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们常说日出而作,江湖中也有不少人习惯早起练功,但谢尘是从来没有这般习惯的。若是没有紧急要办的事情,他一向是睡到自然醒。 又因为昨夜外出的缘故,谢尘本该起得比平时更晚。苏府的仆人原应是知道这件事情不会主动打扰的,但现在却不同了。 被人从睡梦中惊醒总不是件开心的事情,谢尘开门时的脸色并不太好。 “谢公子,何捕头邀请您去朱家,说是有要事。”仆人小心地解释道。 谢尘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问道:“何明捕头去了多久?” 仆人道:“刚走不久。” 谢尘立刻吩咐:“立刻准备马车并通知晓婵。” 苏晓婵当然早就起了,何明来通知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外出的准备。 马车上,苏晓婵好奇道:“何明捕头找到凶手了?” 谢尘笑道:“理当是找到了杀害朱贺与陈杰的凶手。” 苏晓婵仔细打量谢尘:“不对。” 谢尘问道:“什么不对?” 苏晓婵道:“若是在你炫耀前,被别人提前解开了谜题,你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谢尘笑道:“莫非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 苏晓婵点头。 谢尘道:“不论是谁,能抓住真凶总是好的,更何况破案缉凶本就是何明捕头的事,他能破案本就是应当的事情。” 苏晓婵只是看着他。 谢尘又问:“你还看着我做什么?” 苏晓婵道:“但是呢?” 谢尘眨眨眼。 苏晓婵道:“你不要装傻,你这样说话后面一定有个但是,所以这次的但是是什么?你笃定何明捕头会抓错人?” 谢尘笑道:“不会的,我相信何明捕头的能力。” 马车到达朱家门口时,就能听到里面闹作一团的声音。谢尘还没下车,就有六扇门的小衙役迎上来道:“六扇门缉凶,闲杂人等退散。” 谢尘仔细打量他,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来得正好,想必能助诸位一臂之力。” 说着,也不管不顾就往里走,那小衙役见了连忙来拦,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还被带着跌了个趔趄,再站稳身形,就看到谢尘和苏晓婵已经走过了大门。惊慌之下一边呼喊着一边往里追去。 谢尘和苏晓婵进了朱家,就看到何明正与一名下人打扮的高大男人交手,而众衙役捕快则将两人交手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再看何明与那男人交手,何明手中钢刀一招一式严谨刚猛,正是他的成名绝技“破阵十二式”,而那与他交手的男人则使一柄短剑抵抗,剑光所指千变万化,招式虚虚实实令人眼花缭乱。 “何明捕头要赢了。”谢尘道。 苏晓婵点头:“不错,破阵十二式当真是绝顶的功夫,招式只见有板有眼,正如何明捕头为人一丝不苟,最是克制这变化多端的伶俐剑法。” 谢尘又道:“可惜。” 苏晓婵问:可惜什么? 谢尘道:“可惜这人却是全部练错了。” 苏晓婵不解:“练错了?如何错了?” 谢尘语气满是遗憾:“这剑法本就不是这般使的,你观他剑招,变化多端虚实难测,这是不错的,可是却缺了那刚猛奋进趁势掩杀的杀招,纵使变化再多,没了点睛之笔,便什么都不是了。” 苏晓婵仔细看着两人招式,又在脑中幻想谢尘所说,忍不住赞叹道:“正该如你所说,只不过,纵使有缺,这剑招也可称上乘武功,若再能做到你所说的,恐怕就足以被称一声宗师大家了。到那时,莫说是何捕头,这天地下能够胜过这门剑法的人也不多了。” 谢尘只是看着两人打斗也不回话。 两人又斗了三十余招,那男人久攻不下终于被何明找准时机,由守转攻一刀斜撩,那男人躲闪不及,持剑的右臂上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何明一击得手正欲追击,那男人却弃了短剑双腿一蹬往屋顶上跳。 这轻功当真出彩,刚上了屋顶又是一蹬,纵跃之间竟然已经窜出去数丈之远,似乎就要逃走。 不料他正往外面窜,却忽然一张大网普天盖度罩来。 那男人大吃一惊,双手握爪却怎么也撕不动这大网。 何明提刀道:“你自然不是六扇门对付的第一个轻功高手,我既然知道你的轻功出众,又怎么会不有所准备。” 男人被罩在网中,鲜血顺着垂下的右臂滴滴落在地上却毫无惧意,只是左冲右突竟让几个持网的捕快有些拉不住。 何明见状也是大吃一惊,连忙提刀上前,眼看那人将一名力气稍弱的捕快扯得倒在地上,仓促之间一刀劈出。 再说那男人被大网罩住仍在挣扎,如何能有精力去防备何明?眼看着这一刀就要将他劈成两截。 谢尘忽然从人群中窜出,左手往男人身上点,右手往何明持刀的手抓。 