昀哥儿就问阿爹,赵家的人怎么样了。
昨天半夜那些炉子里面的药粉就彻底焖烧完了,没了药物麻痹神经止痛,赵家那几个人后半夜就开始惨嚎了起来。
大夫已经在治了,但效果不好,估计都活不下来。这事儿也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刚刚李复答应了让流民都落户陇县这儿,然后支持流民开荒这事儿,昀哥儿吃饱喝足就立即催促了起来。
李复笑道:“放心,只是昀哥儿,那么多流民开荒落户不是那么简单的,也得弄个章程出来。”
这事儿宜快不宜慢,不过昀哥儿也觉得李复说得很有道理,于是立马就让姜叔去找文房四宝,然后扯着李复就开始商量怎么开荒的流程。
“阿爹,这些流民太多了,要是都放在堎底下乡肯定是不行的,咱们得他们分散开,按照人口给他们建村。
另外就算是开荒,也不能让他们随便乱开,还是得以家庭的人口数量为单位划分给他们。划分好之后,第一年由全村一起开荒,减少单独开荒的困难。第二年跟第三年,开荒之后的地大概能耕种一些,但地还没养好,粮食不多,咱们不收税。
相反,前三年因为荒地歉收,咱们可借他们粮食、粮种、农作工具等。第四年的时候,让他们归还租借本金即可,第五年开始,咱们收五十税一,第六年开始四十税一,第七年就按照梁国的税法要求三十税一。”
昀哥儿一口气说这么多都累了,小胳膊一伸就接过狗子递给他的羊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喝得嘴角都是奶渍。
他其实都不懂梁国的税收是多少,这都是刚才一个上午,李复一点点给他讲解的。
其实梁国的开国皇帝是很做人的,他在位的时候强调的是低税收制度,甚至一度废除了原本百姓强行服的力役,从而采用了官府雇佣的形式。
但随着后期土地兼并的严重,贪污**更是严重,中枢的税收越来越少,于是在中后期低税收制度被慢慢摒弃,力役也重新称为百姓需要免费服从的徭役之一。而彻底摆烂破罐子破摔的就是那位道君皇帝,直接掀桌子。
他的做法虽然一度让中枢的税收获得了提高,可实则那些上层掌握了大量土地财富的人依旧没有交税,反而是那些小农民被持续加压,导致这个看似重新繁华起来的帝国内部越发风雨飘摇。
不仅如此,州牧制度也更是让中枢开始失去各州的控制,可以说道君皇帝的做法完完全全是饮鸩止渴。
现在梁国的正儿八经税收制度是三十税一,也就是说收获三十斤粮食要给朝廷一斤,这个比例在丰收光景倒是还好。可现在天灾**不断,加上上层层层加税,加上还需要交的各种物税、人税等,到了寻常百姓家里,一年劳作下来,说不定粮食全交税还得倒欠。
昀哥儿针对李复跟他讲解的思索之后,才提出的建议。
听着昀哥儿的说法,李复心说怪不得湛卢选了昀哥儿。
五十税一,自古未有之。
而且关于人头税这一项,昀哥儿更是据理力争非要免除。因为不免除这一项,杀女婴的现象就太严重了。
想到这个昀哥儿就心中一沉。
这还是狗子无意识跟他提过的,因为有人头税,也就是婴儿一出生就要收税,像是农户这儿,很多人都会溺死女婴甚至把女婴在十一二岁的年纪早早出嫁,就是为了防止多交税。
不仅是人头税,昀哥儿还大力赞同服徭役给予一定报酬这件事,就算不给钱至少提供饭食。
现在的服徭役,那可完全是彻彻底底的自费。除了服徭役过程中人死了,才会给予一定赔偿,但也不多。甚至现在这个赔偿还会拖拖,什么时候拿到全看当地县长或者村里三老等人做不做个人了。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