何明的刀停了,那男人的挣扎也停了。 谢尘松开手,何明收回刀。 “捕头大人,这人硬往里冲,卑职,卑职实在是拦不住。”方才在门口的那名小衙役连忙上前道。 何明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摆摆手道:“你自然是拦不住他的,再说了,他当谈不算是闲杂人士,你下去吧。” 那小衙役连忙退下。 何明又转向谢尘拱手道:“方才多谢谢神医出手相助方能生擒这恶贼。” 谢尘道:“无妨无妨,我本来就是看何捕头擒贼的,只不想这贼人功力竟然如此精深,这样都差点拿不下他。” 何明道:“此贼确实悍勇,更不提他的隐匿功夫更是出神入化。” 谢尘疑惑道:“哦?这话从何说起?” 何明指了指自己,自嘲般道:“能骗过我这双眼睛,难道还不够出众吗?” 谢明瞪大了眼睛:“莫非何明捕头之前不知此人会武功?” 何明苦笑道:“这次我算是栽了,若不是你提醒,恐怕真要被这贼人给唬了过去。往日我自恃眼力,这次倒是得了个教训。” 谢尘则似乎仍有些迷茫,只听他问道:“我却不明白,捕头你说你被他伪装骗了,没看出他会武功,这我现在是知道了,可为何又说我帮了忙?我如何提醒了捕头?” 何明道:“你给我的那枚魔教令牌就是提醒。” 谢尘却仍然不懂。 何明笑着摇头,道:“既然如此,我便给你解释一番。” 何明引着众人往朱贺死的房间去:“谢神医可还记得当日你初次来到这房间时的场景?” 谢尘扫视房屋道:“自然是记得的。” 何明点头道:“其实,这案子本身并不难破。” 说着,他看了眼墙上的血字,嗤笑一声,又走到那被擒住的男人面前:“事情的真相不过就是,你是四圣魔教中的杀手!朱贺陈杰所谓在西域发财,不过是两人在不知情间,偶尔获得了你魔教所藏的一笔宝藏!而你则是魔教派来夺回宝藏的人!正如我当日所说,你和朱贺陈杰根本就没有仇!你辛辛苦苦从厨房找来鸡血狗血带进杀人现场,为的不过就是故意留下血书因我往江湖仇杀上去想!” 那男人听罢哈哈大笑嘲讽:“你且继续说,我且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故事!” 何明听到男人的话,也不气恼:“你如今尽管狡辩,我与诸位同僚也好一同欣赏你这西域魔教能说出什么与中原犯人与众不同的托词来。” 那男人听到这句话,却又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了。 何明道:“不过,四圣魔教的功夫,倒是确实有出众之处,也难怪昔年险些祸乱天下,你这藏匿的功夫,竟然能够瞒过我,就算是我靠着这一双招子,这次竟然真把你当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马夫。” 说着,他看向谢尘:“多亏谢神医将你遗失的那块魔教令牌交给了我!” 那男人看着何明捏在手里的玉牌:“难怪,原来是杀陈杰时打斗中断了绳子丢了。” 只见他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当我想清楚了这一切后,案子里所有的谜团也就迎刃而解!”何明道:“朱贺会乖乖吃下毒药,只是因为他不会武功,被你威胁哄骗只好吃下,想必你也是说了类似于‘这毒药不会立刻致命,只要定期拿到解药就不会痛苦’之类的蠢话哄骗说要他帮你干活。至于陈杰,他江湖经验老到自然不会轻易上当,于是你只好用剑杀了他!” 说着,何明得意道:“我不仅知道你如何杀人,还知道你为何在朱家等了两年,只因为你一定要把陈杰也处理掉,可恰好陈杰这两年间去了西域,所以你只好装成府里的马夫也正好可以顺便打听两人获取财宝的位置!而终于,在陈杰返回后,你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那男人却低着头再无半点反应。 谢尘这才仿佛后知后觉般道:“原来如此,那这杀手可当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何明道:“不错,当真是愚不可及。” 谢尘却笑了,他走到那面写着血字的墙边,道:“却不知何捕头所说的愚蠢,是否和我所说的愚蠢一样。” 何明道:“当然一样。” 谢尘叹息一声:“我看却未必。” 何明皱眉,脸色微沉。 谢尘道:“正如捕头所说,这马夫当然是杀了两人的……” 何明表情愈发阴沉:“既然如此,谢神医为何欲言又止?” 谢尘长叹一声:“只可惜,我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案子竟然却并非只是杀人而已。” 何明看这谢尘想说什么,却还未来得急开口就听到谢尘道:“你是自己说出来,还是我帮你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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